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行动—2014”：演习不需要观众

2014-11-11黎云刘逢安

瞭望东方周刊 2014年42期

黎云+刘逢安

东北地区的玉米已经收割下来，堆在农家院的房前屋后，平原上露出了大片大片的黑土地。“联合行动—2014”实兵演习的最后一场，就在这黑土地上展开。

自2014年5月起，中国军队先后在多个地区和海域，组织进行“联合行动—2014”系列七场实兵演习，参演兵力包括多支作战部队，以及部分战略战役支援保障力量、民兵预备役部队和地方力量。

与已经形成军演品牌的“跨越”、“使命行动”系列军事演习相比，“联合行动—2014”系列演习显得低调，甚至有些沉闷。事实上，这场公开报道不多的演习，是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军队参演兵力最多、要素最全、时间跨度最长、演练科目最复杂的联合实兵演习。

区别于其他演习，“联合行动—2014”是军事演习的最高形式，即联合演习。它以联合训练方式推动训练与实战达成一体化。

这次演习并未安排观摩活动。

越沉闷的演习越贴近实战

演习不插红旗，不贴标语，早就不是新闻。

十年前，解放军已有演习纠风先例，向和平陋习宣战，检讨为主，多讲问题少讲成绩。这一传统在“联合行动—2014”系列实兵演习中再次得以延续。完全按照各部队承担的作战任务和作战环境，设置各项演训科目，导调演习进程，实施自主作战，是这次演习的鲜明特点。

也正因此，“联合行动—2014”给观摩者最深刻的印象是不好看，不够惊心动魄。排山倒海、万人千车、铁骑洪流……以前在军事新闻中用来形容军事演习的词汇，在这次演习中难得一见。

总参军训部联合训练局局长何启茂说：“我们不需要观众，我们要的是把过程练扎实。”

以前为了增强观摩效果，山头上会用石灰涂出大大的白色圆圈，标上1、2、3、4，用来引导空中和地面的火力打击。这一次，所有明显标识全部消失，提供给部队的只有坐标参数。

“这才是实战，敌人不会画个白圈让我们打。”空军航空兵某师师长、特级飞行员李晓成坦承，在无明显标志物的草原、平原和生疏地形下，没有那个白圈确实不好打。

坐在导调大厅，通过战场视频监控系统，别说彩旗，几乎看不到一个兵、一台车。人、装备，隐匿在丛林、沟壑、草甸，甚至滩涂之中。看不到整齐划一的炮兵阵地，看不到密集排阵的坦克集群，也听不到震天的呼号和密集的枪炮声。各参战力量围绕其作战任务进行部署，上万官兵散布在数百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前沿阵地与纵深阵地相距几十公里，天天在地图上“见面”，在网上“交谈”，就是不曾谋面。

时间跨度长了，地域广阔了，兵力分散了，场地逼真了，自然也就显得沉闷、低调，不好看了。

不仅如此，陆军什么时候需要呼唤空中火力，空军航空兵各种机型如何混编突击，空中、地面如何与电子对抗、地导、雷达、防化、水面舰艇实现联合行动，都需要逐一研讨训练。在观感上就是一个词：沉闷。

而事实上，为让这场演习更加贴近实战，各部队的针对性训练早已全面展开。自2014年初开训以来，各参演部队一共组织了60多场专项训练，把“联合”两个字，分解成“联合基础训练，联合专项训练、联合指挥训练、联合实兵演习”四个步骤，分步细训，专攻精练。每一个步骤，各部队又梳理出若干个需要攻关的课题，逐一解决。

陆军第21集团军把部队拉到了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围绕军种协同，驻训四个多月；陆军第1集团军从两栖登陆作战最基础的环节开始训练；陆军第13集团军从连排战术入手，加固基础；陆军第39集团军把这些年开展联合训练的成果经验全部拿出来“过堂”，看看到底管用不管用。

成都军区首长在对参训部队讲话时说，我们不唱“折子戏”，不搞表演，要真正把问题找准找全。

参演的济南军区空军部队，组织歼击机、强击机部队与海军舰艇、陆军部队围绕“支援陆（海）军作战”“海空对抗”“海空联合打击海上目标”等重点内容，开展研究性攻关，把研究成果再转变成新的战法，强化基础训练。

“联合演习不是一桌热热闹闹的团圆饭，不是几天就能完成的一锤子买卖。”何启茂说，联合演习必须植根于日常训练之中，贯穿年度训练全过程，才能真正提升战斗力。

越完整的演习越靠拢战争

中国戏曲中，有一个最不重要的角色，叫“龙套”。

按照传统思维模式，电磁干扰、测绘导航、气象水文、情报侦察、卫生勤务、装备抢修等诸多战略战役支援保障力量，在演习中统统可以“跑龙套”，而主战部队才是主角。

这场演习，却没有人“跑龙套”。

“联合行动—2014”是近十多年来参演要素最为齐全的一次联合演习。参加演习的兵力，包括步兵、防空兵、炮兵、防化、陆航等陆军所有兵种，还包括海军、空军、第二炮兵、民兵预备役部队，甚至还包括民航、地方战备运输队、海事、渔政等国防动员系统。

空军师长李晓成这些年没少参加各型各类演习，在他的印象中，以往有的演习甚至在空军、海军的使用上，也没有完全从“大陆军”的思想禁锢中解放出来。陆军搞演习，空军派出几架飞机，按照事先的计划按时到达指定空域就行了，是地地道道的“跑龙套”。至于联合指挥，更谈不上。

“联合行动—2014”中，李晓成认为给战斗机飞行员的压力却不小。空中对地攻击是演习的重要科目之一。地面陆军在真练，天上空军在真飞，这要求飞行员不仅打得准，还要打得及时，要考虑地面部队的行动，与陆军部队高度协同。

对于民兵预备役部队来说，与现役部队的同台演练更为难得。预备役高炮部队协助防空部队进行要地防空演练，民用拖挂车辆、民船进行战时编组后，参与大型武器装备的机动运输，民航参加远程兵力投送。

演习中，主战部队练进攻防御，卫生勤务单位练战场救护，军需供给练保障数万大军的后勤补给，气象水文练战场天气预报。为了练习对战时枪炮伤的救治，野战医院用绵羊做替代品，在野战手术车上开展战伤手术。endprint

值得一提的是，兰州、成都军区在演习后勤补给上，首次试行了由地方企业参加的承包商制度。

政治工作部门也有自己的演练课题，战时新闻管制、对敌宣传、俘虏甄别、奖励抚恤是各参演部队重点演练的内容。

每一枚炮弹都是真的，演习下来，消耗弹药数千吨，几乎所有的新型弹种都打了一遍，不光检验部队，武器实验部门也采集到了各类数据。

不仅弹药是真的，目标也是真的。报废的坦克装甲车辆被用作靶标，还加上了遥控装置成为移动目标。不仅是真打，还要真修。打完以后，装备抢修分队立即上前，对战场装备损毁评估和抢修。

第39集团军装备部部长徐仁介绍说，抢修分队要在打击完成后，立即评估武器装备的毁伤效果，哪些已经报废不能使用，哪些可以拆下一些零件来当备件，哪些可以修复重新投入战场。

徐仁说，这些训练科目以前装备部门都在练。但放在联合演习的背景下，按照作战进程进行体系训练，还是第一次。

越复杂的演习越还原战场

“联合行动—2014”的重要成果之一，就是确立了“总部指令、战区统管、课题牵引、轮流组训”的联合训练运行模式，形成了战区导调组训、基本战役军团组织指挥、各军兵种编组联合作战部队参训的实战化联合演习路径，突出主要作战方向和重要作战课题训练，突出指挥员及机关的指挥训练，突出诸军兵种部队协同行动训练，着力研究解决部队遂行联合作战任务面临的重大现实问题。

这一训练模式，使解放军的联合训练更加完整和成体系，打通了战略联合、战役联合与战术联合的通道，但也使组织指挥难度加大，组训工作更趋复杂。

沈阳军区军训部部长郑守东说，未来的作战就是这么复杂。一个小小的战术行动，伸出去的拳头，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拳头，它必须有一个强壮的身体作支撑，才能把对方打疼。可能前方执行任务的部队就是一个连，但后方的卫星侦察、空中投送、远程打击等支援保障力量要成千上万，甚至要由总部来决策和指挥。

要让这只拳头打疼敌人，就必须联合，这就是“联合行动—2014”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为解决指挥层次的联合，空军、海军等参演力量的指挥员坐进陆军集团军的指挥方舱，组成联合指挥所，共同制订作战计划，根据演习进程协调兵力行动和火力打击。

指挥信息化平台也在想办法连通，努力在“一张图”上实现各军兵种的情报和态势共享。暂时不能连通的，就采取互装对方的信息系统、互派人员的“土办法”解决。

无可讳言，解放军的联合训练，还有很多问题困扰着总部和部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参军训部副部长马开平认为，近年来全军各级指挥员在观念上对联合训练已经高度一致，联合训练素养也有较大程度提高。

2014年3月，我军成立了全军联合训练领导小组，集中统管全军联合训练，并负责检验评估联合训练质量。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提高各级指挥员组织联合训练的能力，要通过联合训练的实践，把若干问题搞清楚。

演习中，空军指挥员不停地向陆军部队介绍航空兵部队的作战方式，告诉陆军他们的飞机可以带什么弹，带多少弹，什么弹是用来打击单个目标，什么弹是用来打击坦克装甲集群。

“我也在认真学习陆军的新装备、新战法，了解陆军组织实施战役的流程。”李晓成说，他还把参谋人员派到陆军司令部跟训磨合。

正因为这样，当对地打击任务下达后，航空兵部队不但消灭了地面陆军部队引导的打击目标，还完成了导演部临机下达的打击任务，也就是经常说的“指哪打哪”。

何启茂认为，不仅是师旅级指挥员要有联合素养，还要自上而下，培养团、营、连级指挥员的联合素养，知道如何使用各种火力和支援保障力量。最终的目标是，一旦作战任务需要，排长、班长、甚至单兵，都会呼叫火力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