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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记忆(散文)

2014-11-13杨蕊

滇池 2014年10期
关键词:筑巢瓦片蜂王

杨蕊

瓦上草

近些日子寒气越来越重,早晨草叶上落满了寒霜,好多不能越冬的草木经历一番折磨后悄悄地枯萎了。

我总感觉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也比往年冷。我打电话回家嘱咐母亲多注意保暖,母亲说家那里也冷了,早晨有清霜,屋顶上瓦片夹缝里的杂草都快枯萎了,看来冬天真的到了。在我生活的地方每天早上都会有大雾,人们穿得厚厚的行走在雾气里,柴火炊烟的香味在浓浓的雾里忽远忽近,我想这大概是从我家屋顶上飘出来的吧。

我家那里的房屋大部分是瓦房,一般的建筑结构一间正房两侧再各建一间厢房,院子外面筑上高高的围墙,这样一个紧凑温暖的家就构成了。在院子里有的人家种点花草、有的人家留出一块晒场,等收割庄稼后便在那里摊开来晒。我们在建造房屋时喜欢用本地人自己烧制的瓦片和砖,听说青灰色的砖瓦很结实牢固,也很美观。大概在这段时间,瓦窑的师傅们将要开工了,一个个正冒着热气的窑子在冬天宽阔的田野上格外温暖。很早以前龙陵就被人们誉为“滇西雨屏”,那些似乎永远下不完的雨水在青灰色的瓦片上滴落了一年又一年。为了适应多雨的气候,我们房屋的建造是很特别的。我们把瓦片分成一仰一俯,仰着的那部分瓦片负责让雨水顺流通过,俯着的主要是拦截雨水漏进屋里。这样屋顶上的每两根椽子之间就会形成一条小沟,便于雨水流淌和滴落。每到雨天屋顶上就有很多条欢快奔流的“小河”,像不断线的珍珠从房檐上倾泻而来。我很喜欢在宁静的夜晚听雨水唰唰的流淌声,有时会想离家去流浪的人,有时会想正在途中归家的人,心里的情感是复杂的,会带有一丝丝的忧伤,它与屋顶上溅起的水花连为一片。

也许是风,也许是鸟儿带来的种子,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地在屋顶上生长起来了。每个雨水季节你都可以看见那几丛杂草随风在屋顶上摇曳,有飞机草、兔子草,还有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它们生长得快,也枯萎得快,通常是不用我们自己去铲除的。它们结些草籽供玩耍的鸟儿啄食,我经常听见那些欢快的鸟叫声。如果真要清除这些杂草那是在快要过年的时候,人们一边张罗着买年货一边进行大扫除,不仅是屋子里面的,就连院子外面的小路都要清扫。大部分人家修整房屋是必须做的事情,我们俗称“拾漏”。就是爬上屋顶把杂草、树叶、泥土等清除后再把房子修修补补,要么换一下破损的瓦片,要么重新摆放一下那些被打斗的猫翻乱的瓦,这样简单的活我们姊妹几个还是能做的,要是有很严重的修补问题我们就得请别人来帮忙了。

阳光把瓦片烤得暖烘烘的,我们光脚踏上去感觉很舒服。瓦片上的棱角被阳光和雨水磨平了、圆了,青灰色的瓦片记载了多少光阴流转的故事,或幸福的或伤痛的。瓦房也成了连接几代人情感的纽带,我家的房子是母亲还是小孩子时候就有的了,在那个年代算是很好的房子,但与村里现在建的那些比起来已经旧了、老了。我知道在这间瓦房上老去的不仅是时光,还有我们牵挂的人。我们姊妹几个小心地摆放着瓦片,母亲在院子里焦急地望着,还不时地说要如何弄、别站起来蹲着干……温暖的阳光洒满冬日里的小院。我们还疏通了烟囱,一缕缕青烟扶摇直上。在远离家的时候想起轻柔的炊烟仿佛离家近了,又闻到了孩提时代饭团的香味。

青灰色的瓦片远看如落满月光的地毯,上面晃动着树木斑驳的倩影。瓦缝中的草木一岁一枯荣,岁月也随着它们的生死而消瘦。

养蜂人家

蜜蜂是些勤劳可爱的小家伙,每个季节都能见它们到处转悠、寻蜜的身影。就像地面上、码头旁那些朴实的搬运工,让人莫名的对他们产生一种敬畏,敬畏他们的精神,敬畏他们的生命。

然而蜜蜂的生命并不长,据有关资料介绍,蜜蜂中的工蜂长到三周后就开始外出采蜜了,约三个月后死去;雄蜂不能采蜜,交尾后再无用处,到了秋季,会被工蜂蛰死或者逐出蜂巢而死;蜂王可以活三到五年,但一般情况下蜂王每隔一年就要更新一次。它们把短暂的生命绽放在绚烂的花海,把一些好奇留给了人们,这也许就是它们生命的独特之处吧!

蜜蜂,在我们那人们还给它们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叫“飞来财”,这说明它是一种好运的象征,还意味着只要它去筑巢而居的人家会有不错的财运,我听人们是这样说的。蜜蜂,有的喜欢在野外筑巢,有的则喜欢挑选一户人家来繁衍后代。然而,蜜蜂前往筑巢而居的人家不是随意挑选的,据说这里面还有着它们自己的原则和规律。首先,这个家庭要和睦团结;其次,居住的环境要温暖向阳;再次,养蜂的人不能是火命,结合了这些因素蜜蜂才会落脚筑巢酿蜜。

前几年,外婆还在世的时候,家里都有蜜蜂的热闹。我也不清楚外婆是五行中的哪一种命,总之,蜜蜂非常喜欢来家里筑巢。我粗略的算算,当时家里大概有二十多个蜂巢呢,从早到晚都能听见嗡嗡的声音。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家里会飞来一些单只的蜜蜂,在屋檐、阳台、楼道等地方转悠着,我害怕被蛰到就急得到处躲。外婆却说,不用害怕,这些蜜蜂是前来探路的,不久就会有大批蜜蜂来家里筑巢酿蜜了。还嘱咐我不要伤害到这些使者,好让它们顺利地回去报信,带着大部队落脚家中,之后我便半信半疑地等着它们声势浩荡的到来。果然不出几天,一窝很旺盛的蜜蜂在一个中午就顺利的入住家中,可让外婆高兴了。这次的这些蜜蜂入住的是一个圆柱形木质蜂桶,到天黑以后,外婆找来牛粪把蜂桶的大缝隙糊好,只留了仅供蜜蜂出入的小道,以防其他虫子进入蜂桶搞破坏。类似这样的蜂桶外婆家可多啦,有圆形的、方形的,这些蜂桶都是外公从工作的地方带来的或者回家来自己制作的。

外公从参加工作到退休前都是在外地,只有农忙季节才能回来一趟,平日里整个家大小活计都是外婆在操持着。偶尔外公能回来,就要帮着外婆照顾一些蜜蜂,主要是清理蜂桶和掏蜜。掏蜜要选择在中午阳光甚好的时候,每次外公都是戴上一顶用纱布遮挡好的草帽(以防被蜜蜂蛰),用瓦片端着一点在燃烧后正冒烟的蒿草和干牛粪,说这样可以把落在蜂巢里的蜜蜂暂时的熏开,方便掏出刚酿造好的蜜。每到外公掏蜜,外婆总是嘱咐我们小孩不要乱说话,不要说被蜜蜂蛰之类的话,一定要说蜜蜂乖乖的。我们这些孩子当然不敢乱开口,被蜜蜂蛰疼的记忆还清楚着哩。endprint

刚出蜂巢的蜜晶莹剔透,是纯天然的花蜜酿造而成,也是难得的药引子。特别是每年的二三月间,是掏蜜的好时节。这个时候的蜜特别甜,随便吃上一点就会有醉的感觉,小时候我吃蜜醉过好几次呢。只要外公家掏蜜了,村里的人都会来弄点吃,有的还特意和外公学养蜂的技术。外公也给他们送去过蜂桶让他们养,可不知是什么原因,蜜蜂并没有在那些人家久居下去,不到半个月都飞走了。外婆家的蜜蜂和蜂蜜在十里八村的是出了名的,有的故意询问着来讨教技术,有的是来买蜂蜜去做药引子,有的是来参观的,大部分人还来家里吃上一顿午饭才回去呢,因为我外婆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她从来不觉得这些事麻烦。以至于,每次杀年猪的时候她总会让舅舅喊着一些人来家里做客,大部分时候年猪都被吃了个大半,可是外婆就喜欢这样热闹的乐,直到她去世前都是这样。

外婆喜欢热闹,她养的蜜蜂也是如此。蜜蜂的热闹很频繁,我们把它称作“朝阳”。只要天气好,蜜蜂每隔三五天就要跟随着蜂王全部飞出蜂桶,围绕着蜂桶不停飞行,时间大概能持续二十多分钟。它们时而腾空直上,时而旋转飞行,时而俯冲而下,嗡嗡嗡的叫声很热闹,它们在相互朝贺着,欢愉着。这时候也说明蜂桶里已经诞生了新的蜂王,有可能会分家而居了。一般情况下,如果不及时把这个蜂王找出来除掉,蜜蜂之间就会争斗,不利于它们的发展。当然如果这个蜂桶里的蜜蜂很旺,就可以给它们另立蜂王,重新筑巢酿蜜。我看见外婆或者外公都是找出新蜂王后,再把蜂桶里的蜜蜂分给它一半带领,并把它们送至一个已经准备好的新蜂桶里,它们照常的筑巢、采蜜、朝阳,依旧能热闹开来。还有一些蜂王带领着自己的部队出走找家,会在田野里的土坎下发现它们,或者临时停留在路边的树上,只要有了合适的筑巢地点,它们就会立马前往,所以你也就不难遇到它们派出来探路的使者了。

蜜蜂喜欢和睦热闹的人家,就如它们朝贺着人,人也朝贺着它们一样。人走茶凉的光景也是蜜蜂所不愿接受的。自打外婆去世后,家里就少了一些和美的气氛,外公也因一些原因很少再管蜜蜂了。渐渐地,家里的蜜蜂少了,热闹的光景也不复存在。又过了些日子,每次在清晨醒来我再也听不见这些小家伙嗡嗡的叫声了,我判断它们全都飞走了,而且已经不会再回来了。我知道,它们喜欢热闹,也是外婆生前所喜欢的。人走了,蜜蜂也跟着走了,带走的不是简单的一些记忆,还有一些深切的怀念。怀念几辈人传承下来的情感,怀念由几个家庭组成的亲情,不仅仅是外婆一个人易逝去的热闹。走了,都散了,只留下陈旧的岁月和整齐摆放着的蜂桶。

如今,又是花海连片,可花潮里的热闹怎敌一些流走的时光?

向日葵里的记忆

有关故乡的记忆很多,比如柿子树、小水塘、红土地,当然向日葵也不例外。她每年都以金黄的笑脸点缀着一片深情的土地,温暖着一群可爱朴实的人们。遗憾的是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过向日葵了,不管是幼苗、开花,还是成熟的不同阶段的样子,幸好小时候在心里悄悄地为向日葵留下了一方寸土,每当拾掇往事碎片的时候才得以释怀。

小的时候经常和母亲去种地,我们每年都会栽种包谷、豆子、高粱、向日葵等农作物。那个时候既是我很累但又很快乐的时光,我全身沾满泥土,背个混杂着种子的布袋,紧紧地跟随在母亲身后。母亲使劲地在坚硬的土地上刨出一个很大的坑,我便把种子放下去,再加点农家肥和化合肥,之后便盖上刚翻出的泥土,这样就算是栽种好了一窝庄稼。我很清楚地记得,每当布谷鸟啼叫的时候就是播种的季节。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小小的布谷鸟清脆的啼叫声已经成为了我在外漂泊时的乡音,而在集市上看到饱满的向日葵更让我激动不已。

每次都是在母亲的带领下,伴随着布谷鸟叫把我家的一亩三分地都种上包谷之类的庄稼。种下的不仅是饱满的种子,更是我和母亲等待来年丰收的希望。家乡那边的雨水很多,庄稼也长得快,差不多六月份包谷就长得很茂盛了。还有开满花骨朵的黄豆,遍地伸展茎藤的南瓜,最显眼的是毫不吝啬捧出笑脸的向日葵。这时,她的茎杆已经和包谷差不多高了,整块地被她们装饰得很漂亮,望着一张张饱满的笑脸,不仅是我家,村里的农人们也都觉得有了盼头。向日葵在家乡是很普遍的,几乎每一户人家都会储藏着向日葵,用来招待客人或自家在逢年过节拿出来吃,有些收成好的人家还可以拿到集市上卖了再添置家里所缺的东西。我家便是这样的情况,每到丰收时节,是我和母亲最忙碌的光景。饱满的向日葵堆满了小屋,收获的不仅是沉甸甸的庄稼,还有和向日葵一样饱满的梦。

后来的日子,由于一些意外的因素我离开了母亲和那片熟悉的土地,和姥姥生活在一起。最不能忘记的日子便是母亲背着许多向日葵来看望我的时候,要么农忙刚结束,母亲就背着新收的葵花籽给我,要么等把葵花籽晒干再拿给我。总之,那是我很快乐的时光,也是很想念母亲的日子。每次与母亲分别都格外的痛,刚开始我哭喊着跟在母亲身后跑了很远,但又被姥姥抱了回来。自从有一天母亲告诉我,不用过多久她就会来接我回去的,我再也没有哭,开始静静地等待着母亲兑现她的诺言。睡不着的夜晚想想漫山遍野的向日葵,那是些金黄的笑脸啊,就如慈祥的母亲穿过黑夜来到我的床边,陪我做梦。她拉着我的手奔跑在开满向日葵的地里,那久违的欢笑声把我的梦填得严严实实,并且让一度没有色彩的梦境变得鲜亮无比。可是,母亲出于很多原因的考虑,让我等待她来接我回家的日子实在太漫长,太心酸。仿佛记忆中的向日葵再也没有茂盛的生长过,那方带有浓厚乡音色彩的土地开始慢慢地褪色……

随后的日子,母亲也离开了那片熟悉的土地,我们终于生活在一起,可是我们再也不种向日葵了。关于向日葵的记忆也由此中断,只希望心中的那方寸土能再次开出向日葵金黄的花朵。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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