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外一首）

纪开芹

已经四月了

捂也捂不住的春天，散落在田野

我，成为一棵茅草

安居在田间地头，安静地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我孤独已久

活在这低矮的尘世

能够熟练运用泥土之上的词汇和方言

有时候，会有一些风经过

它们经过我

目不斜视，如同经过一片虚无

我点头，哈腰——

卑微而有礼

这种姿势与生俱来

曾经有过的骄傲，被一场风拦腰折断

就要到夏天了，它们都逐渐丰满

只有我

拎着纤细之躯

活着。越来越小，越来越低

昆虫挨着我的身子，夜幕也低低地

送给我一颗露珠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在这里

除却人间四月，所有繁华

我就是至柔至刚的大地

是土，回到了土

不能承受之轻

很多时候，我的心是一块岩石

上面涂满青苔——

这一层保护膜能让它免于被锋利器物所戳伤

一则消息就滑在它脚下

被风切割成无数尖锐的片段

许多小动物和往常一样经过它身边

唯有一只鸟从缝隙中刨出细节，唱着哀歌

这些新生和死亡

自然早已司空见惯

生命坍塌

也只不过是四月的岚烟，轻轻地，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