民国人眼中的瑞士和贵州
2014-11-25许峰
许峰
1937年,《滇黔月刊》第二期发表了一篇题为《黔民生活之一般[斑]》的文章,作者黔山借旅黔的外省人士之口,感叹道:“黔省可惜山多一点,否则,可称为世界第二瑞士。”据笔者所掌握的资料,这可能是将贵州比作瑞士的最早文字记录。笔者认为,“世界第二瑞士”这一判断,在当时并非空穴来风。回到上世纪上半叶,通过那个时代人们的观感,就发现瑞士和贵州有很多相似之处。
地处内陆 地形多山
贵州和瑞士一样,都处于不沿海、不沿边的内陆。“瑞士位于欧洲中部,东接德属奥地利省,南界意大利,西依法国,北及德意志,面积15900方英里,是一个小小的山国。”贵州“居中国西南部之中心,位于长江珠江两上游之间”,“东界湖南、南接广西、西毗云南、北运四川”。高原山地是基本的地貌,都没有平原。阿尔卑斯山脉、如拉山脉和瑞士高原构成了瑞士的全部土地,“家家户户沿山而住”。贵州,素称“山国”,“全省万山丛错,地势隆崇,西北部高而东南部低,形成一大倾斜面。地理家称为‘切割高原。”抗战时期,一位旅行者由湖南晃县(今湖南新晃)进入贵州黄平境内,立即被贵州的大山所震撼。“山巅耸立云端,高出海面达数千尺之多,汽车左右盘旋大山中,人人危坐,不敢乱动,由窗外俯视,群山怒视,山下人物如蚁,几不可辨。”(《湘黔滇旅行记》,载《旅行杂志》1938年第11号)特殊的地理环境让瑞士和贵州自古即为交通要道,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瑞士由于有着稠密的河川网和较低的山隘,使之成为连接意大利和莱茵河沿岸国家的重要通道。贵州则是西进云南、南下广西、北上四川的必经之路。
山地经济 特色农业
“地无三尺平”决定了瑞士和贵州不能发展大规模的农业生产,山地经济只能靠特色农业取胜。自然环境使瑞士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国家之一,但这也大大阻碍了瑞士国民经济的发展。阿尔卑斯山几乎占其面积的五分之三,限制着农业生产的范围。“瑞士是个山岭的国家,四分之三的地方是不适于耕种的。”《永安月刊》的一篇文章写道“瑞士可说地小人多,耕地不够解决民食问题,没有铁、煤和油,没有工业上的原料,也没有殖民地,更没有海口。”(《欧洲的乐园——瑞士》,载《永安月刊》1943年第57期)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下,瑞士将畜牧业作为农业的主导产业,其产量占到了农业总产量的3/4,经过深加工的乳制品和肉制品闻名欧洲,干酪、奶油、巧克力、炼乳等驰名世界。
“八山一水一分田”是贵州农业环境的真实写照。“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气象景观带来了生态的多样性,动植物种类繁多、土地利用类型多样,说贵州“县县有特产”一点也不为过。只是受制于封闭的交通条件和落后的耕作技术,贵州的特色农业一直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生产。民国以来,特别是抗战以来,现代农业技术的本土化让贵州的农业焕发生机,以水稻、小麦、玉米、马铃薯等为代表的粮食作物,以烟草、棉花、茶叶等为代表的经济作物,以柞蚕、五倍子、桐油、白蜡虫等为代表的林产品,以猪鬃等为代表的畜产品,不但产量高,而且品质好;不但供应后方的军需民用,而且出口创汇,有力地支持了抗战。直到今天,像马铃薯、烟草、茶叶等,仍然是贵州的标志性农作物。
优美风光 旅游胜地
民国时期,人们对瑞士的总体印象是“世界之乐土而欧洲之公园”。到过瑞士的人都称赞瑞士是“欧陆的公园,是旅行的圣地”。朱自清在《欧游杂记》中写道:“起初以为有些好风景而已,到了那里才知无处不是好风景”。甚至有人认为,瑞士最主要的资源,就是“‘天然的和‘人为的风景”。瑞士之美,全拜阿尔卑斯山所赐:“瑞士最赏心悦目的风景全在阿尔卑斯大山脉中。有几处的山峰高出冰雪线之上,所以山谷里炎暑盛热的时候,山顶上仍是积雪垒垒,尚是仲冬天气。在这些大山之中,有好几处风景是世界上最美丽的。”
和瑞士一样,贵州也有着美丽的风光。“‘桂林山水甲天下,其实贵州的风景,雄奇险峻不下于桂林。”这是旅黔人士的感叹。著名学者林同济在到贵州之前,“平日印象,认贵州为一个贫瘠不毛之地,荒凉无足观者”,一到贵州,才发现“崇山峻岭的雄放当中,更有清莹妩媚的隐伏。碧树、青山、流泉、绿野,有一个字可以形容——‘秀!”(《千山万岭我归来》,载《战国策》1941年第13期)有人在《旅行杂志》上感慨道:“看着这群山起伏,不懂国画的人,可以对国画山水,加一分认识;研究国画的人,可以对国画山水,增一些心得。”
不过,较之贵州原生态的风景,瑞士受益于工业化浪潮,旅游资源的开发较为成熟。留法学生卜愈之对此有着深刻的观察:瑞士“能从崇山峻岭上造出道路,使汽车火车登到数千米突(每米突约合三呎)的高度;能在澄湖碧流旁造出幽居,使世界名人高士赏识天然的美丽。”(《瑞士纪游》,《旅行杂志》1935年第11号)回国后卜氏任教于内迁贵州的大夏大学,二者一对比,想必感慨良多。
文化多元 和谐共生
瑞士虽然是个弹丸小国,却是一个“许多民族、宗教和语言混合的国家”,就拿语言来说,有讲德语者,有操法语者,还有说意大利语、罗马语的,英语在全国也很流行。政府公文同时用德、法、意三种文字缮写。作家陈心纯发现“宗教的纷歧亦如语言:有的信路得的新教,有的信严格的天主教,可是他们相处甚安。”(《瑞士一瞥》,《旅行杂志》1935年第1号)
贵州少数民族种类繁杂,有“百苗”之称,据贵州省政府1947年的统计,少数民族人口有122多万,占贵州省总人口的11.7%。民国时期,贵州的少数民族被统称为“苗夷”,主要包括苗族、侗族、布依族、水族等。在宗教信仰方面,除回族信仰伊斯兰教外,少数民族大都信仰原始宗教,如自然崇拜、图腾崇拜、鬼神崇拜、祖先崇拜等,这与贵州的山地自然环境是分不开的。此外,各族人民信仰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的也不少,社会学家陈国钧记叙道:“迨自清光绪年间,外国基督教士与天主教士纷来贵州……信奉教义者遂众。”《贵州苗夷社会概况》,《东方杂志》1940年第16期)贵州虽然民族众多、文化多元,却能和谐共生。
人民勤俭 民风淳朴
《旅行杂志》1935年刊载的一篇文章观察到,瑞士人民“很节俭,很勤苦,只要有利可图,总想法去做。他们的工人很精巧,很劳力;他们的农民不肯废去一寸一分的土;有些地方好像只有山羊能够爬得上去,也长着繁盛的麦。”有人就认为,这种品质正是“使瑞士造成国家民族繁庶兴盛的原因”。卜愈之亲身体会到“瑞士的居民,敦厚纯朴”,看到外地人,就真诚邀请他们进屋,“笑嘻嘻地拖出几瓶酒来,把盃相祝健康”。“人民极为和气,富同情心。尤其是瑞士女人,虽不甚讲求装饰,美丽远不及法国女子,而一种诚朴、天真和气的态度,较之法国士女事修饰而妖治者,实觉其另有可爱之点。”作者还观察到,法国男女在街上经常搂搂抱抱,而在瑞士街上,“男女互拥而行者,极为稀少”。
据陈国钧的观察,贵州人民,尤其是少数民族人民“友爱意识,甚为浓厚,如亲友往来,必尽量款待,食时必尽力相劝,非特待亲戚如此,即素不相之人,亦必款待尽礼”。贵州的少数民族人民有着“结实的体魄、耐苦的习惯和坚忍的态度”,“工作极其勤劳”,他们“质直且诚朴,对于何人何事如能取得他们的同意或信仰,便无微不至,始终不改,叫他们赴汤蹈火,都不推辞”。少数民族聚居区,“实是充满着友爱的乐园”。《贵州苗夷社会概况》,《东方杂志》1940年第16期)
此外,二战期间是瑞士和贵州发展的黄金时期。欧洲和亚洲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主战场,大部分国家和地区都被迫卷入战争,饱受战争伤害,经济社会发展一落千丈。而瑞士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永久中立国”的政治环境,让其不但避免遭受战争的摧残,还因欧洲各国对军用、民用物资的极度需求使瑞士的工农业生产迅速发展。抗战期间,贵州也因易守难攻的复杂自然环境,日军无法长驱直入,东中部的机关、学校、人才、企业、物资等纷纷内迁贵州,使贵州成为大后方基地,有力地促进了贵州经济社会的发展。
借助民国人士的眼睛,我们惊讶地发现,早在六七十年前,瑞士和贵州,相似的,不仅仅是自然环境,还有经济、文化、社会、历史等方面的相似之处。然而,相似归相似,差距在当时既已凸显。在那个时代,瑞士已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发达的工业化国家,而贵州仍然处于落后的农业社会。但是,无论是当年的“第二瑞士”,还是今天的“东方瑞士”,贵州以瑞士为师的志气和决心都是值得嘉许的。(作者单位:贵州省社会科学院党建研究所 责任编辑/李 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