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起心香祭娘亲
2014-11-15◆蒋琼
◆蒋 琼
燃起心香祭娘亲
◆蒋 琼
每个人心中都矗立着一尊高大又亲和的形象,而我心中的形象,就是生我养我的妈妈。每个人心中都亮着一盏恒久不灭的温暖之灯,而我心中的这盏明灯,已然就是我魂牵梦萦的亲娘。
我的母亲出生在名曰“开化”的边陲重镇。百年来,我家房前,成年翠竹青青,绿荫掩映;屋后则是一方碧水清波可人,垂柳阿娜飘逸,沙洲韵致深藏的静雅景致;或许,就是因为这么一种颇富天地大美内涵的柔美灵气,养成了母亲那一身始终闪耀着人性光辉的纯美形象;她就像一盏恒久含笑的灯,总是在我的心房里粲亮着,并给以我宛如三春时节般的温馨。
然而,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总认为她很平凡,平凡得就像一粒尘土。童年时听母亲说过,她嫁给父亲时年仅15岁,过门不到半年,我的父亲因为参加中共地下党的工作而身份暴露,随即遵照组织决定,弃家出走,转入外县之地下工作,于是照顾年逾古稀的爷爷和不满9岁小叔的重任,就落到了看似柔弱之躯的母亲肩上。记得有一次,国民党的镇长好像得知有关父亲的消息,带着兵丁前来家里抓捕却扑空,该镇长一时恼羞成怒,便把爷爷抓进大牢倒吊起来,逼他交出父亲,可爷爷宁死也不愿透露父亲去向,就一直被关在大牢里不能回归家园,致使母亲每天都要送水送饭到牢里,并为爷爷端屎倒尿,她望着年迈的爷爷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一时欲如万箭穿心,五内情愫风起云涌。然而,她深知气急与哭泣都无济于事,便含着泪水去找该镇长,请他看在街坊邻居面上放了爷爷。当时,该镇长爽快地答应并写了个纸条让母亲带给守监牢的兵丁。谁承想,兵丁看了纸条,不但不放爷爷,反而按纸条上的命令给爷爷加了一付脚镣,致使爷爷遭受更严重的折磨,落下吐血拉血的致命病根。为此,母亲自责不已,她恨自己不识字,导致老人家遭受更大的磨难,她更痛恨国民党反动派的卑劣行径,从而更加坚定支持父亲工作的素愿冰心。
我一直觉得,母亲的品格,犹如我家房前的绿竹一样高洁与坚贞,犹如房后的柳树那样柔美与亲和,犹如利剑难以斩断的河水那样柔韧亮丽。
解放后,母亲以为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但事与愿违。在县公安局工作的父亲为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日以继夜地工作,长期不能回家,家里大小事务,仍然全靠母亲一手操持,其中艰辛可想而知。我出生刚满月那天,爷爷因病去世,父亲由于工作需要没能赶回家园,是母亲抱着刚满月的我,操办了爷爷的后事……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哇——爷爷病逝几个月后,父亲因积劳成疾,又倒在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年,母亲才19岁,虽然豆蔻年华,偏偏遇上春花惨淡的黯然时光,尽失至亲至爱,怎不让她悲痛欲绝哇?然而,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生命意绪,更为了让襁褓中的我,能在寒凝边地发出春华,她决心用十九岁的生命之躯,去与命运之神作一番四两对决千钧似的心力搏击;就像房后河堤上那些柳树一样,为了太极乾坤所命定的某种使命,只能够悄无生息地向着既定目标行进。由此,她为着自己贫寒家庭的生计与命运,就像房后河堤之绿柳一样,柔韧地伴随着日出日落的嬗递而悄然生存着;况且,为了我的顺利成长,她在长生只恨欢娱少的生存境中孑孓而行,终生没有再嫁,直到驾鹤西归!
在那段“吃不饱饭”的苦涩岁月里,每人每天只有2两粮食,其实所谓的饭,就是老白菜叶子拌着少量米饭,为了不让我饿肚子,每顿母亲都是用清水将菜叶漂出来,她吃老菜叶,却把饭留给了我。为了帮小叔成家,母亲卖了辛苦养大的5只兔子,买来一床棉被,把小婶娶进门,完成了爷爷和父亲的遗愿。后来,为帮小叔还债,母亲把惟一一间祖屋当了十年,而我们娘俩却只能租住在一间破茅屋里。每到雨季,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夜里,娘俩一人头顶一个簸箕坐到天明。爷爷在世时曾把两间房子借给无房住的姑奶,在我们租住破漏的茅房时,曾有好心的人劝母亲索回那两间房子,但母亲却说:“如果索回房子,姑奶一大家人到哪里住?姑奶家没有住处,公公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再说我们只有母女俩人,再怎么困难也好克服,就让我们娘俩多担待吧!”母亲一席话,感动别人的心。每每想起这些往事,我的内心总是黄蜂蜇着似的疼痛;在那些风雨飘摇的日子里,母亲想到的总是别人,吃苦受累的总是自己,她日渐增多的银发背后,不知蕴藏了多少艰辛,多少操持,多少东方女性的豁达与大度,还有挥刀难以斩断的母性情怀。哦,河水东流,逝者如斯;几十年生死两茫茫,母亲哇,不思量,自难忘。
岁月既是一首美妙的乐曲,也是一首深沉隽永的诗作。艰难困苦的生活,不仅锤炼了母亲坚强的性格,也让她天生善良的心地焕发出人生的光辉。我上小学之际,有一次跟母亲上街买菜,当她得知一位乡下老太婆卖蕨苔是为了换点钱买盐时,母亲便花钱买了十包盐送给这位素不相识的老太婆,让老太婆感激万分,欲罢不能。母亲对待陌生人尚且如此,对待身边的熟人更是关爱有加。当年,一批下放到生产队的“右派”因为体力不支或不熟悉农活,常遭到一些农民的冷嘲热讽,她不仅不会去火上浇油,反而劝说那些农民对“右派”要真诚相待,互相帮助。多年以后,这些“右派”落实政策重返工作岗位后,还时常念叨这位好心的“张大姐”。这就是母亲身上上善若水、厚德载物的高尚举止;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宝贵财富,比真金白银还要珍贵的财富。
清清河水青青竹,杨柳春风犹如福。新中国成立后,母亲通过自学,已能读书看报,既拓宽了她的视野,也提高了她的思想水平和办事效率。特别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由于母亲深得生产队群众的拥护,被选举担任生产队队长。在她担任队长期间,正是改革开放发展经济的黄金时期,母亲和生产队其他干部带领群众抓住机遇,深化改革,乘风而上,把生产和经营推上了巅峰,他们走出去,请进来,外引内联大办乡镇企业,带着生产队群众创造了上亿元的集体财富,使一百多户农民过上了富裕的日子。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地道的农民,一个平凡的母亲。哦,最应当记住的,往往没有记住,因为有谁记得母亲那甘甜的乳汁;最应当感激的往往忘了感激,因为有谁想得起要去亲吻淳朴的土地?
光阴荏苒,许多往事或许已随时光渐渐散落在渐行渐远的岁月里,但母亲善良、仁慈和坚强的形象,却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深刻!哦,河水东流,逝者如斯,母亲魂兮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