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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肉体到灵魂的拷问——评话剧《死无葬身之地》

2014-11-21周寒夜

剧影月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游击队员弗朗索瓦酷刑

■周寒夜

俗云:人生如戏。戏剧的根本目的就在于表现人生。话剧在这方面具有先天的优势,崇尚真实、自然,追求同生活一样的舞台场景,但这只是一种艺术的表象,而深层的目的在于揭示生活的哲理、传达人生的感悟,并通过剧中人与观众直接进行心灵的交流,产生一种强烈的震撼力与感召力。1997年中央实验话剧院把被誉为“二十世纪人类良心”的法国著名哲学家、作家让·保罗·萨特在1946年创作的剧本《死无葬身之地》搬上了舞台。时至今日,观看这部话剧的演出录相,仍被剧中由人的肉体一直深入到灵魂的拷问深深地震撼了。

死亡和酷刑即将来临,剧中每个人都面临着肉体的拷打,谁也无法躲避。无论是被拔指甲还是被敌人污辱,肉体只是一个载体,其负载的是灵魂的拷问。索埃比天性敏感、脆弱,但残酷的现实使这个本该手执乐器的人拿起了武器,走进了抵抗运动。但是不幸被捕了,在身陷囹圄中,对肉体折磨和精神折磨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心灵。他担心自己在酷刑面前连母亲都会出卖。他直面自己,对自己的灵魂拷问,发现真实的自己,痛苦地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我终于看清楚我自己了!”“我如果知道若望在哪儿,我就会告诉他们了。”“有些人死在床上,问心无愧。好儿子,好公民,好父亲……嗨!其实和我一样都是些懦夫,而他们自己永远不知道。他们运气好。你们使我不开口吧!来吧!还等什么呀?”在经受了第一遍法西斯分子的毒打后他道出了心中实情。当法西斯分子第二次提审他的时候,所有观众都很担心“他怎么可能经受酷刑而不招供?”为了守住秘密,谁都没想到,他选择了以自杀来挫败敌人的严刑逼供。索比埃趁法西斯分子不备从窗口跳了下去,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赢了!”他战胜了怯懦,这是他灵魂深处克服怯懦和恐惧换来了这以生命为代价的人格胜利。他用自己的选择和行动证明了:世界上没有天生的懦夫!这样的灵魂深处的拷问,在狱中的每个人都要面对,但在索比埃身上,自身有着更多的障碍需要克服,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形象。昂利痛苦地对自己的灵魂进行拷问:“三十年来我总感到自己有罪,罪过在于我一直活着,房子烧了,无辜的人死了这么多,所以我也将负罪而死。”若望突然出现,打破了他们无秘密、无义务因而将无意义地受刑和死亡的局面。因为,若望的真实身份正是法西斯党徒以酷刑相加急欲获知的秘密,它关系到正走向敌人陷阱的60个伙伴的安危。现在,不论受刑还是赴死,都将因为这个秘密而变得有意义。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卡诺里和昂利被敌人拷打,吕茜被敌人们侮辱了。

剧本并有简单地停留于此,而是通过游击队员亲手掐死弗朗索瓦这件事进一步深入地描写了他们灵魂的拷问。弗朗索瓦这个本该读书和玩耍的孩子,因为法西斯把战争强加给世界,而参加了抵抗活动。行动失败,他被捕了。其他被捕者要面临的酷刑和处决,他同样不能幸免。他只有16岁。对这种连成年人也难以承受的严刑拷打,他缺乏准备,无力应付。他渴望活下去,想逃避酷刑。他迁怒于游击队长若望,威胁要供出若望,让若望也尝一样的苦头。这样一个孩子在剧中被战友掐死,萨特又让每个人面对灵魂的拷问。当大家最终决定对他采取行动时,卡诺里自责:“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把你带上,……我们请求你原谅”;昂利对孩子说,“我们不是你的审判官”,他表示他们面临的一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残酷,他自己如果在这个年龄,也会招的;当弗朗索瓦死了,悲痛欲绝的姐姐抚着他的尸体,大声地对弟弟说:“谁也没有权利责备你,你已经尽了力,你之所以半途停下来,是因为你的力量还不够。”弗朗索瓦之死,使每个人都陷于了深重的罪感之中,只有当吕茜说出下面一番话时,大家才稍感宽慰。她说:“是敌人借我们的手杀死了他。我对你们说,你们是无罪的”。“他一死,便是我们的人了。他紧闭的嘴封住了一个秘密。”

然而吕茜、昂利和卡诺里却又受到灵魂的拷问,因为他们相信每个生命都是神圣的,整体的事业或多数人的利益并不能侵犯生命神圣戒律的罪感。而他们侵犯了一个神圣的生命,尽管这个生命第二天也将面临死亡。他们作这样的选择是如此困难,他们的痛苦是如此撕心裂肺,以致于他们因此而厌恶自己,不愿再活在世上。若望遭受着比死还难受的孤独和无奈感的折磨,他痛恨自己,内心深处有一种冲动,希望弗朗索瓦去告发他,他便可以跟战友们一样也带上手拷,也遭受毒刑,与他们共同分担命运从而结为一体。他与吕茜的爱情,因为法西斯匪徒施加的强暴,击碎了吕茜对爱的渴望和柔情,而使得她对若望,无论是热恋还是爱情成为遥远的过去。与爱被毁同时发生的是吕茜与昂利、卡诺里共同命运和罪责中,形成的新的牢不可破的关系。而若望是孤独的。弗朗索瓦发出告发他的威胁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随他去”,当昂利和卡诺里要掐死弗朗索瓦时,他试图阻止,却因为他身系六十个人的安危,完全被自己的处境束缚住了,除了对自己的身份保持沉默,他别无选择。他无权阻止也无权评论,只能痛苦地看着这些。但他却还得活下去,将每天想起这求饶的孩子,终生得不到解脱而受到良心的折磨和灵魂的拷问!

《死无葬身之地》中游击队员们时刻在等待着发生的事情,敌人的拷打造成了巨大的压力,游击队员昂利说道:“有两部分人:一部分人要叫另一部分人招供”。表面上看,剧本写的是两部分人之间招供与反招供的斗争,其实萨特是借这一斗争来表现人与境遇的搏斗:投降德国法西斯的法国“合作分子”代表环境一方,他们已异化为法西斯侵略的工具;游击队员代表法兰西民族的尊严和抵抗精神。但处于厄运险境之中。前者要征服后者,变成反抗者的对立物;后者要用自己的人格与生命,进行英勇选择,粉碎前者的阴谋,保卫自己祖国的独立。在萨特看来,这两部分人之间的斗争实质上是肯定自己的存在,否定对方的存在的斗争。吕茜受刑,其恋人若望痛苦万状,焦虑不安,说:“她正是为了不出卖我才忍受痛苦和耻辱”。昂利反驳:“不,这是为了取得胜利”。吕茜说得更明白:“要是你们招供了,……他们会说,‘我终于占有了他们”。这显然是说招供会丧失自身存在的价值,沦为德国占领者的走狗。所以昂利接着吕茜的话说:“她要的是胜利,这就是一切”。游击队员们以弱抗强,以肉体和心灵抵抗痛苦与死亡,其目的是否定法西斯分子的企图,超越自己,超越极限境遇,创造自己存在的本质。游击队员们虽然最后遭到无情杀害,生命结束了,但是他们身上的独立性、主动性并没有丧失、尊严的天性并没有泯灭。法西斯分子虽然活着,然而他们作为人的存在早巳死亡了。用存在主义观点看游击队员们则有“家”可归,这个家就是人的存在。相反,法西斯分子则处于无家可归的状态。所以说,真正死无葬身之地的不是游击队员,而是法西斯分子。

《死无葬身之地》这部剧作把五个主人公从肉体到灵魂拷问的全过程,纤毫毕现地呈现在观众面前,揭示了人性的深度和广度,观众可以窥探到人性中最隐秘、最深层的角落。无论是剧中的游击队员、法西斯分子还是作为观众的我们每个人都被拷问着,“如果有人拔你的手指甲,你怎么办?”直面我们的灵魂深处,让我们每个人久久地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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