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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如何仿林彪字体批文件的?

2014-11-17李根清

中外文摘 2014年15期
关键词:叶群陈伯达江青

李根清,男,文革前被选作林彪内勤。他出身贫苦,只是中专文化却练得一笔好字。年纪不大,但作风老成,所以秘书们喜欢称他“老根”。林办的文件,本来有机要秘书负责,但文件来往量过大,许多传阅件要登记,秘书一个人忙不过来,叶群就叫李根清当助手,最后甚至发展到要“老根”模仿林彪笔迹批阅起文件来!

叶群曾拿着仿的“林字”到秘书办公室,兴冲冲叫秘书看:“确实模仿得像极了,以后首长不用怕写字出汗,我也不犯愁了。”为什么叶群要找人模仿林彪笔迹呢,以下便是当事人的亲口追叙——

林彪说“都是例行公事”

1964年10月,我从首都警卫师调到林彪办公室,给林彪当了两年内勤。1967年新年一过被调到秘书办公室,协助机要秘书于运深做文件收发管理工作,不久被军委办公厅任命为林彪办公室保密员。关于这次工作调动,叶群同我谈话说:“首长这里的文件都是最高机密的。现在这个形势,从外边再调一个人来我和首长也不放心,所以决定叫你去管文件。你是党员,支部也认为合适。”叶群反复强调要“守口如瓶”。

我虽然离开了内勤岗位,但林彪、叶群仍然像往常一样找我去记录他们口授的东西,我也还像往常一样为林彪抄写读书卡片。

进入1967年,全国范围的内乱达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每天,国内的、国外的、政治的、经济的、军事的、外交的等等,方方面面的文件、电报、信件如雪片一样飞来,还有大量群众来信和五彩缤纷的红卫兵小报。我不光要收发登记,而且对中央内部传阅文件和一些重要文件还要做内容摘要,记住它们的办理结果,以备林彪、叶群随时查询。尤其对毛泽东、周恩来批来的文件,必须及时办理,准确传递,不能出差错。

1967年3月的一天,我发现一份中央传阅件上,林彪的批语不是林彪亲笔所写,像是先用复写纸描出林彪字体的样子,然后照痕迹“写”出来的。因为心存疑惑,我便悄悄去问林彪秘书张云生:“张秘书,我看首长这个批语怎么像是描写的呢?”张云生微微一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别问了,发吧。”

之后,一连十几次出现这种情况。有一天,我终于发现张云生正趴在办公桌上批字呢。他果然是用红色复写纸先描后写。他对我诡秘一笑,说:“没办法。”

姜还是老的辣。不久,张云生把这个差事推给了我。

被叶群发现“才能”

那天,叶群来到秘书办公室,张云生拿着他批的字向叶群诉苦,说仿林彪字体怎么也仿不像,其他秘书也在旁边帮腔,说张云生仿的确实不像。叶群反问:“那么这件事你们谁来做呀?”张云生说:“这件事谁做也不好,首长的字谁也学不了。”叶群听了,似乎意识到什么,说话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张云生,你那点小聪明我知道。你不要以为这是我的主意。告诉你吧,这是首长的主意,不信,你跟我去问问首长!”

张云生一听立刻笑着说:“主任,我丝毫没有那个意思。我仿的确实不像,怕人家看出来对首长影响不好。”叶群说:“那怎么办呢,谁行啊?”这一问,谁也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只听郭连凯说:“让根清试试吧,他的字写得好。”我在里屋听郭连凯这么说,心中一震,很是生他的气。我想,这是根本不应由秘书来做的事,我怎么就行呢。这时只听叶群说:“那就叫小李来吧。”

叶群见我从里间走出来,不由分说,便让张云生、于运深和我跟着她去见林彪。

刚走到客厅门外,还没有看见林彪的影子,叶群便高声叫道:“一零一呀,我让他们替你批几个字,是不是你同意的呀?”

我们三人在客厅门外站着,只听林彪应声说:“是啊,我同意的,怎么啦?”

“没什么,你休息吧。”叶群说着便又带着我们原路返回,一边走一边说:“你们都听到了吧,不是我的主意吧。首长同意的,出了事由他顶着,你们怕什么!”

回到秘书办公室,叶群又详细交待了批字的事。她是这么交办的:秘书讲完文件后,把林彪口授的批语记下来,转告我,由我替林彪写在文件上。最后叶群叮嘱:“这件事我也担不起责任,你们做好登记吧,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由首长负责。”

叶群走后没多久,内勤便来招呼我去见林彪。林彪见我进来,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然后对我说:“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一提笔批字就紧张、出汗。那些(传阅)文件都是例行公事,我同意,你就替我写。”

也许是因为体谅林彪的身体,也许是因为不敢对林彪说不,尽管我从心底不愿意承担这件事,还是习惯地点点头,答道:“行。”

回到办公室,我把林彪的话原原本本记在张云生移交给我的登记本上。自此以后,林彪在文件上要批什么话或需要签名,便由我代劳。他的批语大多数只是“呈主席阅”、“呈主席批示”、“同意”、“完全同意”这几个字,很少提出独立的意见或建议,只要把这几个字练熟了,写像了,基本上就可以应付了。

从1967年3月到1971年9月四年多时间,由我替林彪批字的文件有400多件,写满了两个登记本,绝大多数是“呈主席阅”、“呈主席批示”、“同意”等几个字,林彪授意的批语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特别记忆,倒是叶群让我替林彪写的批语有几件我还记忆犹新。

向江青“致敬”

在毛泽东、周恩来之外,江青是最爱批中央传阅件的一个。江青的批语往往咄咄逼人,迫人表态。林彪不爱听,秘书谁也不爱报。在秘书之间,只要一说“难题”来啦,就知道是江青又批出了传阅件。我办理江青的批件时也格外小心,与办理毛泽东、周恩来的批件一样,登记详细准确,即收即办。

由于林彪讨厌江青,一听是江青的批件就摆手,因而江青批示传阅的文件基本上是由叶群办理,只有叶群认为必须报告林彪知道的,秘书才向林彪简要说几句,生怕惹林彪不高兴。叶群常常拿着江青的批件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她有一条原则,就是不第一个表态,不得罪江青,上推下卸绕弯子,总能想出办法搪塞过去。

1968年初,江青给林彪写了一个报告,提议成立中央艺术大学,自任校长。林彪不予理睬,叶群说“呈主席批示”,把球踢给了毛泽东。几天后,毛泽东把报告退给林彪,毛泽东批道:“江青不宜做此事”,把江青的校长梦打入冷宫。林彪不爱搭理江青,叶群就自作主张,替林彪表态,林彪两次批示向江青“致敬”就是例子。endprint

1968年3月的一天深夜,叶群从会场回到毛家湾,一进秘书办公室便急急火火地喊起来:“李根清呢?李根清!”我来到叶群面前,只见她从一叠文件中取出两页写满字的纸,对我说:“来,你在这上面替首长批几个字吧。”

我没看清纸上写了些什么,但看出是陈伯达的手迹,上面还有毛泽东龙飞凤舞的批语和其他人密密麻麻的字迹。

“批什么呢?”我问。

叶群说:“就批‘向无产阶级革命家江青同志致敬吧。”

听叶群说出这样的批语,我感到吃惊。我想,这可是替林彪写批语呀,怎么能这样称颂江青呢?于是,我脱口而出:“评价这么高啊!”

叶群并没有在意我这么说,只是指着那两页纸对我说:“你看看他们写的,首长的批语比陈伯达的低了不好。”

这时我才仔细看了那两张纸上的字,原来是陈伯达亲笔写给毛泽东、林彪的信,信的内容是送阅蓝萍(即江青)三十年代写的《我的一封公开信》,江青在公开信中述说她与第三任丈夫唐纳纠葛的一些事情,诉说她对当时社会舆论的不满。在陈伯达信的落款处,除江青外,中央文革碰头会成员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有的人还写了批语。陈伯达在信中称江青:早在三十年代“就不愧为是一位无产阶级革命家。”毛泽东已经圈阅并写了批语:“我就是由此认识江青性格的。”

叶群见我看过信,说道:“这是碰头会一致作出的评价,大家都签了名,主席也批示认可了,首长的批语不能比陈伯达的低了,你就写吧。”

我心里实在不想以林彪之名吹捧江青是“革命家”,就又说:“这几个字我没练过,是不是明天请首长批一下。”我想,如果林彪来批是断然不会写这样的话的。

叶群说:“首长已经休息了,明天就来不及了,你就快点写吧,我还得拿着它赶回会场呢!”

我只好从命。叶群跟着来到我的办公室,眼瞅着我在“林副主席”四个字上划了个圈,顺势引出一条线,写上“向无产阶级革命家江青同志致敬”,欢欢喜喜地把陈伯达的信收了起来,接着又拿出江青那封公开信,悄悄嘱咐我:“你快点,把她这封信抄下来,越快越好。”我知道这是叶群耍鬼心眼,要留江青的“文字根据”,于是几分钟就把江青那封公开信抄完了,叶群赶紧收藏起来又回会场去了。

这就是叶群一“上面亲嘴,下面使绊子”,对江青也是如此。

(摘自《新周报》)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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