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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贞惠”“贞孝”公主墓志看渤海国的女子教育

2014-11-24郭小龙

黑龙江史志 2014年12期
关键词:墓志

郭小龙

[摘 要]渤海国作为崛起于东北的地方民族政权,通过不断的向唐朝学习,迅速由奴隶制末期发展至封建社会,创造了灿烂的文化,并且建立起了较为完善的教育制度,渤海国的女子教育作为渤海国教育体制的一部分,不仅为本国女子接受教育提供了保障,而且对后世辽金女子教育有着重大影响。

[关键词]贞惠;贞孝;墓志;女子教育

前言

建国前的渤海人曾经十分落后。有史籍记载其“无文墨,以言语为约”(1),“无屋宇,并依山水掘地为穴,架木于上,以土搜之,状如中国之壕墓,相聚而居。夏则出随水草,冬则人处穴中”(2);“妇人服布,男子衣猪狗皮,俗以溺洗手面,于诸夷最为不洁”(3);“死者穿地埋之,以身衬土,无棺敛之具”(4)。但是,渤海族却是一个善于学习的民族。渤海建国后不久,渤海第一代王大柞荣就曾多次向唐朝遣使学习先进的统治制度。文王大钦茂即位后,更是积极地“遣使求写《唐礼》及《三国志》、《晋书》、《三十六国春秋》”(5)等,全面引进儒家经典,学习中原地区的先进思想与文化。

贞惠、贞孝公主分别是唐代渤海国王大钦茂的二女儿和四女儿,两位公主的墓和墓志是考古界的重大发现,尤其是两块墓碑是现今唯一发现的渤海石刻文字,是研究唐代渤海国历史的重要考古资料。贞惠、贞孝两公主墓志是典型的骈体文,墓志对仗工整,用典贴切,辞藻华丽,文字简练,与中原地区汉文学的共同点很多,反映出渤海文学同中原地区汉文学的相互交流和吸收情况。从这些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出墓志作者有着较高的中原文学造诣,进而推断出当时渤海国唐化程度已经很高。该墓志通篇宣讲了儒家思想和封建伦理道德,再加上对两位公主生平事迹的记载使其成为了研究唐代渤海国女子教育的重要资料之一,通过把这篇墓志和唐朝的女子教育的一些资料结合、对比研究,可以了解唐代渤海国的女子教育形式,教育内容等相关问题。

一、渤海国女子教育的形式

渤海国虽然向唐朝学习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教育体系,但无论是中央、地方官学,还是私学都只对男性开放,尚未形成对于妇女的公共教育形式。除宫廷、寺观等特殊地方外,社会上还未出现“女学”、“女塾”等公共教育场所。从目前所见文献记载看,民间无论贵族仕宦还是庶民百姓人家,妇女教育基本上都是通过家庭教育形式实施的。家庭教育中,除少数皇室贵族人家有延师教习者外,大多是由父母等家中长辈执教。

(一)宫廷皇族的女子教育

皇室女性的教育对象主要包括皇后、妃嫔、公主等地位高贵的妇女。皇后、嫔妃一向被视为遵循妇礼的典范,她们大多出身于名门世家,因此她们中的很多人入宫之前就具备较高的文化素质和良好的妇德修养。公主作为宫廷女性的重要成员之一,同宫廷其他妇女一样,总体上来说都受到过较好的道德修养和文化教育。她们虽然不能同太子诸王一样常置有侍读官,但是宫中会有通晓诗文、德才兼备的“女师”作为公主们的老师,教以妇德及才艺。

在贞惠公主墓志中有这样一句:“早受女师之教,克比思齐,每慕曹家之风,敦诗悦礼。”(6)首先“早受女师之教”显然是指公主幼年时期就已经开始接受教育,而“女师”则有可能有两种含义,一是教育女子的老师,再就是女老师,无论“女师”的含义是二者中的哪一个,都表明了渤海国的宫廷女子教育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范和制度。而下一句中的“曹家”是指东汉著名女性班昭,班昭常出入宫廷,担任皇后和妃嫔们的教师,“帝数召入宫,令皇后诸贵人师事焉,号曰大家”(7),因为她的丈夫曹世叔的缘故,她从夫姓,被称为曹大家。墓志中通过引用“曹大家”不仅表明公主对集博学和妇德于一身的班昭的向往和敬慕,同时也说明了像班昭这样博学多才,又有节行法度的女性成为了当时女性的学习典范。

同时期的唐朝宫廷女教制度比较系统和完善,初唐时期宫中即设有内文学馆:“宫教博士二人,从九品下。掌教习宫人书、算、众艺。初,内文学馆隶中书省,以儒学者一人为学士,掌教宫人。武后如意元年,改曰习艺馆,又改曰万林内教坊,寻复旧。”这些教育机构负责着后宫内人的教育。另外宫中还有专门的女学士在负责后宫传授文化,如宋若昭“自宪、穆、敬三帝,皆呼为先生,六宫嫔媛、诸王、公主、驸马皆师之,为之致敬。”(8)渤海国大行唐化政策,在教育方面也全面仿照唐朝制度,渤海国在上京创建了中央教育机构胄子监,在地方置博士、助教执掌学政负责地方、各类学校的儒学教育。由此可见渤海国在女子教育方面肯定也会学习唐朝制度,只不过不可能像唐朝一样完备,但从贞惠、贞孝公主墓志当中的内容看,渤海国对于宫廷女子教育还是非常重视的。

(二)普通家庭的女子教育

渤海国虽然是由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但在其政权下不仅生活着靺鞨人,还有汉人、高丽人等诸多民族,虽然在建国初期靺鞨人并不具备很高的文化素养,但和他们一起生活着的汉人和高丽人却是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因此靺鞨人必然在文化上受到他们的影响和熏陶,自然而然的汉人和高丽人对子女的家庭教育也会被靺鞨人效仿和学习。此外,靺鞨作为少数民族还保留有一些母权社会的遗风,女子本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有利于她们接受教育。

古代教育本身有很强的阶级性,而女子由于社会角色的原因,她们根本没有接受学校教育的权力和机会,只能接受不成体系的家庭教育。这里的普通家庭实际要分两种情况:第一种是与皇族相比而显得普通的达官权贵家庭,第二种则是真正的普通下层民众家庭。达官权贵家庭一般生活富足,有能力为自己的女儿邀请到专门的教师教授学业,而下层民众家庭则大都由父母或者其他长辈对女儿进行教育。

二、渤海国女子教育的内容

(一)道德与知识的教育

我国古代正统女教的内容是围绕着“四德”之教展开的,《周礼·天官·九嫔》载:“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所以,女子为学“正洁于内,志于四德”(9),渤海国效法唐朝,深受儒家文化影响,在妇女思想教育方面也一定是向唐朝看齐的,无论是贵族、士大夫阶层,还是普通的下层民众都对此十分重视。这一点在贞惠、贞孝公主的墓志中十分明显。

首先从两位公主的谥号来看,贞惠、贞孝都是以封建道德标准作为行为规范封赠的。其次墓志中记录了两位公主的生平事迹,在她们的生活轨迹中,我们也能看到两位公主对儒家封建道德实践。例如,大钦茂的两个女儿——贞惠公主和贞孝公主的丈夫均先于公主死去,而两位公主却被要求“学恭姜之信矢,衔祀妇之哀凄”,衔悲守志,终身不再嫁。尽管两位公主内心悲痛欲绝,但也只能是“出织室而洒泪,望空闺而结愁”,因为只有这样,她们才能做到完全“六行孔备,三从是亮”。而“标同车之容仪,叶家人之永贞”则反映出公主通晓为妇之道,恭顺事夫,让家庭关系保持着欢乐和睦。最后,在墓志中将两位公主和许多古代著名的“有德之妇”进行类比,用以赞扬两位公主的“妇德昭昭”,如:班昭、其姜杞妇等。

对于妇女学习文化,古来一直有提倡妇女知书以明礼的观念。班昭就曾批评:“教男而不教女”之弊,认为若要妇女明了“事夫礼义”。就应该令其与男子一样读书学习。从出土的石刻和各种文献记载来看,渤海国应是使用汉字,但中原文化作为渤海国的一种“舶来品”,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学习的机会。贵族、士大夫之家普遍有能力对女儿进行文化教育。女孩多一般自七八岁左右便开始读书识字、学习诗礼。但普通平常家庭则大都无力为之。是故其时上层社会妇女有文化者众多,平民妇女则比较少。从贞惠、贞孝公主的墓志中看,她们从小就有专门的老师进行教育,因而可以做到“敦诗悦礼”,并且读书的范围也不仅限于儒家正统女子教育的最基本读物《论语》、《女诫》、《列女传》之类,对诗书文化也有所涉猎。

(二)生活技能和艺术的教育

“夫妇人之事,存于织纴组紃、酒浆醯醢而已”(10)。我国古代社会女子的主要任务除了传宗接代、服侍家人以外,还要学习基本的劳动技能,能够操持家务,勤俭持家。在女子生活技能这样一方面,各个阶层都比较重视,只不过贵族、士大夫阶层的女子多停留于表面学习,并不一定要亲身实践。但是下层民众则必须参加各种社会劳动,所以会更加重视这一方面的教育。

墓志中提到两位公主“留情组紃”,十分注重对女工的学习。另据史书载,最晚从汉代开始,秽貊族系的居民就已经懂得“养蚕”和“蚕桑作帛”(11)。到了渤海国时期则出现了“显州之布”、“沃州之绵”、“龙州之绸”等著名产品,而且产量颇具规模,“东丹国初建,约岁贡粗布十万端,细布五万端于契丹”(12)。由此可见,学习采桑麻、缫丝织布必定是渤海国女子必修课。此外,除了养蚕缫丝织布以外,准备饭食、教育子女等也是渤海国女子必须学习的生活技能。

渤海国作为一个以少数民族为主建立的国家,他的人民保有少数民族能歌善舞的优秀传统,歌舞已经融入到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之中。两位公主的墓志中记载有:“萧楼之上,韵调双凤之声”。而且在贞孝公主的墓室中发现了非常精美的“乐伎”壁画,其中就有一名男扮女装的乐伎。这些人使用的乐器有拍板、箜篌、琵琶,显然都是从中原传入的乐器,这表明渤海国在音乐方面受唐朝的影响很大,因此可以推断渤海国应该也出现过类似唐朝“教坊”的机构对女性进行音乐方面的教育。舞蹈方面,靺鞨人每逢举行重大活动时都会载歌载舞,在渤海亡国之后也没有消亡,依然在其遗裔中流传着。“岁时聚会作乐,先命善歌善舞者数辈前引,士女相随,更相唱和,回旋宛转,号曰‘踏锤”(13)。

结语

渤海国作为东北地区的一个少数民族政权,通过全面的“宪唐”政策,在文化教育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渤海国的女子教育作为其教育制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整个渤海国的文化教育的发展有着重大的贡献。渤海女子和男子一样用自己的辛勤劳动推动了渤海国整个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渤海国女子本身的社会地位较高,有利于她们取得更多的教育机会。渤海国作为继高句丽之后崛起于东北地区的又一个拥有高度文明的地方政权,将中原文化进一步引入东北,繁荣了东北地区的文化。它的女子教育的形式内容对周边的民族以及之后的辽金都有着重大的影响。

但是,对于渤海国的女子教育不能过度的拔高,尽管渤海文化在当时已达到相当繁荣的程度,而且有了较完整的教育制度,但这种教育制度对渤海社会的影响从深度和广度上看都是有限的。从阶级上看,名门贵族的女子获得教育的机会较多;从地域上来看,在统治中心地区(也就是五京地区)女子受教育的现象应是颇具规模,但在其社会经济发展还很落后的边远地区则影响甚微;从教育的内容上来看,名门贵族的女子往往可以获得伦理思想、文化艺术等一系列较完整的教育,但下层社会的女子则只能接受为妇所需的一些伦理思想和各种生活、生产技能而已。

所以从整体上而言,渤海国女子教育虽然取得了很大的突破,对社会的进步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但由于渤海国本身经济、文化的限制,这种教育的社会基础比较薄弱,教育形式和内容不够完善。

参考文献:

[1](唐)房玄龄等:《晋书·四夷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

[2](后晋)沈昫等:《旧唐书·北狄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

[3](唐)魏征等:《隋书·东夷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

[4](后晋)沈昫等《旧唐书·北狄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

[5](北宋)王溥:《唐会要·华夷请经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

[6](刘宋)范晔:《后汉书·列女传·曹世叔妻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

[7](后晋)刘昫等:《旧唐书·列传第二》,[M],卷52,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

[8](北齐)魏收:《魏书·列女传序》,[M],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版。

[9]《契丹国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231页。

[10]金毓黻:《渤海国志长编·上编》,[M],北京:社会科学战线杂志社,1988年版。

[11]魏国忠等:《渤海国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2]高世瑜:《唐代的妇女教育与道德观》,[J],浙江学刊,2010年,第3期。

[13]周志明:《渤海石刻文献研究》,[D],东北师范大学,2012年5月。

注释:

(1)[唐]房玄龄等:《晋书》,《四夷传》,[M],卷97,中华书局,1975年版,2584页。

(2)[后晋]沈昫等:《旧唐书》,《北狄传》,[M],卷199下,北京:中华书局,第5358页。

(3)[唐]魏征等:《隋书》《东夷传》,[M],卷81,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821页。

(4)[后晋]沈昫:《旧唐书》,《北狄传》,[M],卷199下,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5358页。

(5)[北宋]王溥:《唐会要》,《华夷请经史》,[M],卷36,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667页。

(6)周志明:《渤海石刻文献研究》,[D],东北师范大学,2012年5月。

(7)[刘宋]范:晔《后汉书》,《列女传·曹世叔妻传》[M],卷84,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2785页。

(8)[后晋]刘昫等撰:《旧唐书·列传第二》[M],卷52,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2198页。

(9)高世瑜:《唐代的妇女教育与道德观》,[J],浙江学刊,2010年,第3期。

(10)[北齐]魏收:《魏书》,《列女传序》,[M],卷92,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977页。

(11)[西晋]陈寿:《三国志》,[M],卷30,《东夷·秽传》,转引自魏国忠等《渤海国史》,第361页。

(12)金毓黻:《渤海国志长编·上编》,[M],社会科学战线杂志社,1988年版,401页。

(13)《契丹国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2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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