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变法（上）

◎ 张国刚 选注

商鞅变法（上）

◎ 张国刚 选注

秦献公薨，子孝公立①秦献公（前424—前362），据《史记索隐》，名师隰（xí），曾流亡国外近30年，在他执政的23年间（前384—前362），施行各项经济和行政改革，是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的先声。1。孝公生二十一年矣。是时河、山以东强国六②胡三省注略云：韩、魏、赵、齐、楚、燕六国，皆在河（黄河）、山（自南山至于秦岭、华山）以东。2，淮、泗之间小国十余③胡三省注略云：宋、鲁、滕、薛等国，齐威王所谓“泗上十二诸侯”。3，楚、魏与秦接界。魏筑长城，自郑滨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汉中，南有巴、黔中：皆以夷翟遇秦，摈斥之，不得与中国之会盟。于是孝公发愤，布德修政，欲以强秦。

孝公下令国中曰：“昔我穆公④秦穆公（？—前621），名任好，春秋五霸之一，用蹇叔、百里奚、由余、孟明视等，使秦国从僻居一隅的小国，成为争霸中原的大国。4，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会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⑤秦国在厉共公（前476—前443在位）、躁公（前443—前429在位）、怀公（前428—前425在位）、灵公（前424—前415在位）、简公（前414—前400在位）、惠公（前399—前387在位）时期，虽然都有所发展，但是，大臣专权，国势不振。前387年，秦惠公死，年仅二岁的出子继位，其母主政，重用宦官与外戚。前385年，流落在外的太子连（秦灵公之子），策动国内发动政变，杀出子及其母，回国继位，是为秦献公。秦国自厉共公之后，数易君主，政局不稳，国势衰微。秦孝公历数先祖之国政不良，为改革造势。5，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①河西之地，指陕西与山西之间黄河南段的西部地区，曾被魏国吴起攻取。1，丑莫大焉。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徙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于是卫公孙鞅闻是令下，乃西入秦。

公孙鞅者，卫之庶孙也，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叔痤，痤知其贤，未及进。会病，魏惠王往问之曰：“公叔病如有不可讳，将奈社稷何？”公叔曰：“痤之中庶子卫鞅，年虽少，有奇才，愿君举国而听之！”王嘿然。公叔曰：“君即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公叔召鞅谢曰：“吾先君而后臣，故先为君谋，后以告子。子必速行矣！”鞅曰：“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子之言杀臣乎！”卒不去。王出，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听卫鞅也！既又劝寡人杀之，岂不悖哉！”卫鞅既至秦，因嬖臣景监以求见孝公②景监，楚国人，景姓，是秦孝公的宠臣，景监曾出使魏国，认识卫鞅，后来卫鞅入秦，因景监而得以面见秦孝公。2，说以富国强兵之术。公大悦，与议国事。

（公元前359年）卫鞅欲变法，秦人不悦。卫鞅言于秦孝公曰：“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甘龙曰：“不然，缘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卫鞅曰：“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③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是说按照军功的大小（“率”），获得相应的爵位。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①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是说凡是努力从事农业生产（“本业”），耕织获得好成效的，免除本人力役。复，免除。1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2。②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工商业谓之“末利”；收孥，没收为官府奴婢。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

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③胡三省注：金方寸重一斤，为一金。又说，二十两为一金，又叫一镒。。3乃下令。

令行期年，秦民之国都言新令之不便者以千数。于是太子犯法。卫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④公子虔，是秦国的赢姓公子；公孙贾，也是秦国人，二人都是秦孝公的太子驷的师、傅，被商鞅处以黥刑。黥刑就是用刀在面额上刺字，并涂以墨。”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国道不拾遗，山无盗贼，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卫鞅曰：“此皆乱法之民也！”尽迁之于边。其后民莫敢议令。

（公元前350年）秦商鞅筑冀阙宫庭于咸阳，徙都之。⑤秦献公曾将都城从雍（陕西凤翔）迁都于栎阳（今属西安城北部的阎良区），后来魏国击败孝公于栎阳，秦都回到雍城。前350年，根据商鞅建议，秦孝公迁都于咸阳。4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并诸小乡聚集为一县，县置令、丞，凡三十一县。⑥商鞅把乡、邑、聚（村落）合并为县，共有四十一县，此处依《史记·秦本纪》和《史记·商君列传》作“三十一县”，《史记·六国年表》作“三十县”。大约前后有增加。每县设县令、县丞，据《史记·商君列传》还有县尉（参《商君书·境内篇》）。县令为一县之长，县丞掌民政，县尉掌治安。5废井田，开阡陌，平斗、桶、权、衡、丈、尺。

（公元前348年）秦商鞅更为赋税法，行之。

（公元前340年）卫鞅言于秦孝公曰：“秦之与魏，譬若人之有腹心之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岭阨之西，都安邑，与秦界河，而独擅山东之利，利则西侵秦，病则东收地。今以君之贤圣，国赖以盛；而魏往年大破于齐，诸侯畔之，可因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然后秦据河山之固，东乡以制诸侯，此帝王之业也。”公从之，使卫鞅将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御之。军既相距，卫鞅遗公子卬①公子卬：魏国公室子弟，从学于魏相公叔痤，与商鞅为友。遗(wèi)，致送礼物或者书信。1书曰：“吾始与公子欢，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之民。”公子卬以为然，乃相与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袭虏公子卬，因攻魏师，大破之。魏惠王恐，使使献河西之地于秦以和。因去安邑，徙都大梁。②安邑在今山西夏县。战国早期，魏国建都于此，魏惠王何年迁都大梁（今河南开封市），学术界有多种说法。《通鉴》依据《史记》记在此时（前339），恐有未妥。鉴于齐国孙膑于前353年和前341年，行围魏救赵、围魏救韩之计，则魏迁都时间必然早于公元前339年。魏国史《竹书纪年》将迁都大梁时间，记在魏惠王六年（前364）。2乃叹曰：“吾恨不用公叔之言！”

秦封卫鞅商於十五邑，号曰商君③商於：是商与於两地的合称，主要在今陕西商洛地区，是商鞅的封地。3⑴。

（选自《资治通鉴》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