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臀病

2014-11-17张爱国

微型小说选刊 2014年16期
关键词:锁门唾沫主席台

□张爱国

臀病

□张爱国

学生时代,我就喜欢坐教室最后一排,同学们都说我念书笨想坐前面坐不了,其实我有我的理论。

姑且不说吃不到粉笔灰,老师的唾沫星溅不到脸上吧,单说课堂上:谁认真听课,谁喜欢举手,谁喜好睡觉,谁经常做小动作砸小纸球,谁眼睛总是瞟某某女生,谁和谁谈恋爱等等,我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总之,坐最后一排,一班风云,尽收眼底。

工作后,我依然保持这个优良传统,每次开会总是坐最后一排。

我们单位是“一天一小会,三天一大会,五天全体会,十天扩大会”,这么说吧,我们单位的工作就是开会。你想想,这么多会,又都是长会,总是正襟危坐,一动不动,臀能受得了吗?我则不然,趴着,靠着,斜倚着,想怎么就怎么,不仅臀,全身都舒坦极了。往往领导在主席台上唾沫四溅、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天昏地暗的时候,我却盯着美女同事想入非非,或者听歌读报练书法,或者掏耳挖鼻抠指甲,或者哈喇直流呼呼睡。至于那些看上去一个个正人君子的男同事,谁喜欢看美女同事的臀,谁喜欢看人家胸,谁喜欢看人家脸,以及谁和谁有一腿或即将有一腿,我也一说一个准。

可以这么说,因为我总是坐最后一排,我掌握了单位里很多不该由我掌握的事,使得我们那位霸道的领导每每见了我都主动打招呼。

可是,这些都成了美好的回忆了,因为我的臀病了。

我的臀生了什么病?我说不清。什么时候病的?我左想右想,初步认定与那次有关。

那次,也不知道在开什么会,也不知道我是在研究杨美女的胸还是在琢磨李美女的臀,反正领导突然喊了我的名字,接着笑眯眯地说:“张主任,你普通话好,请你为大家念一下这份重要文件。大家鼓掌……”我心里一“咯噔”,有心不上去,但领导都请了,还叫了我主任(其实我离主任还十万八千里呢),掌声都热烈了,不上去就太不识趣了。

领导让他旁边的副领导让开,让我坐上副领导的椅子。我听话地坐上,不由地干咳一声,又向台下瞥一眼—天啊,一种我从未有过的感觉猛然袭来。

台下,几十号的人,一个个都睁大着眼,抬着头,仰视着我。我翻一下文件,他们立即齐刷刷地看向我的手;我轻轻咳一声,他们立马虔敬地注视我的嘴;我扫他们一眼,他们急忙还以崇敬的目光……什么叫“登高望远”?什么叫“无限风光在险峰”?什么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什么叫“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什么叫“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峰”?什么叫“我在台上鄙视你,你在台下仰慕我”?就是这种感觉啊!

我立即意识到,这么多年,我一直津津乐道的“坐最后一排尽览天下风云”是多么的无知、可笑!

那份文件我念得结结巴巴,因为我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看向台下,因为我内心那种从未有过的美妙而伟大的感觉,让我总是分心。我回到了我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不料臀刚挨到椅子就疼了起来。我想一定是谁嫉妒我上了主席台,在我椅子上放了图钉,就提起臀看了看椅子,没有。好在我的臀在我站起来的时候就不疼了,就又坐下,可一挨到椅子又疼了。我又站起来,不疼了。再坐,再疼。越坐越疼,万蚁噬骨、万箭钻心般的疼。

散会后,我回到办公室,一坐上椅子,臀又疼起来。回到家,坐沙发也疼。

臀不能坐,真是怪病!更怪的是,几天后,就是不坐,它也疼了。

我上了医院,做了各种检查也查不出病来。后来一位医生建议我回去坐坐我们单位主席台上那张我坐过的副领导的椅子。我不信,但权当死马作活马医,趁一次会后人都散了,我给锁门的老头一包烟,撅着臀上了主席台,往那张椅子上一坐—嘿!臀真就不疼了!

现在,我每个月都要给那位锁门的老头一条烟。夜深人静,我撅着疼痛的臀,悄悄钻进黑灯瞎火的会议室,坐上那张椅子—不论臀怎么疼,只要一挨上那张椅子,就不疼了,而且每坐一次,都能维持此后两三天不疼。

当然,要是坐正领导的椅子,疗效更好。

(原载《文学报》2014年2月24日 江苏邵兴国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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