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伤痛

■张学伟

这天，宏达公司的王总王嘉良正忙活着公司里的业务，忽然手机响个不停，本不想理睬，一看，竟然是家里的号码，这才急忙接了起来。果真是娇妻丽娜打来的，她说肚子这会儿阵痛得厉害，她就要生孩子了。王嘉良一听高兴坏了，一边命令司机马上赶过去将妻子送到医院，一边安慰丽娜道，女人生孩子是瓜熟蒂落，不必紧张害怕，再说自己很快就会赶到她的身边去的。

刚把妻子送到产房，王嘉良的手机又不停地响起来，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她十分焦急地说：“你是宏达公司的王嘉良先生吗？我叫美芬，是你的儿媳妇！”什么，儿媳妇？儿子还没有出世，儿媳妇倒一下子冒了出来，真是荒唐。自打开了公司，王嘉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但像这样的下三烂还是头一遭碰到！什么儿媳妇……王嘉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拒绝通话，谁知电话那头比他还火急火燎：“爸爸，你听我说，是你的儿子王守一出了车祸，人现在就在急救室！肇事司机跑了……电话打到公司，说你也在中心医院，你在哪个位置呀？爸爸，你快来呀，救救你儿子……”王嘉良听到这里先是发懵，后来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噢，原来是王守一出了车祸，敢情是借机来敲诈的？

不提王守一还罢，一提王守一王嘉良胸口就堵得慌。王守一是他和前妻桂圆的儿子，就因为桂圆对不起自己，离婚算起来都有十五年的时间了，王守一一直由前妻桂圆带着，王嘉良这么多年也没有同他们联系过一次。当年王守一生下来，长得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却和桂圆谈过的男朋友十分相像！这下妥了，街坊邻居的闲话直往耳朵里灌，压得他的头都抬不起来。王嘉良虽说和桂圆是一见钟情，但心里忍不住也犯起了嘀咕，他和桂圆结婚前根本不认识，是朋友的朋友介绍的，桂圆被男朋友甩掉后，才和王嘉良相识结的婚，而她谈过的男朋友就和王嘉良住在一条街上，那个男的也曾扬言说和桂圆一起睡过……

当时，相貌平平的王嘉良因家境贫寒，一直处不上对象，当见到容颜靓丽的桂圆时，心里忍不住一动，对谈过朋友的桂圆也没有过多计较，两人就这样闪电式结了婚。更为可疑的是：王嘉良推算孩子出生的时间上有漏洞，问桂圆是怎么回事，她却吱吱唔唔解释说可能是早产吧。俗话说，疑神疑鬼，心越疑越生鬼，王嘉良心里始终揣着这个魔影，驱都驱不散，一直到儿子十几岁，他憋着劲儿始终没有提离婚的事儿。他知道，凭自己目前的条件，离了婚不会再有女人进他的家门，自己只有打光棍了。

后来，命运发生了重大转折，王嘉良靠自己的技术，开办了一家配件公司，生意越做越大，他一下子成了有钱人。但他的心里始终有疙瘩，依旧笑不出来，他看不顺的便是儿子的那张脸。王嘉良终于向桂圆摊牌离婚，并且连一分钱都没有给她。奇怪的是桂圆没有打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将自己和孩子的衣服打成包，拉着儿子悄悄地走了……王嘉良一离婚，送上门的美女便络绎不绝，可他连正眼都不看一眼。桂圆太伤他的心了，加上生意十分繁忙，他也没有心思结婚。也可以这么说，那么多的美女，没有一人能像桂圆当年那样打动他的心。随着岁月的流逝，年龄越来越大，越发感觉膝下无子的痛苦。也就是去年，他才做出决定立刻结婚，还是赶紧在有生之年生个儿子吧，也好弥补一下人生的缺憾。就这样，他和小他二十岁的秘书丽娜结婚了。谁知，偏偏在丽娜生孩子的时候，那边的王守一却出了车祸！

堵心的事不愿提，王嘉良感觉烦闷，心中想，他们找不到肇事司机，没人给王守一掏大笔的医疗费，肯定是要讹他这个大款爸爸去填那个无底洞了。

王嘉良挪不动步子，可那个叫美芬的儿媳妇不停地拨打电话，要他赶紧到急救室，不然的话王守一真的就没救了。因王守一的血型比较特殊，属于罕见的那一种，急救中心一时没有匹配的血浆，只有父亲王嘉良可以救他！这个美芬真是乱弹琴，她根本不知道内情！王嘉良发出一阵冷笑，看来只有到了急救室说明一切她才肯死这条心。这样的计谋，肯定是桂圆在幕后操纵的。

一听说王嘉良是王守一的父亲，大夫不容分说急忙拉他到了化验室，抽取他的血化验……当血浆一点一滴输到昏迷不醒的王守一的血管里时，一旁的美芬“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王嘉良却不管王守一能不能活，直接来到值班室向大夫解释原因，说，自己并非是王守一的亲生父亲，只不过血型碰巧匹配罢了。瞧着大夫吃惊的样子，他这才一五一十向大夫诉说了一切。看着王嘉良一时激动不已，大夫先是和颜悦色劝了一番，并向他提醒说，你用这种方法判断儿子不是亲生的根本就不科学，现在科学发达，可以做个DNA亲子鉴定，等结果出来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假如……大夫欲言又止，不肯往下讲了。王嘉良的心忍不住一沉，难道是自己猜测错了？想想大夫的话也在理儿，做个DNA未尝不可。虽说目前已没有多大意义，但看儿媳那粘缠样，肯定是想叫自己出冤枉钱的。有了DNA结果，等拒绝掏钱的时候也好有个托词。

DNA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大夫一脸严肃地告诉他：“王守一的确是你的亲生儿子！唉，你这个人的大脑是不是有问题啊？真是！”说完便急匆匆查房去了。王嘉良一听，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傻在了那里。

天哪！怎么会这样呢？王嘉良的身子慢慢瘫软在走廊的长凳上。

第二天，王嘉良的情绪才逐渐地恢复过来，他目前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赶快到医院看王守一。他特意买了个大花篮来到儿子的病房。此时王守一的命虽说保住了，但他还没有从昏迷中醒过来。一看到是爸爸王嘉良来了，美芬高兴坏了，她忙上前热情地喊道：“爸爸！”并把身边的一个小男孩儿推到了跟前，“这是你孙子叫亮亮，今年三岁了。亮亮，快叫爷爷呀！”虎头虎脑的亮亮一点也不怯生，一下子就扑到王嘉良的怀里，嚷道：“爷爷爷爷，我爸爸会不会死呀？妈妈说是爷爷救了爸爸，可爸爸为什么还一直睡呀？爸爸以前说你整天忙着做生意根本没有时间来看亮亮！还说等爷爷来了，爷爷会给亮亮买电动汽车！”王嘉良一时无话可说，内心十分酸楚，他含着眼泪将逗人的孙子紧紧拥在怀里。

王嘉良这才仔细端详王守一的脸，十多年过去了，他长得仍然不像自己。大夫同他解释了原因，这种情况虽属罕见但也存在，不能因为长得不像父母就否认自己的骨肉，或许你妻子当年突然失恋，一时忘不了旧情人，怀胎时脑子里产生一种错觉……只有科学是公正的……他正想向美芬询问桂圆的一些事情，电话响了，丽娜要他赶紧到病房来，孩子醒了……亮亮却缠着爷爷不让走，王嘉良看到孙子第一眼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因为亮亮长得太像爷爷了，那鼻子、嘴巴，就连眉毛都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好在妇产科就在相邻的楼上，王嘉良要带亮亮一起过去，儿媳美芬善解人意地点头答应了。

刚进病房区，就远远听见婴儿“哇哇、哇哇”的哭声，王嘉良进了屋赶紧把孩子抱了起来，晃了晃，儿子竟然不哭了。亮亮感觉稀奇，拽着爷爷的衣袖非要看看不可：“爷爷爷爷，怎么还有这么小的弟弟？真好玩，让我抱抱。”王嘉良的脸上一阵红，他搪塞：“不……不，你不能喊他弟弟……你应该喊……他是你的小……叔叔……”亮亮却不听，大叫：“他这么小，我为什么喊他叔叔？他应该喊我大哥哥，幼儿园老师讲的，爷爷不懂礼貌。”王嘉良被孙子噎得没了一句词儿。幸亏护士过来抱走了婴儿，亮亮这才不闹腾了，丽娜揉着乳房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王嘉良禁不住心慌意乱起来，想想自己做的事情多么荒唐！他不能再犹豫了，他此时此刻渴望见到多年不见的结发妻子刘桂圆，到现在她的情况始终不明，连美芬也没有同他吐露半个字。

王嘉良回到王守一的病房，这时王守一醒了过来，可能美芬告诉了他什么，当王嘉良进来时，他的头一直扭向一边，说啥也不肯看父亲一眼。美芬悄悄递给爸爸一封信，打开一看，竟是妻子桂圆的一封遗书，守一我儿，你长大了，妈妈也就放心地走了，妈妈没有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很是惭愧。孩子，想不到你也鄙视妈妈……请你相信妈妈，你是妈妈和王嘉良的亲生骨肉啊，妈妈可以用良心来保证……妈妈的病要花很多钱的，妈妈不能拖累你们了……看到这里，王嘉良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他颤抖地询问美芬：“你妈葬在哪里？我要去看她……”

“还有什么意义？王嘉良先生……”儿子王守一突然向他说道，接着哭了起来，“苦命的娘啊……”

孙子亮亮却不管那么多，拽着王嘉良的衣袖嚷叫道：“爷爷爷爷，还带我去看小弟弟……”王嘉良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一下子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