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文学作品中矛盾意象的深蕴
2014-11-15徐丽婷
[摘 要] 意象在古代乃至现当代的文学作品中已成为了一种不可或缺的表现手法,是作家思想情感的寄托。在萧红作品中则交织着一对对矛盾意象,冬春的季节矛盾意象展示了她叛逆的性格;门窗一关一开的矛盾意象预示着她坎坷的一生;太阳温暖与毒辣的矛盾意象揭示了萧红对社会的解读。因此,萧红创作中的意象是不容忽视的,通过对其的解读,能更深入的了解萧红作品的深蕴及她一生的苦涩史。
[关键词] 萧红;矛盾意象;深蕴
萧红是一位杰出的文学家,她的作品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她的文学之路是辉煌的,心灵之路却是坎坷的。正如茅盾在《呼兰河传》序中所言:“开始读时有轻松之感,然而愈读下去心头就会一点一点沉重起来。”是作品所描述的现实让人不忍读,还是作者本人的坎坷经历让人不忍?本文将沿着她给我们的暗示——意象,解读她的作品,揣测她的思想情感。
夏之放在《文学意象论》一书中对意象的涵义做了精辟的解释,“作品中的‘象已都不只是客观事物的物理现象,而是主体的心理现象,是意中之象,是渗透了主体的理解、情感和行动倾向的‘象。在意与象的融汇结合之中,决不是二者的简单相加,而是‘意始终占据着支配地位、主宰地位。”[1]
一、在冬与春的边缘
人文地理学上的名言“文化产生于自然景观。”[2]这似乎已成为衡量一个民族进步与否的标志。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中国,地大物博,资源丰富,早期就具有了内陆文明——思想保守,这已成了中国人“无意识”的共性。尤其是深处内陆最北端的呼兰河,严寒的北风吹熄了人们的希望,冻结了人们的思想。
北国的冬季是一年四季中最长的季节,也是最难熬的,因此作品中的冬天给萧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在作品中描写了冬天的严酷,“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更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3]大地在此时已成为严冬的牺牲品,那么天地的主宰者人类在忙着什么? “街道上和邻家院子,都是静静的。人声非常的稀少,人影也不多见。只见远近处都是茫茫的一片白色。”[4]显然人们也都足不出户,像黑熊一样在家冬眠,像躲避自然灾害般等待着漫长冬季的结束。当面对严寒的冬季时,人们不再顽强的反抗,而是逆来顺受,无望的等待。无论风、霜、雨、雪,你要是挺过去了,则能生存,反之,则被淘汰。所以,“冬天”意象给萧红带来的深刻印象就是她周围的人群思想都是保守的,行为都是荒唐的,性格也都是逆来顺受的,并且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呼兰人。
“三月的原野已经绿了,像地衣那样绿,透出在这里、那里。郊原上的草,是必须转折了好几个弯儿才能钻出地面的,草儿头上还顶着那胀破了种粒的壳,发出一寸多高的芽子,欣幸的钻出了土皮。河冰化了,冰块顶着冰块,苦闷地又奔放地向下流。春天带着强烈的呼唤从这头走到那头……春来了。人人像久久等待着一个暴动,今天夜里就要举行,人人带着犯罪的心情,想参加到解放的尝试,春吹到每个人的心坎,带着呼唤,带着蛊惑……”[6]春天来了,不管生命如何低贱、生活如何悲苦,每个人都有权埋下自己希望的种子,赋予它生命力。《小城三月》里便塑造了一个种下爱情之种的翠姨形象。她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农家少女,家境贫寒,所以未能及时接受到教育。当春天吹到遥远的北方时,也隐隐约约吹开了她的芳心。她同“我”堂哥的接触中感受到了新生活的气息和生命的价值,身体内便有种东西使她血气上涌,但她的寡母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又矮又小的男人,她无法逾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鸿沟,最后抑郁而终。春天她的爱情种子已经埋下,并赋予了它以生命力。
冬、春在四季中是矛盾的,呼兰河的冬、春更是如此:冬天严寒而漫长,春天短暂却富有生命力,因此在它们作用的影响下所展示的人物性格也是截然不同的,冬天赋予了呼兰河人以保守思想、荒唐行为、逆来顺受的性格,而春天虽短暂却赋予了他们向往并追求自由的生命意识。萧红则是深受环境影响,但又不受环境所限。她赋予了冬、春丰富的意蕴,但是她却在面对冬天和春天时表现出了有别于呼兰河人的叛逆和独立,她有着春天般的激情,而且敢于突破世俗的清规戒律去追寻自己的幸福、自由。正因为她的独立与叛逆,所以她走上了离家的不归路,也注定了一生的漂泊,同时为她日后的创作奠定了悲凉的感情基调。
二、在温暖与毒辣的罅隙
《生死场》是萧红的重要作品。小说中“太阳”意象比较耐人寻味。小说中的太阳到中午则会毒辣起来,炙烤着人们,让人们的肌肤感觉到疼痛并伴随着汗水,犹如在伤痕上撒盐,人们难以忍受,所以人们通通视太阳为大地的独裁者、施暴者。怨归怨,说归说,人们若想生存,必须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这是农耕的自然法则。人们则在不知不觉中视太阳为权威的独裁者。东北的地域特点决定春夏季少雨、干旱,所以人们都在太阳的炙烤下赤足求拜,以示人们的虔诚,希望龙王可怜他们,给他们降雨。可见人们一方面诅咒太阳,认为它是一个暴力独裁者,另一方面,又把它视为高高在上的权威和应该虔诚跪拜的神灵。对太阳的崇拜也暗示了对男权社会中权力与权威的跪拜、屈服。尤其是妇女们,不但受地主的压榨,还受到男性的压迫。男人把女人娶回家,不仅不好好呵护,还又打又骂,有的甚至摔死自己的亲生骨肉,男人主宰着女人的命运。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见“太阳”意象在这里既连接着“死亡”,又主宰着人们的命运,尤其是女人的命运,那些无力反抗的女性,只有任由男性压迫与凌辱。因此,太阳与男性联系起来了,男性把自己定为“阳”性,与女性的“阴”性相区别,即与太阳有相似的性质。萧红用对毒太阳的诅咒、怨恨来表达对暴力的男权统治的愤慨。
虽然太阳给予萧红的都是寒冷与毒辣的痛苦感,但萧红仍相信太阳会给人们带来温暖与希望。只因祖父的一句话,她则对温暖和爱怀着永久的憧憬与追求。孩子象征着未来与希望,所以当萧红以孩子的视角去观察世界时,发现太阳是温暖的,象征着希望。这样“太阳”的意象通向的是“生存”之路。萧红作品中的太阳意象一头连接着“生”,一头连接着“死”,而连接着“死”这边力量似乎更强大一些,因为作者的一生都是坎坷的、不幸的,所以她笔下的太阳多半有惨淡、寒冷、寂寞、萧条等含义。萧红以女性特有的敏感,用细腻真挚的笔触来写她所处的社会,她所熟悉的人和事。萧红感叹:“这痛苦的人生啊,这服毒的人生!”为了把她对社会生活的这种体验、感受传达给读者,于是,她执意描绘那些独特的意象,让读者在阅读中细细体会。
“太阳”意象本身是一个矛盾体,它的内部充斥着两个隐喻,一是温暖,象征希望;二是毒辣,象征独裁者。萧红笔下的意象多是后者的隐喻,而萧红本人却是喜欢前者隐喻的。可以这样说,萧红本身具有春天般的积极世界观,然而,社会现实的残酷注入萧红内心的却是消极的世界观,让萧红感觉生活在男权势力下无比压抑,却不知如何摆脱。她曾有机会离开男权势力,即离开萧军,但她并未把持住自己,又进入了端木的感情漩涡,难以自拔。最后,她则选择了以儿童的视角来观察世界,让世界充满爱与希望。
意象是解读作家、作品的钥匙,通过对萧红作品中矛盾意象的分析,我们对其文学创作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也开启了作家尘封多年的苦涩史。在呼兰河漫长压抑的冬天和短暂和煦的春天下,她为独立而叛逆,对自由生命有着执着的追求。开合的门窗既给过她幸福的情感,也带走了她仅有的温暖,而太阳更让她体会了痛并快乐着的复杂心境。既承受着阳光炽热时的毒辣又渴求阳光温柔时的暖意……萧红作品中一对对的矛盾意象透视了她的一生,种种意象背后蕴含的深沉压抑的社会现实更与她的生活体验休戚相关。贫乏的阅历无法成就文学才子,萧红是以人生为纸、情感为笔来书写心声,最终成就了东北文学史上的一朵奇葩。
参考文献:
[1]夏之放.文学意象论[M].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1993:185.
[2]逄增玉.黑土地与东北作家群[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5:14.
[3][4][6]萧红.萧红全集(下)[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9:706、661、676.
[5]王海燕.自由心靈的压抑与释放[D].西南师范大学,2005:23.
作者简介:徐丽婷(1985—),女,汉族,吉林人,本科,研究方向:语文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