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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填补物质与精神之间的缝隙
——2014年《天津诗人》“冬之卷”略议

2014-11-14林仕荣

天津诗人 2014年4期
关键词:刀子诗意天津

林仕荣

关于诗歌的评论,我一直“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而且在当下,有很多人认为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这很正常,因为诗歌还没能给到我们什么,也还没能改变什么。但同时,也有很多的人在坚持这种“没意义的事”。中国写诗的人不在少数,写诗的人集中在某个地区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天津就是这样的集中地之一。许多人可能会认为,是由于穆旦、鲁藜、林希、伊蕾、朵渔等著名诗人都出自于天津,或生活于天津才使得《天津诗人》成为当下中国诗坛颇具影响的诗歌刊物。我在看了《天津诗人》“冬之卷”后,发现让《天津诗人》拥有相当影响力的,不仅仅是这些历史的客观原因,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冬之卷”虽不能把中国目前所有的诗人悉数囊括,但却做了件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大事:成全与造就诗人。全卷作者134人,扣除3个具体出生年份不详者,按131人计算,平均年龄30.8岁,最大年龄41岁,最小年龄20岁。20岁至29岁者有59人,占比为45.0%;30岁至39岁者有60人,占比46%;40岁至41岁者有12人,占比只有9%。在此提及年龄问题,是想说明《天津诗人》在向年轻的一代敞开怀抱,并且说明年轻的一代也具备了被这样关怀的能力。“冬之卷”的诗歌栏目共有9个,我以其中有32位作者的“独奏”作为分析的对象,以期通过其中部分诗歌的案例,说明这种被关怀的能力以及诗歌的意义。

艾文华的诗作《一面墙以外》,从能够把肉体围困也能够把肉体圈养的“墙”这个概念出发,由近及远,由现实的可能到精神的可能,滚动式地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生存的画面。在此画面的背后,我们读到了一种游子的思乡念亲的痛和游子的精神在成为社会个体状态下的煎熬与自我反思。作者1990年出生,云南人,其生活的现状只能从其诗作中想象。这一想象,就进入了诗歌的内心。作者从年龄上看,想必是刚从学校步入社会工作不久。这是从古至今的生活规律也是人生的必然走向。作者在诗中运用了重复的叙说语式,在阅读上给足了读者强烈的递进感,这是一种情绪的递进,也是诗意产生的通道。诗中“甚至是两只狗,在做爱”是一抢眼的地方,可以毫不忌讳地说,年轻的生命有了自我的意识,这种意识是本能的。但正是这种本能,我们看到了“灯下有些什么动静”。这些“动静”是作者生活状态中的一部分,也可能是全部,是我们读者静下心来也能够感受得到的心理状态。这种心理状态,其实也就是现实生活的一个缩影与反照。而作者所要抵达的思想意境,是诗的最后:我的父亲在犁铧耕地。远离他乡的孤独和对生活的无从,我们最后能想到的是一个“家”,而家中的父亲在犁铧耕地。本诗,从大的方面说,可以提升到“孝道”,从小的方面说,可以抵达一个“突围”。这是我读这首诗的一个认知。

另一首诗也让我很想细谈,就是刘勇的诗作《说到》。这是一首极为不起眼的几乎是没有任何阅读快感的诗。但《天津诗人》选择了它。全文如下 “起初还保持沉默/说到月亮/月亮就从腰间拔出一把冷冰冰的刀子/说到刀子/刀子就硬生生地切割岁月的姓氏/说到姓氏/记忆就揉了揉身子骨,说/疼”。从诗的行文上看,用了递进的技巧。这个技巧很普通。主词的递进过程是这样的:沉默→月亮→刀子→姓氏→记忆→疼。从静到动,从无到有,从一种体验到另一种体验。递进的过程平静自然,诗的本意显然不想直接告诉我们一些什么,但诗是要细读的。这个细读的过程也是就是进入诗意的过程。从诗写的情境上,我们似乎能回想到电影中周星驰在屋顶上咬牙切齿地说“我恨月亮!”。

在诗学上有个专业性的术语叫“语言的张力”。这首诗,就在张力上做足了功夫。“月亮就从腰间拔出一把冷冰冰的刀子”,“腰”→残月、冷;“刀子就硬生生地切割岁月的姓氏”,姓氏→人物、关系;岁月→年龄、体验、情感;“记忆就揉了揉身子骨”,记忆→疼。这个过程没有细读是发现不了的。洋洋洒洒几百行的诗歌所要表达的,也是同样的诗意,而在《说到》一诗里,竟是这样寥寥数字。这和周星驰在那一瞬间所表现出的神情相当接近,留给读者(观众)的是无尽的可能。诗歌,就是提供某种可能,诗歌它本身不想说明什么。

还有一首也是值得一提的,陈忠村《累了,是一个干净的词》。

累了。靠在挡住我前行的墙上休息

墙像是站着的大地

可以踢 可以拍 也可以吻

听,种子生根的声音

太阳可以让我温暖起来

需要的是一片无名的月光

我有和大地对话的欲望

张牙舞爪的树叶阻止着我

最美的色彩是大地的黄色

天堂中肯定没有

站着。在风中 在大地上

我坚信:累了是一个干净的词

在诗歌的张力作用下,我看到了一种对生命不屈的渴望和对生存不懈的努力。在诗歌隐性的声音中,我甚而听见了一声轻叹。和前面提到的艾文华的诗一样出现的墙,在这里,具有了生长的可能性——“种子生根的声音”,这种可能性延伸着一种企图,却也暗示着赖于生存的大地的缺失。但这是堵“挡住我前行的墙”,它和“张牙舞爪的树叶”构成了这首诗的一对暗语。太阳、无名的月光,这是生命的意识,它寓予了作者诗中存在的“与大地对话”的渴望,并由“最美的色彩是大地的黄色/天堂中肯定没有”做为备份。而“我坚信:累了是一个干净的词”就是本诗中隐藏最深的诗意:人类的辛苦劳作过程也就是生存的过程,身体疲乏是可以快速缓解的,而情志的疲乏却是难以消解的(而没有大地,一切都是无望的)。在生存的过程中,我们常遇到不能如意的人与事,它们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树叶”阻止着我们的认知与前进。“树叶”原本是生命的迹象,而“张牙舞爪的树叶”在诗歌中,能否认作是对生命的浪费与无知?又或是当今的各种社会乱象?

对于两个“墙”的理解:艾文华写出的是一种围堵中产生的突围欲望,但由无力,转而向精神索问;陈忠村写出的是一种与“墙”坚持成自己的信念——面对。这里诗人没有让思想突围,而是站着,用自己的身心与“一堵墙”在坚持,就算最后会累,那也是干净的思想,干净的过程,干净的结局。年龄的差异、生存的经验、社会的阅历,产生了不同的精神认知。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诗歌,是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后经过个人的思想加工产生的精神食粮——这一食粮,至少可以多少填补自己在物质与精神之间的空隙。

以上,是对诗意特有的解读,因为诗歌本身赋予了这种解读的可能性。我想我已经提到了诗歌存在的意义和因此产生的功用。尽管,诗歌还未能直接从文字生产出面包,但其精神的安抚和引导,却能让人的身心得以安顿,心灵可以得到净化。必须承认,人的生存环境是由物质和精神所共同构筑的有机整体。在物质与精神之间,必须给出一个填补的可能,这个可能,正是罗广才以及诸如《天津诗人》等诗人或刊物,用实际行动正在努力开拓的诗歌通道。而这一通道,正是直指物质与精神的缝隙。

《天津诗人》的主编罗广才在发给我“冬之卷”的全稿后,我们略聊一下。他说:“心力交瘁”,我说:“爱上了,就是一种痛。”对于诗歌,写诗是件“痛并快乐着”的事,可以把痛化作文字凝固在某一时刻,之后可像陈忠村说的那样“干净”。而诗人的行动是件“快乐并痛着”的事。栏目中“独奏”的命名,让我想起诗人的行动,就很像一场独奏。在聆听自己的动作产生的声音时,是何种心境,这是独奏本人才能体验到的。而这种体验是每个坚守诗歌的写作者都会有的,只是像罗广才这样用身心坚守的人,在“独奏”中,会更为强烈地体验到那种奋不顾身的快感与及如影相随的生存痛感。前行的路上无论有没有同伴,有没有追随者,是次要的了。因为诗歌的灵魂在这个通道上,一开始就给人类预留下了痛苦的光辉,这抹光辉照见了在物质与精神之间人类生存意识里的那丝缝隙。无论这种独奏的声音如何,诗歌这种文字外的声音,它始终在传递,像世界停电之夜,遥远星空中的那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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