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钱的孩子

◆ 刘永飞

偷钱的孩子

◆ 刘永飞

女人拎着楚小强的耳朵怒容满面地冲进办公室的时候，孙小慧正在整理收到的购物卡，见他们进来，孙小慧的心头闪过一丝紧张，瞬间，她稳定了情绪，从容地把它们放入抽屉。

这个女人她认识，是给学校送蔬菜的菜贩，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个女人把一筐筐蔬菜搬进学校食堂。她不知道这个五大三粗的女人为何要拎住自己学生的耳朵。

“你这是干什么，放手!”她厉声说。

孙小慧一把把楚小强拉进自己怀里，帮他揉起通红的耳朵。“没事了，别怕，有老师呢。”“孙老师。”楚小强低叫了一声，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此刻，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女人，此时却有点像犯了错的孩子，她有些局促地立在一旁，两只手交互搓揉着。这是一双粗糙的手，每个纹路里都是黑漆漆的，不知道是污垢还是裂口。

“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对待我的学生?”

“孙老师，他，他偷钱，还，还不肯承认。”女人吞吞吐吐。

“偷钱，偷你多少钱?”孙小慧有些气愤了，她不相信楚小强会像她说的那样，这一定是个误会。

“五十。”她说。

“好，我给你五十，你必须把这件事儿给我说清楚。”孙小慧说着话就掏出自己的钱包。

“不不不，”女人结结巴巴，“孙老师您是误会了，我，我是他妈妈。”

“什么?”孙小慧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吗，小强?”楚小强看着孙老师点点头。

孙小慧的声音软了下来，她让女人坐下，女人说不累。她说坐下吧，女人这才犹犹豫豫地斜着身子坐在她对面。

孙小慧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个壮硕的女人，会是楚小强的妈妈，现在看来，她们母子还是很像的。其实，这几天孙小慧正准备着给楚小强的家人打个电话呢，因为她发现楚小强最近每天都不去食堂打饭，而是躲在一个角落里啃馒头。她问他是不是没带钱，他摇头，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零钱来。她问他为什么，他说食堂里的饭菜不合胃口。可是眼见这样就一个月了，楚小强天天如此，莫不是这孩子的身体有啥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小慧问。

这，接下来楚小强的妈妈说得就有些结结巴巴。大概意思是说，她发现孩子从家来拿了50块钱，问他干什么，他说是学校统一收的，可是她问过其他同学，都说没有此事。她想孩子肯定是撒谎了，怕他学坏，所以今天想当着老师的面儿让他说个清楚，可是这孩子死活不愿来，于是就强迫他来了。

“小强，给老师说实话，你从家里拿钱了吗?”

“拿了。”

“你拿钱干什么呢?”

“是啊，你说说你拿钱干什么，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知道你爸爸把你弄到这个学校容易么?你知道……”女人没说下去。

“你说，你拿钱干什么?只要说实话，老师和妈妈都不会怪你的。”

“老师，”楚小强话没出口眼泪下来了，“我，我，我只是想在今天给您买件礼物。”

“是啊！今天是教师节。”孙小慧看着台子上的鲜花，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购物卡，说，“都是学生以及他们的家长们送来的，鲜花我收下，购物卡我是要退回去的。傻孩子，你给老师说句节日快乐，我就很开心了。”

“可是，可是，”楚小强说着说着双肩一耸一耸地哭起来了。“同学们都在议论给老师送什么，我也想给老师送件礼物，可他们家都有钱……我，我从上个月就开始攒钱了，今天才攒到50块，所以，我没办法，才，才从家里偷钱的。”

楚小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厚厚的有些皱巴巴的信封来。孙小慧接过这个沉甸甸的信封，她先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手绘的贺卡，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送给我最尊敬的孙老师!”

孙小慧的手不觉一抖，一枚枚硬币和一张50元纸币从信封里冲出来，桌子上顿时响起一阵刺耳的叮叮当当声。看着手里的贺卡，看着眼前的一堆零钱，看着看着，孙老师的眼泪就涌出来了，涌出来她擦掉，可是刚擦掉它们又涌了出来，孙小慧的眼睛怎么也擦不干净了……

发稿编辑/浦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