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凯伦·史密斯 与绘画有关的事
2014-11-20
2014年3月22日,当代艺术中心OCAT西安馆举办“与绘画有关”群展,英国艺术评论家、策展人,OCAT西安馆馆长凯伦·史密斯一直致力于中国当代艺术的研究,并不断发掘具有潜力的艺术家,力图客观呈现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历史脉络。
此次专访,凯伦·史密斯主要畅谈了这次群展六位艺术家的创作思路和作品详情。这六位艺术家,基本上展示了中国人对于当代艺术中绘画领域的理解和认识。在这之中,有的艺术家深刻研究了中国绘画传统和风格演变,并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有的艺术家极具本土风格,又兼具西方特征;有的艺术家尝试探索各种不同的可能性。他们都极为专注自身的领域。此外,凯伦·史密斯还分享了她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现状的认识,以及如何在年轻一代中推广当代艺术的感想。
IART:此次展览展出了贾蔼力、王音、段建宇、赵刚、李姝睿、邱瑞祥的绘画作品。西安和北京的艺术环境有何不同?你为什么选择了这六位艺术家?他们诠释绘画的方式有何不同?
凯伦·史密斯:首先要说明,为什么选择西安作为此次绘画展览的选地。这是根据西安发展的速度和程度来决定的,它不太像北京和上海等地的观众和艺术家,能看到很多的关于绘画的展览。在北京和上海,观众对于各个画家的风格都很了解,欣赏艺术是一件很普遍的事。但是在其他的城市,观众的艺术经验并不丰富,只能通过观看杂志、书和画册来了解艺术,这都不如真正的观看原作。如果艺术要通过很学术的角度去探讨,没有看过原作的大众是很难进行判断的。画册里印刷出的画作并没有立体感,例如莫奈的荷花,我们在书里看的作品是全面的,但并不是莫奈自己的一个画法。莫奈有近视,他在创作时画的很近,非常抽象,这需要大家退后到一定距离才能看到全貌。我们在西安举办此次展览的初衷,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看到好的、成功的作品,让大家探讨当代绘画是什么。
此次参展的六位艺术家,概括了一般中国人对于油画风格的理解和记述。王音的父亲是留苏的艺术家,他的画很有意识形态的革命现实主义风格,王音从小就对他父亲的这种风格很熟悉。在那个时代,苏联的艺术风格其实学习的是法国的印象派,所以保留了很多明确的、有厚度的,立体感的笔触,中国老一辈的艺术家像侯一民就保持了这种风格。后来,六十年代时,中国的这些艺术家的绘画风格就变成很薄、稀、平的风格,且没有明确的笔触。另一方面,中国传统的水墨画对中国的艺术家创作也是有影响的。水墨画的立体感在于哪里是白哪里是黑,它给人一种想象的空间,画面透视的感觉和西方人所说的科学的透视是不同的。山小是远,树大是近。六十年代那时的油画风格就开始变化,不是纯西方的一种感觉,而是还原了中国人熟悉的视觉习惯。到了八十年代时,中国的创作环境比较自由,画家们就开始画一些很美很自然的风景。王音就开始思考,为什么有些题材几百年以来画家都愿意画,而且是用不同的方法。所以,他研究民国时绘画,那时刚刚引进西方的艺术,但是艺术只在很少的一部分人中发展。研究过这些以后,王音就把民国人喜欢的风格,加入他父亲的风格,进行了他自己的绘画创作。他的作品可以说是将中国油画的历史都包含在内了。
段建宇是一个非常认真进行绘画创作的人。她也运用了很多中国近代习惯运用到的艺术因素。《万水千山总是情》是老百姓向解放军送温暖的一个主题,但是她用了一点点开玩笑的态度。现代社会可能有一些东西太理想化,不现实,或是太完美,段建宇用自己的创作给这些严肃的题材增加了趣味。有些画面中有突出的腿和香蕉,这探讨了中国人骨子里的一些习惯和文化。她画的很轻松,内容也很丰富。最近段建宇在创作一些花鸟,她认为某些创作时间很长的主题需要转换状态。在创作了一些国画题材后,她更希望的是将这些元素真正变成自己的东西再表达出来。从参展的这些作品来看,她的笔触和构图的变化都很丰富。
赵刚留学回国后创作了一些尺寸很大的作品。他和王音的成长环境不太一样,是星星画会的成员,当时的创作环境还是比较自由的,但是后来他选择到国外去留学。这个留学的过程是接受西方绘画技法较多,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否定自己的风格。回到国内后,赵刚逐渐找到了自己的风格。以他为代表的一群艺术家,他们要让中国绘画国际化,但最后还是要回到本土找到自己的感觉。对于绘画创作中的中国传统元素,赵刚并不是过分的强调符号化。
贾蔼力毕业于鲁迅美术学院。鲁美的风格有一些苏联的印记,但是他把这些变成了自己的一个语言。他认为,对于绘画和绘画过程来说,画画并不意味着一个作品的完成,而是一件作品在创作过程中总会出现的新问题。在此次展览中,贾蔼力将未完成的作品展示给大家看,他认为在此幅作品中发现的问题将会用十年来解决。他认为艺术家只要是接受过美院教育的,绘画技术都很好。但是要成为一名真正的艺术家是需要内心的深刻感觉,是要将学院学习的内容变为自己的绘画语言。探讨绘画是对于各种可能性的思考。
我们认为,在此次展览中应该有西安本地的画家,贾蔼力就推荐了邱瑞祥。我认为,艺术家关心别的艺术家很重要,这表示他们肯定是在这里找到了一种自己关注的感觉。邱瑞祥的画很有本土的、陕西的文化在里面,他的画面像伦勃朗作品那样颜色很黑,但是这种颜色并不是完全使用黑色的颜料,而是色彩一层层的累积。这种感觉很特别,有点像舞台幕布的感觉,又像是雾霾中脆弱的人,只关注自己本身。他作品中的信号很多,很能感动人。李姝睿的创作是一种很有当代感的抽象创作。她来到西安的展馆后,在空间的二楼仔细观察了天窗里的光线,然后在墙上创作了一件作品,这件作品代表了一种气氛,观众可以感知到室内光线和外在空间的不同。
本次展览从抽象,写实,绘画语言到历史,囊括了很多因素在其中。参展的这几位艺术家一直都是在很努力的创作,他们都不太关心市场而是继续研究自己的话题。
IART:对于年轻艺术家,你是如何进行发掘的?
凯伦·史密斯:我是通过展览了解他们的。最近我观看的展览特别多,在这段时间里我和艺术家们拉开了一段距离。我和一些艺术家很熟,很了解他们,就会记住他自己对于作品的说明,这不利于我欣赏作品。在不知道作者的情况下,我还能被感动吗?《发光体》系列著作就是从作品出发,不过多涉及艺术家,这种不带偏见的评论才能回到艺术本身。
IART:你一直关注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你觉得中国的当代绘画和西方相比特点是什么?
凯伦·史密斯:在中国的学院教育里,老师所教授的其实是一种意识形态,有很多都是不能改变的。而西方则不同,老师会告诉学生们,创作方式多种多样,要发挥自己的创造力。国内的只是沿用一种技法进行绘画,因而人们的脑中就会有一些很定性的模式。很多画家都是在不断否定自己,找各种方法摆脱自己固有的技法。但从另一方面来讲,艺术家在最后都要找到一种平衡,既理性的分析。传统的、学院的东西并不是要完全的摆脱掉,而是要利用自己的特点,使学院教育接受到的东西达到一种舒服的状态。就好像是王音的构图和段建宇的绘画一样。
IART:你认为应该如何引领大众认识当代艺术?
凯伦·史密斯:《发光体》这一系列的写作初衷既是如此,我希望运用不太学术化语言的介绍我所看到的作品,而不通过艺术家来叙述。现在的人们对于几百年之前的油画观点,和当时的人们是不一样的,这是因为所处的历史环境不同。欣赏当代艺术作品时,不能直接说‘我不懂,对于颜色和肌理是否喜欢,观众是可以进行讨论的。现在城市里的美术馆已经提出了一些新的可行性,在这其中有讲座对话等等。我们在西安举办了‘课堂在美术馆活动,我们鼓励老师们把学生带到美术馆,在一个新的环境中,学习各种课程,同时还可以欣赏各种画作。此外,我们还组织小朋友在美术馆进行绘画创作,这都是学校不能给予的经验。我们要鼓励孩子们熟悉、接近艺术,他们就会越来越有兴趣,社会的不断发展也会给他们提供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采访/编辑:吕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