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队”与明星的博弈
2014-11-17甘子玲
甘子玲
在热遍全球的文章绯闻事件中,“周一见”也瞬间被奉为娱乐圈的年度热词,一夜之间,和呛人的事实一样引人注目的还有这条新闻的幕后爆料人,卓伟和他的团队,当然,这并不是他们的唯一“作品”,但绝对可以成为他们的“代表作”。而对于卓伟的身份,去掉南都娱乐记者的头衔,一直还有一个响当当的称呼,“中国第一狗仔”。我们常谈论“狗仔”,不妨也好好地谈一回“狗仔文化”。
从“小狗队”到“狗仔”
上世纪50年代末,一个名叫西格诺·帕帕拉佐(signorPaparazzo)的意大利摄影师因对明星名人在影楼所拍摄的“样板照”感到厌倦,便与同事开始偷拍名人隐私,并成功地拍到了被逐埃及国王法鲁克在罗马韦内托大道推翻桌子,以及与年轻女明星厮混的已婚男演员挥拳猛击摄影师等照片,一经刊出即大受关注。
此后,意大利导演费德里柯·费里尼以此为题材拍摄了电影《甜蜜生活》,讲述帕帕拉佐(Paparazz0)与一名失意小报记者的故事,PaparazZ0一词伴随电影一炮而红,并成了追踪偷拍的代名词。至于“狗仔队”的叫法则由香港人开创。上世纪50年代的香港警察刑事科擅长追踪案件,以跟踪窃听的调查方式闻名,这些便衣刑事侦查员(俗称O记),外号“小狗队”,其调查方式被香港记者发扬光大,PaparaZZo与小狗的英文Puppy和好跟随的习性相近,香港人便将这种从事跟踪监视知名人士工作、生活的记者称之为“狗仔”。
“砸烂他的照相机”
对于普通人来讲,“狗仔队”应该还算是一个神秘的群体,他们时刻追逐着明星的踪影,曝光名人不为人知的隐私,而自己却又隐没于江湖中。他们除了要熟记名人的车牌住所、翻得了垃圾和熬得了夜之外,冒着被砸被打的危险依然“冲锋上阵”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要具备如此种种的看家本领,“特种部队”的称号对他们真不为过。
“砸烂他的照相机!”这是前美国第一夫人杰奎琳在发现罗恩·加莱拉偷拍自己时对身边保镖所说的话。摄影师罗恩·加莱拉是美国“狗仔队”之父,也被誉为全球“狗仔队”的先驱,就是他开创了美国穷追不舍的“狗仔文化”。女歌手杰姬曾因私生活受到威胁而对加莱拉申请了限制令,就连前第一夫人杰奎琳都不堪忍受加莱拉的“骚扰”,两度对其提起诉讼。上世纪70年代,罗恩·加莱拉在跟拍当时在好莱坞叱咤风云的著名演员马龙·白兰度时,因为寸步不离的跟踪就曾遭到对方的痛殴,被打掉了5颗牙齿。此后,在对白兰度的跟拍中,他都戴着一个特制的橄榄球头盔以防悲剧重演。
除了要甘于承受这些无法意料的危险,要想拍出独家照片,“狗仔”必不可少的生存之道就是要有吃得苦中苦的精神、百折不挠的意志和绝对机灵的脑袋瓜子。
资深媒体记者田京波在综艺节目《年代秀》上就坦承自己为了能拍到田亮和叶一茜婚礼现场的照片,曾乔装打扮,通过厨师通道进入会场,“田亮叶一茜婚礼热点爆料人”这一头衔就这么“顺理其章”地成为了他在百度百科上可见的主要成就。素有“中国第一狗仔”之称的卓伟和合作多年的冯科为了曝光《无极》的剧照,曾每天凌晨四五点钟,踩着梯子,翻过城墙爬上高高的角楼进行俯拍,以至于工作人员在角楼上面发现易拉罐和丢弃的军大衣时,《无极》导演陈凯歌说“都不知道是可气还是可敬”。而在不久前轰动全国的“周一见”新闻中,卓伟对文章、马伊俐、姚笛关注的时间跨度就长达8个月。
加莱拉在偷拍对“狗仔队”的防御程度极为严密的女星伊丽莎白·泰勒时,也有自己突破的妙招。当他听说泰勒和丈夫理查德·伯顿要在伦敦举行一个游艇派对时,便将自己提前关在了泰晤士河畔一间离游艇最近但老鼠横行的仓库里。“第一晚,为了躲避老鼠,我睡在屋顶上。之后几个晚上,我都睡在五楼。就这样一直等,到周六下午,当泰勒夫妇抵达游艇时,我终于如愿拍到了照片。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们秘书的婚礼。”
诚然,如卓伟在媒体专访中所说,要成为一名专业的“狗仔队”成员,拥有一张够大众的脸还远远不够,脸蛋只不过是硬件上的问题,百折不挠的“狗仔精神”才是必不可缺的软件标配。不过,因为风行工作室的成立,卓伟早已结束靠一辆车加司机和摄像师单打独斗的日子,随后公司化的运营也让“狗仔”从他的日常工作变成了未来重要的一项人生事业。
一组照片卖出数百万
从2003年卓伟第一次使用“狗仔队”跟踪偷拍的方式做新闻开始到现在,“狗仔队”在大陆的发展也只不过11年的历史,如此算来,“狗仔”在内地应该还算得上是一个新兴的职业。而就发展而论,中国内地与香港地区、国外的“狗仔氛围”又存在着不小的差异。
在香港,“狗仔队”与明星的关系并不好。香港本地文化人梁文道曾这样解释,在明星心目中,“狗仔队”就是靠他们的新闻而生存的“寄生虫”,明星是很看不起他们的。而其他门类的记者也同样看不起“狗仔队”,在很多媒体,大家根本不把娱乐记者当记者看。香港还曾举办过“72小时封嘴行动”以抵制八卦杂志媒体采取窥探隐私的狗仔队式报道。
在国外,“狗仔”文化已有接近六十年的历史,并已发展出一条相对成熟的利益链条。得益于成熟的版权保护制度,掌握了独家新闻的“狗仔”大可将照片高价卖给愿意出手的杂志,发现侵权行为的传播后,“狗仔”还可以将对方告上法庭(当然,被偷拍的名人也可以起诉“狗仔”)。1997年,法国人弗朗素瓦·纳瓦尔一手创办了X17图片社,这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狗仔”机构,9年后,他和妻子共同创办了X17网站,开始将名人照片放在网上,公开贩卖。2009年年初,一组章子怡和男友艾维·尼沃夫在加勒比海圣巴特岛上休假的照片就出自这个网站。X17图片社副总裁布兰迪·纳瓦尔曾说,这组照片是图片社创办12年以来最有价值的图片之一。布兰迪还介绍,这组照片在第一轮交易中就被卖至中国内地、中国台湾、中国香港与新加坡等地。其中,仅在香港一地就卖出了超过300万元人民币的天价。在扣除图片社的佣金后,摄影记者也能够分到5位数美元的酬劳。endprint
不过,与国外“狗仔”的高回报相比,内地“狗仔?的收入则可以说是少得可怜。被称为“内地狗仔队队长”的卓伟曾爆出过多位娱乐明星恋情的独家猛料,但他也坦言,,无论哪一次的独家新闻都没有给他带来很多钱财。卓伟表示,在他的风行工作室成立初期,也只是挣到了一点微薄的稿费。除去租车、人员工资外,实际上所剩无几。“全中国哪家网站哪家报纸没有用过我们的照片和文字稿子,有一家给过我稿费吗?没有。”
而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则是,在国外,除非有人买断照片,X17网站还可以将同一组照片卖给不同的新闻媒体机构,从15到20次不等,这就意味着更多的收益。
“望够就出去造谣吧”
“谁知那边,无端已闪一闪……一出好戏,在娱乐你,影相机真太了不起……避镜头似火箭。”香港流行歌手陈奕迅在歌曲《闪》中直自地唱出了许多娱乐圈中人的无奈。
演员舒淇尽管曾两度拿下台湾电影金马奖影后的桂冠,但围绕在她身边的八卦新闻却一直没少过。在她获奖的电影作品之一(《最好的时光))中,因所饰演的角色与男主角张震有三生三世情缘未了的戏份,在宣传期间,俩人的绯闻报道也不绝如耳。在《康熙来了》中,舒淇曾坦承,自己将住所选在27楼的高层就是为了逃避“狗仔”的追逐,而且住所背后就是一座与楼房相隔一两公里远的高山。但即使这样重重防范,“狗仔队”竟然还是偷拍了舒淇在室内的照片,并将拍到的女助手背影硬生生地说成是张震,由此不难想象“狗仔队”无孔不入和无所不用其极的功力了。对于这样的“狗仔”,在震惊之余,的确就像舒淇所言,剩下的就只有鸡皮疙瘩毛骨悚然的恐惧之感了。
好莱坞著名影星瑞安·奥尼尔在遭遇美国“狗仔队”之父罗恩·加莱拉偷拍时曾甩下一句流传至今的经典话语,“是他,快跑!”,奥尼尔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也因此永远地留在了加莱拉的镜头中。偷拍、跟踪几乎是“狗仔”获取信息时用得最寻常的手法,如果暂且搁置对他们工作合理性的讨论,这的确是出于日常工作的需要。尽管如此,也尽管退一步也许就海阔天空,但是对于被关注的当事人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可以一直忍耐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高一尺,我高一丈,绝对是对“狗仔”最有力的绝妙回击。
而对于搞创作的音乐人来说,凡是出现的,那就是灵感之所在。黑超、示意沉默的手势和冷酷的表情几乎是谢霆锋出道以来面对记者时的独特标签,而对于“狗仔”,他激烈的态度则显得更为淋漓尽致,在早期黄伟文写给他的《你看我看你》歌词中,你随时都可以听到他发自内心歇斯底里的宣泄和不满,“又不是参观动物园,谁让你指点半天……看吧,由上至下,要继续看左与加右吗。望够就出去造谣吧:”
与“狗仔队”一向颇有恩怨情仇的周杰伦在专辑《十一月的萧邦》中就特别创作了一首《四面楚歌》“回敬”他们,充分宣泄了自己对“狗仔”的抱怨和抨击。“我的生活像拍了一出戏,有超多导演跟编剧,只说了台词一句,而他们配了八百个语气……会说话的狗,他说他是为了狗周刊,看能不能拍我,多换几根骨头,如果伤害我是你的天性,那怜悯是我的座右铭。”
当然,将愤懑留在歌里怎么还是文雅的,“狗仔”与明星真干上了,也不是没有的事,激愤的做法就比如窦唯,直接烧毁了一辆车。不过除了正面回击,在号称万能的微博时代,如果八卦新闻的确无谓,又实在可笑,只要你够大咖,完全可以像王菲一样躲在微博背后用小清新的幽默调侃,轻松掌舵娱乐风向;又或者,可以洒脱地像王力宏一样,若无其事地大吼一声,“我完全——没有——任何理由——理你!”
对粉丝来说,只要那可恨的传闻不是真的,那这一切就是顶好的,也是赏心悦目的。
“狗仔”们的底线
田京波在综艺节目《年代秀》上曾打过一个比方,他认为,娱乐记者与明星之间的关系应该是鱼和水的关系,两者互惠共生,彼此依存。这个比喻实在恰如其分,名人效应可以帮助娱乐记者赢得更多的版面,而名人通过娱乐记者的报道也可以增加自己的曝光度。当然“狗仔队”与娱乐记者是否是同一个概念,这个似乎还值得另外商榷。
还有一种普遍的看法是,名人作为公众人物,他们通过公众收获的名利远超乎实际,因此,公众在一定程度上理所当然地保有对这些人士的知情权,同时公众对他们的道德期待和要求也高于常人。一旦名人犯了过错,再经由媒体渠道的放大,便容易引起轩然大波。不过,即使曝光的不是过错,而是名人试图掩盖的事实或仅仅出于低调想保有的个人隐私,只要够轰动,恐怕永远少不了热心的观众。
作为新闻媒体圈中特殊的一分子,“狗仔队”最多的争议莫过于是否对其侵犯个人隐私权的讨论。卓伟在过往接受的采访中曾表示,他们的团队一直拒绝交易,不使用窃听和跟踪器,坚守法律和真实的底线,只是希望通过所做的新闻报道,告诉公众真相,同时揭穿一些假象,发挥媒体监督的作用。
维护社会公正的理想主义光芒是万丈的,但同时也应该意识到这是一顶很大的帽子。试想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能够凭着“狗仔队”的身份去“监视”任何一个可能有新闻线索的社会名流,就可以想象到潜藏在工作背后的权力欲望和成就感的膨胀程度有多大。这时,倘若缺少法律的约束,市场中又出现恶性竞争的情况,单是一个团队的承诺就很难确保整个社会风气的净化。在美国,艺人出身的加州州长阿诺·施瓦辛格曾在2005年时签署通过(《反狗仔队法》,在香港,也有敢于为保障艺人权益发声的演艺人协会,但在内地和更多地方,这还是一条任重而道远的道路。
(摘自《看世界》2014年第5期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