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邹惟山十四行山水诗的仁智之乐

2014-11-14卢雄飞

世界文学评论 2014年4期
关键词:山水诗仁者山水

卢雄飞

邹惟山十四行山水诗的仁智之乐

卢雄飞

有一句很流行的话说:“隔壁的诗人是笑话,远方的诗人是诗人。”有点文人相轻的意思,我和邹老师的办公室非常近,就在隔壁,但很高兴的是我们都在互相称赞对方是一个诗人,并且都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在华师(华中师范大学)桂子山,在2号楼里面,有两个写诗的人,彼此之间应该是很珍惜的。但我每次见到邹老师心里很惭愧。愧疚什么呢,是因为邹老师写了那么多东西,还写得那么好,而我每年大概只能写二三十首诗歌,所以我每次见到邹老师,按鲁迅的说法,就感觉是把自己内心的小给照了出来。

十四行诗是西方诗歌的一个体裁和样式,外国十四行诗歌我读得比较多的是莎士比亚的,勃朗宁夫人的,以及里尔克的《献给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国内读过的是冯至的十四行诗歌,再就是邹老师的。西方十四行诗歌在形式上有一些严格的要求,这个我不太熟悉,所以我主要谈的是我读邹老师十四行诗歌的一点体会,更准确一点说,是我读邹老师十四行山水诗的一点体会。

孔子有句话,叫:“知者乐水,仁者乐山。”

我们以前一直解释为智慧的人喜欢水,仁厚的人喜欢山。后来有人说这种解释有问题,没有正确断句,应该是:“知者乐,水。仁者乐,山。”意思是,智者的快乐,就像水一样,悠然安详,是活泼的。仁者之乐,像山一样,崇高伟大,是宁静的。

这两种解释哪种更正确,我想其辨析并无多大意义,因为语言有它的基本事实,不断句和断句是两种言语状态,我们已经无法向孔子去求证。我想说的是邹老师十四行诗中的乐与山水。

英国诗人奥顿谈到他阅读诗歌时有两个问题最使他感兴趣:一是诗歌中的词语是怎么发生作用的? 二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伙藏在诗里面?这两个问题好像很不学术,但我们阅读时都有着这种对诗人隐私进行窥探的欲望。在读邹老师的十四行诗时,我也是怀着这种偷窥的欢乐的。

诗歌中的词语是怎样发生作用的?这个问题是一个关于诗的技巧的问题,我们在阅读诗歌时一般喜欢看一个诗人如何通过语言处理当下的日常经验。或者说如何通过语言的组合形式来表现他对日常经验的回应。在这个问题上,当我简单浏览时,我觉得邹老师这些诗歌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窥探的隐私,普通的修辞,浅近直白的语言,甚至没有一个我们难以理解的词语,一点也不神秘。但当我静下心来细读时,我发现邹老师的诗歌其实是很讲究的,他往往能通过看似浅近直白的语言来表现我们称之为诗性的东西。他的十四行山水诗既表达了智者的灵动,又表达了仁者的睿智,能把智者之乐和仁者之乐很好地结合在一起。尤其在通过词语处理宏大叙事和自我声音的关系上面,处理得非常不错。如他的《宁波十四行抒情诗》中的第四首:

在春草丛生的水乡绍兴,在五月的江南

从鲁迅笔下,悄悄地开来了几只乌篷船

还是当年从日本回到故乡时坐过的那一只吗

船头上的那一位,是不是智堂兄,你的同伴

你的笔下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江南的美女

有的只是祥林嫂、吴妈、九斤老太和自己的莲

难道你不曾看见过西施散花时的英姿

还有前朝民间的杜十娘,那绝世的美艳

如今我的身边,真是有美女相伴在眼前

一个是清如水,一个是静若兰

我脚步轻轻,月光在我的身上飘浮又飘浮

一路晨曦,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王羲之门前

一个是清如水,一个是静若兰

可是,我未能写出那光彩照人的诗篇

这是从鲁迅的笔下开过来的乌篷船,能让人联想到鲁迅笔下的那些人物,自古江南多美女,但他说鲁迅笔下都是像祥林嫂这样的女性,没有一个是美女,这个很有意思。这首诗歌的词语包括意象的选取都是很普通的,词语浅近直白,没有那种故作高深的东西,没有一个是需要用字典或工具书去寻找它的意义的。他说随行的有两位女子,一个叫清如水,还有一个叫静若兰。当大家到了绍兴这个地方,都要借此地来缅怀鲁迅这样一个代表中国文化符号。在这样一个宏大的背景之中,他为什么要宕开一笔,写鲁迅笔下没有一个美丽的江南女性,自己随行却有两位美女?这首诗歌中的词语怎样发生作用?或者说他是怎样通过语言来表现他游览绍兴的经历的?当我们把这里面出现的“鲁迅”、“乌篷船”、“同伴”、“美女”这些词语进行勾连,诗歌的意味就出来了,有历史的伤怀,也有游历时的欢悦。然后我们作为读者也有窥破隐私的欢乐,想打听谁是清如水,谁是静若兰。邹老师为什么遗憾没有为她们写出那光彩照人的诗篇。也就是说邹老师的诗歌能通过简单的词语沟通自然和历史,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来表达此刻个人的思想情感状态。为什么会让我们觉得看起来很有意思,词语本身的作用体现在这里。很多时候我们写诗写来写去,一首诗歌里面看不到自己的声音,我觉得这是最大的一个毛病。所有的文学作品,它之所以能够流传下来,就在于它广大的空间里也有作者自我的存在,有他的声音。我们说到中国文学的两个源头《诗经》和《楚辞》,我们说《诗经》是一个集体创作的东西,现在看起来,它最主要的“风”和“雅”两个部分。“风”实际上是从民间收集起来的,肯定是有作者的,只是没有流传下来;小雅部分有文人个人的抒怀,它有文人的情怀在里面,有着那个时代的个性的声音。《楚辞》也不是因为它的忠君爱国思想激励了很多人,而是因为屈原用他的理想、遭遇、痛苦,用他全部生命的热情而创作的,打上了作者鲜明的个性烙印。反映了他在整个时代之中对人生的思考。邹老师的山水诗中词语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可以说是很简明很直白的,但是通过一些奇妙组合,他给我们带来一些个性的东西。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伙藏在里面?”这是奥尔登先生的第二个问题。今天邹老师在这里,我们不能指着邹老师说,就是这样一个家伙藏在里面。奥登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要看,在一首诗歌里面,诗人是怎么样来指认自己的。即我们通过诗歌的阅读,要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个诗人本身的形象,这个形象是他对文化、对历史、对自我以及对各种各样事物的一个情感认知,甚至也是他个人思想的一个映像。就诗歌的这种自我指认来说,我认为邹老师的十四行山水诗里面个人面貌是很清晰的。

写自然山水的诗歌首要事实就是必须体现为自然与诗人的相互渗透。同时这种相互渗透本质上非常特殊:它们决不是相互吸收,当自然与人中的一个遭受另一个渗入时,其中的任何一个仍是它自身。它保持本质的同一,但又被神秘地混合在一起。他要与自然一道进入那种构成认识的,意向性或精神上的认知关系。自然在某种程度上是和诗人一起吐露自己的情怀。邹老师的自然山水诗歌中就体现出了他对自然山水的这种独特体认:一是他能将诗歌中的自然山水进行文化情感的同化。二是能够深入挖掘自然山水所蕴含着人类的精神品性。自然山水本身就有文化的东西在里面,很多自然山水它本身就是文化同化了的东西。比如说我们到西湖,因为西湖有那么多民间传说啊故事啊,包括有苏东坡啊白居易啊,这些就是有文化认同的东西,邹老师几乎所有的山水诗都能抓住这一点,不仅如此,几乎所有的山水诗也有他自己的一个情感的认同在里面。这个情感的认同就是他个性的东西。

同样以他的《宁波十四行抒情诗》中的另一首为例:

浙东奉化的溪口,这个地名好熟悉

似乎自小就在萦回在我们的耳边

听名字,好像只是一个可以泊船的河口

一条流水,正悠悠地流向那遥远的天边

一进大门,就看见那一岭山脉似在飞舞

如一条巨大的青龙,游动在清清的河边

高高耸立的山岭,让文昌阁好像立于长城

巨大的古树,却如团团云盖将它掩在下面

好一座秀丽的江南古镇,亭台楼阁之间

正走来的,是不是那个其介如石的英俊少年

山环水绕,正是一个绝佳的风水之地

青龙白虎,正是一代英杰的崇高与威严

出生于蓝田盐铺老屋的楼上,风口浪尖

正是雪窦山上那一只逆风而飞的秋雁

奉化的溪口因其在中国现代史上的特殊性,它实际上不止是一个普通的地名。它“自小就在萦回在我们的耳边”就是一种非常明显的历史认同。是不是只有历史的认同呢?历史文化认同对于教育背景相同的人来说,一般差别不大,不过感怀历史嘛,如果仅此,就谈不上独特。他还有情感的认同,说那里走出了一个“其介如石的英俊少年”。这个我就不分析了。而在这种历史情感认同中,其实还藏着邹老师对传统文化的认同和对自然山水品性的发掘。从“流水”、“山岭”到“古树”、“亭台楼阁”,他看到了灵性的风水,人的崇高与威严。在这样一首歌中,邹老师感物、伤世、寄情,既有智者的灵动思考,也有仁者的平和宁静。在诗人和这些自然山水的相互审视中,诗人和这些自然的关系已经重建。

有人说,人们喜欢自然山水,是因为在远离世俗的大自然中,人更容易获得一种宁静的心境,能让我们摆脱现实的羁绊。的确,自然美——尽管不乏历史文化的同化,它作为一种客体性的、偏于形式的美,它建构的一种审美化的、远离当下的自由和谐的生态是令人向往的。邹老师的智和仁也表现在这里,从不以揭开人世的假面为乐,而是寄情自然,乐山,乐水。

邹老师的十四行山水诗写得很漂亮。我不太接受的就是那种句式排列整齐、每一句字数都相同的结构,这种写作倒不是不好,我也很佩服这样的写作,但是这样的形式过于僵化,会不会在某种程度上束豁思想情感的自由表达,我也提出来,供邹老师参考。

卢雄飞,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猜你喜欢

山水诗仁者山水
小议山水诗写法
爱在一湖山水间
仁者爱人
山水之间
一处山水一首诗
王维的七言山水诗论略
《山水》
仁者
楠溪江:永远的山水诗
『仁者爱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