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革命将席卷全球—访能源专家、普利策奖得主丹尼尔·耶金

○ 文／本刊实习记者 陈 躲

虽然非常规能源革命在各领域、地区已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但这种影响目前还只是初级阶段。

供图/CFP

丹尼尔.耶金

世界能源、国际政治、经济问题领域权威专家，普利策奖获得者，著有《石油大博弈》、《能源重塑世界》等。

“现在全世界都关注非常规能源革命会不会蔓延到全球各地？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在12月17日举行的IHS媒体沟通会上，世界能源权威专家、普利策奖得主丹尼尔·耶金告诉记者。

得益于非常规油气资源的规模开发，美国在全球油气供应市场异军突起，从最初的石油进口国成为全球石油市场的新机动供应商，极大影响了全球油气市场。

此次非常规能源革命究竟给美国带来了哪些影响，又是如何影响了全球油气市场？非常规能源革命是否将蔓延全球？作为非常规能源极为丰富的中国，又该如何跟上页岩油勘探、开发的脚步？带着种种疑惑，记者对丹尼尔·耶金进行了专访。

对美影响并未夸大

中国石油石化：您好，丹尼尔·耶金先生，很荣幸见到您。您认为，美国非常规能源（包括页岩资源及致密油）革命的成功，究竟对其产生多大的影响，其影响是否被人们过分夸大？

丹尼尔·耶金：《华尔街日报》记者也曾问过我类似的问题。事实上，很多数据表明非常规能源开发对美国的影响力并非夸大。

在本世纪初，页岩气的产量仅占美国天然气产量的2%，现在已升至44%。而在三四年前，人们尚不敢断言美国原油产量能否超过沙特阿拉伯或俄罗斯。但从2008年至今，美国石油产量增加了56%。可以说，近五年如果没有美国石油产量的供给，现在我们讨论的也许是全球油价有多高了。

另外，我们IHS剑桥能源近期研究发现，2012年，能源繁荣造就美国210万个新的工作岗位，2020年预计会增长到330万。此外，2012年美国联邦和州的财政收入额外增加了740亿美元。且因能源成本的降低，美国各地平均每户家庭的可支配收入共增加了1200亿美元。因美国国内石油产量的增长，减少其年度贸易赤字，减负高达850亿美元现值。

非常规能源革命后，美国天然气价格仅为亚洲三分之一，使其成为更具工业竞争力的国家，为“美国制造业复苏”提供了大力支持，令成百上千亿美元的闲置资金可以投入制造业。因此，美国在未来5年，大概会有1000亿美元的投资进入页岩气领域，引起更多经济和就业上的利好。现在，欧洲各国都极为担心，美国制造业竞争力的回升。同时，随着中国和亚洲其它传统制造业大国劳动成本的上升，美国制造业对亚洲国家也将造成一定威胁。

所以，无论是非常规能源革命本身对美国产生的影响，亦或其本身潜力，都并未被夸大。

中国石油石化：非常规能源除对美国油气市场供需产生影响之外，对油气价格又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丹尼尔·耶金：北美非常规能源革命的成功，使得页岩油产量大幅增加，加上非欧佩克国家的原油产量，未来几年已基本能满足全球新增石油需求。我认为，未来几年油价会有下行趋势。过去两年，油价平均是110美元每桶，不出意外，油价将可能会跌到100美元甚至更低。

虽然非常规能源革命在各领域、地区已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但这只是该革命影响的最初阶段。未来几年，还将有更多深层次的影响。

非常规能源革命将蔓延全球

中国石油石化：这场非常规能源的革命是否会蔓延到全球，还是止步在北美？

丹尼尔·耶金：毋庸置疑，这场革命将会蔓延到全球各地，但在各地的发展速度会有所不同。

5年前，亚洲天然气买家绝不会想到会去北美“找气”。美国和加拿大在加大非常规油气开采的同时，上马了很多液化天然气出口项目。十年之后，这些项目所产气将出口至中国。

在美国这场页岩气革命的盛宴中，由于高度开放的政策，几千家美国中小企业成为受益者。这一特点，也引起相关国家的重视和效仿。

2013年12月，墨西哥国会通过的宪法修订案决定，将向民间投资开放石油和天然气行业。这一决定令其坚持了75年的石油天然气领域国家化的政策产生根本性转变。

墨西哥国内各政治派别和利益集团均感受到美国这个北部邻国在非常规能源和油气上的发展，这也是墨西哥一致通过最新宪法修订案的动力来源。

随着墨西哥石油、天然气行业的逐渐开放，将需要大量的投资主体包括海外企业资本，届时中国公司或将到墨西哥进行陆上或海上的油气行业投资。

此前，在我们做过的全球页岩油地质和储量分析中发现，全球有23个资源量很好的潜在页岩油产区。其中，资源量最好的产区包括阿根廷、北非、俄罗斯。但各国面临的问题也不尽相同。

举例来说，虽然阿根廷资源很好，但政策和财政体系、价格的极大不确定性使该国短期内很难完成非常规能源革命。而俄罗斯虽对西西伯利亚的致密油资源十分感兴趣，其开采也会全面振兴该地区的发展，但现在进行开采依然为时过早。

而另一个不确定地区就是中国。至今，我无法判断其页岩油将会如何发展，虽然其资源量可观，但成本和时间表包括一系列政策、价格、市场结构等因素还需进一步确定。

从各方面综合分析，虽然各国开展非常规能源革命的时间会有不同，且美国的成功得益于其政治和财政体制、基础设施、物流以及管道等诸多因素，但技术无国界，各个国家可以通过技术的不断蔓延，继续开发非常规资源。所以，我认为，非常规能源革命会逐渐延伸到世界各个地区。

中国“非常规”发展存不确定性

中国石油石化：您认为中国页岩油的发展所具有的不确定性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丹尼尔·耶金：事实上，这种不确定性并不只在中国存在。同时，我们只有在不同企业开始进行勘探开发后，才能知道具体情况时怎样的，会遇到哪些问题。每一个国家和地区都有自己独特地貌特质，需要当地企业对地貌进行开发和研究，才能了解每个地区的区别。

中国石油石化：您觉得中国在非常规能源发展过程中将会遇到哪些问题？对此，您有什么建议？

丹尼尔·耶金：首先，政府的政策和公众的支持非常重要。

其次，开采所带来的环境问题需要引起重视并得到解决。在奥巴马总统最新的能源专家委员会上，曾专门探讨页岩气生产勘探过程对环境的影响。讨论发现页岩气的开发过程也是一个工业生产的过程，可以通过技术令将开采对环境的负面影响达到最小化。此外，如果监管体系足够完善的话，对环境的影响可以降到更小。

对于中国的非常规能源开发，我的个人建议是整体经验的积累，页岩气的地质各不相同，所以每个地方都要有自己相应的时间和经验的积累，切忌操之过急。

此外，政府的税收政策也非常重要。非常规能源的开发是边学边做的过程，具有成本高、前期投入大的特点，因此中国各级政府均应有相应的税收政策支持企业进行前期开发工作。

中国石油石化：有专家认为，中国若想大规模、有效地开发非常规油气资源，需要在体制上做大规模的调整，您是否同意该观点？

丹尼尔·耶金：事实上，在任何一个国家，如果有更多的参与者参与到油气行业进行投资开发，对该行业都是有利的，我们也希望这个行业既有大公司，也有小公司来共同参与开发。

比企业参与更重要的是油气行业的监管。监管者如果能对市场参与者做出及时反馈，给予市场一定灵活性显得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