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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蜀商时代

2014-11-10周永卫

西部学刊 2014年10期

摘要:在中国古代对外文化交流史上,在公元前316年至公元前109年之间,有一个长达200余年的蜀商时代。这一时期,是我国古典商品经济最发达的时期。这一时期的巴蜀地区, 是我国古典商品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这一时期的巴蜀商人集团,是最富有生机和活力的商人集团,他们的足迹不仅遍及中国的大江南北,而且通过西南和岭南地区到达遥远的南亚、东南亚和西亚等地区,在中外文化交流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篇章,作出了划时代的巨大贡献。

关键词:蜀商;中外文化交流;古典商品经济;秦汉史

中图分类号:K234.1 文献标识码:A

关于西汉前期的蜀商在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贡献,十年前,笔者在余英时[1]、童恩正[2]等前贤的基础上,曾有专文论述。[3]三年前,笔者进一步提出,在公元前111年汉武帝平定南越国之前,有一个长达百年的中外文化交流的黄金时期——蜀商时期,这一时期,对研究中外文化交流至关重要,是研究先秦两汉时期中外文化交流的一个关键。[4]随着自己对蜀商问题的深入思考,我认为似有必要作进一步讨论,并拟对自己以往的观点进行若干修订和补充。

一、蜀商的崛起与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蜀商时代

公元前316年,秦惠王利用蜀国内乱,出兵伐蜀。当时,张仪主张攻韩,司马错主张伐蜀。①秦惠王最终采纳了司马错的建议。历史证明,秦惠王的决策是十分正确而英明的。吞并巴蜀,为秦国后来消灭六国、一统天下,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也为巴蜀商人集团的崛起和壮大提供了广阔的天地,开辟了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蜀商时代”。

秦国和其他六国一样,为了富国强兵,采取重商主义和实用主义的政策,而非简单的重农抑商政策。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礼抗万乘,名显天下”,受到秦始皇的特殊礼遇,“秦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5]成为秦王朝树立的学习典范。

秦汉鼎革之际,巴蜀地区由于未受战火直接冲击,经济发展恢复很快。众所周知,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总共提及了西汉前期的12位货殖家,最先提到的两位就是蜀商卓王孙和程郑。卓王孙之所以成为太史公笔下的“西汉首富”,绝非偶然。

战国西汉时期,是我国古典商品经济最发达的时期。②《史记·货殖列传》中诸如“通邑大都,酤一岁千釀,醯醤千(工瓦),醤千甔,屠牛羊彘千皮,販谷籴千钟,薪槀千车,船長千丈,木千章,竹竿万个,其轺车百乘,牛車千兩,木器髤者千枚,铜器千钧,素木铁器若巵茜千石,马蹄躈千,牛千足,羊彘千双,僮手指千,筋角丹沙千斤,其帛絮细布千钧,文采千匹,榻布皮革千石,漆千斗,糵麴盐豉千答,鲐鮆千斤,鲰千石,鮑千钧,枣栗千石者三之,狐貂裘千皮,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佗果菜千钟,子贷金钱千贯,节驵会,贪贾三之,廉贾五之,此亦比千乘之家”[5]3272的记载,反映出当时商品经济的发达和活跃,这在中国古代,特别是两宋以前的文献中实属罕见。

由于天时地利人和等种种原因,使得巴蜀地区成为当时古典商品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这一时期的巴蜀商人集团,是最富有生机和活力的商人集团,他们的足迹不仅遍及中国的大江南北,而且通过西南和岭南地区到达遥远的南亚、东南亚和西亚等地区,在中外文化交流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篇章,作出了划时代的巨大贡献。

张骞在大夏所见的“蜀布”、“邛竹杖”不仅证实了蜀身毒道即滇缅印道或西南丝绸之路的存在,而且透露出蜀商在南亚甚至西亚地区异常活跃的信息,揭示了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蜀商时代的存在。蜀商贩运至大夏的商品,应该还包括当时最先进的铁器制品,只不过由于铁制品不是蜀地的特产,容易被忽视,未能引起张骞的注意。[6]

张骞在大夏短暂停留期间,只见到蜀布、邛竹杖等蜀地产品,而没有遇到蜀商。我们虽然不能肯定蜀商的足迹是否已经踏入大夏地区,但可以确信,他们的身影至少已经出现在了印度西北部的阿萨姆地区。③终武帝之世,官方对这条通往大夏的蜀身毒道都未能打通,但这条汉朝“间使”未能走通的道路,对蜀商来说却早已畅通无阻了。

在南印度泰米尔纳杜邦的坦焦尔县曾先后出土过3枚西汉五铢钱和1枚武帝初年的三铢钱。在坦焦尔西北卡纳塔克邦南部的迈索尔也出土过1枚武帝时期的五铢钱。[7]这些钱币都是西汉前期铸造,也正值我国古典商品经济最为发达、巴蜀商人最为活跃的时期,正与《史记》所记载的蜀身毒道相印证,是巴蜀商人对外交往的历史见证,也是中外文化交流史上蜀商时代存在的历史见证。④

二、蜀商何以开创了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一个时代

蜀商卓王孙何以成为西汉首富?战国至西汉前期的巴蜀地区何以成为古典商品经济最发达的地区?蜀商何以脱颖而出,独步天下,进而开创了空前绝后的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蜀商时代?笔者以为,其原因主要在于如下六个方面。

1.蜀地没有受到战火的直接影响

自从公元前316年巴蜀地区纳入秦国版图之后,四川盆地一直处于和平安宁的政治环境之中,为商业贸易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绵延多年的战国争霸以及秦国的统一战争,使广大的中原大地满目疮痍,遍体鳞伤。秦王朝的短暂统一之后,又迎来关东六国旧地此起彼伏的反秦大起义,以及接踵而至的楚汉战争,使得战火从中原绵延至秦帝国的统治中心关中地区。幸运的是,在这一系列的战争中,巴蜀地区一直都属于战争后方,远离战场和战乱,避免了战火的直接冲击和影响,为蜀商的崛起与发展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2.“民工于市,易贾”,经商环境良好

蜀郡临邛除了拥有丰富的铁矿资源之外,那里“民工于市,易贾”[5]3277,这六个字,一语中的,准确概括出了临邛发展工商业的优势所在。具备优越的经商环境,是卓王孙之先辈选择在临邛创业的重要原因之一。而以临邛为代表的巴蜀地区良好的经商环境的形成,与秦国采取重商主义和实用主义的政策有很大关系。

3.与权贵结合,垄断铸币权

卓王孙家族在临邛经营冶铁业。他的真正发迹,始于汉文帝时,与文帝幸臣邓通的交往。文帝“赐邓通蜀严道铜山,得自铸钱,‘邓氏钱布天下。”[5]3192据《华阳国志》载:“汉文帝时,以铁铜赐侍郎邓通。通假民卓王孙,岁取千匹。故王孙货累巨万亿,邓通钱亦尽天下。”[8]157陈直先生据此认为:“卓氏之富,始于邓通”[9]437。卓王孙通过与权贵蜀郡南安邓通的老乡关系,不仅得到了铁铜矿的开采权,垄断了铸币权,而且得到了大笔的周转资金,实现了权贵与资本的紧密结合,顺理成章,成为西汉首富。

《盐铁论》卷一云:“文帝之时,纵民得铸钱、冶铁、煮盐。吴王擅鄣海泽,邓通专西山,山東奸猾咸聚吴国,秦、雍、汉、蜀因邓氏,吴邓钱布天下。”[10]57蜀地和诸侯国吴国在文帝时期成为大汉帝国的两大经济和金融中心,成为西汉前期古典商品经济最为发达和活跃的地区。景帝登基后,平定“七国之乱”,吴国被灭。与此同时,深受景帝厌恶的邓通以“盗出徼外铸钱”的罪名被抄家。但巴蜀地区的社会经济,并未受到邓通倒台的影响,继续呈现出繁荣发展的景象。

4.未纳入西汉版图的西南夷、南越地区的存在

未纳入西汉版图的广大的西南夷、南越国地区,成为蜀商纵横捭阖、长袖善舞的广阔天地,也成为他们“奸出物”、从事走私贸易的肥沃土壤。司马迁把“巴蜀殷富”的原因归结为“巴蜀民或窃出商贾,取其莋马、僰僮、牦牛”[5]2993,所言极是。卓王孙和程郑虽然都是在临邛从事冶铁业的货殖巨擘,但他们的产品销售地却各有侧重和分工。卓王孙“倾滇蜀之民”,其产品主要在巴蜀本地和西南夷地区销售;而程郑则是“贾椎髻之民”,其产品主要是远销至南越国地区⑤。这一细节,颇值得玩味。在今天的岭南和西南地区以及中南半岛等地,都有许多战国西汉时期的铁制品出土。这些代表当时最先进的生产技术的铁器制品,主要是巴蜀商人所生产和销售的。

5.通过西南夷、南越地区与外国交往频繁

考古发现表明,中国与东南亚、南亚地区有着悠久的交往历史。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中,出土了大量产自印度洋深海的海贝。段渝先生指出,早在商代前后,中国西南便发展了与西太平洋及印度洋区域的海上交通,发展了与南亚和东南亚大陆地区的陆上交通。[11]464殷墟青铜器所采用的矿料有不少出自云南,殷墟出土的龟甲也有不少出自南海和东南亚地区,而龟甲上粘附的棉布,其原产地就是印度,李学勤先生指出,在商代由安阳到西南以至东南亚地区存在着一条畅通的道路,饶宗颐先生也认为“身毒货物在殷代已有交流迹象”。[12]196

云南晋宁石寨山古墓群和江川李家山汉墓群大量的出土文物反映出,战国秦汉时期的滇国与印度和印度洋沿岸地区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怒江(萨尔温江)、瑞丽江(伊洛瓦底江)、澜沧江(湄公河)和红河等河流,在我国云南境内,虽然险滩密布,不利通航,但这些河流出境后,大都流经平原地区,水流和缓,航行条件十分便利。

正如范文澜先生指出:“南粤有蜀枸酱,大夏从印度买得蜀布、邛竹杖,想见蜀地私商与海外诸国贸易独多。东汉初年,西域交通阻塞,不能畅通,大秦已有中国钢铁,可能在西汉时,蜀商人从水路私运出海,开始了这种贸易。”[13]88由于近水楼台的便利,蜀商以西南夷和南越国为桥梁,与当时的外部世界发生了颇为密切的经贸文化交往。

6.与内地之间发达的水陆交通

巴蜀与秦汉帝国的政治中心长安及关中地区,虽有秦岭山脉的阻隔,但早已联为一体,巴蜀地区成为秦汉帝国一统天下的后方基地。“栈道千里,无所不通” [5]3261一定程度上,已经克服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障碍,为巴蜀商人的崛起与发展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秦国的治水能力举世公认,都江堰和灵渠世界闻名,而秦国统治下的巴蜀商人的水上运输经商能力也不可低估。西汉前期,蜀商把蜀枸酱经夜郎地区,沿牂牁江贩运至南越国首府番禺,显露出蜀商强大的水上贸易能力的冰山一角。

《战国策》卷十四云:

张仪为秦破纵连横,说楚王曰:“……秦西有巴蜀,方船积粟,起于汶山,循江而下,至郢三千余里,舫船载卒,一舫载五十人,与三月之粮,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余里,里数虽多,不费马汗之劳,不至十日而距扞关。扞关惊,则从竟陵已东,尽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已。”

《战国策》卷三十云:

秦召燕王,燕王欲往,苏代约燕王曰:“……秦之行暴于天下,正告楚曰:‘蜀地之甲,轻舟浮于汶(按指岷江),乘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汉中之甲,乘舟出于巴,乘夏水而下汉,四日而至五渚……楚王为是之故,十七年事秦。”

可以想象,长江航道,既是秦国出兵伐楚的水上要道,当然也是巴蜀商人与长江中下游地区经商贸易的重要通道。

三、蜀商的衰落

“汉初社会进步最快、文明最有生气的时代是以‘文景之治为中心的‘汉兴七十余年之间。这个时期正是古典商品经济在‘无为之治的自由放任政策下几乎不受限制地大发展的时期。”[14] “汉兴七十余年”工商业发展水平,“为此后直至‘海通以前我国工商业在质的方面大致没有超出过的。”[15]197这个局面在汉武帝上台后,开始出现了巨大的转变。

张骞的“凿空”壮举,开辟出了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中外文化交流的主流通道开始由“西南丝绸之路”转变为北方“丝绸之路”。中外文化交流的主体也开始由“奸出物”的蜀商,转变为官方色彩浓郁的“汉使”。西域道上,“使者相望于道。诸使外国一辈大者数百,少者百余人,人所賫操大放博望侯时。其后益习而衰少焉。汉率一岁中使多者十余,少者五六辈,远者八九岁,近者数岁而反。”[5]3170但很少见到包括蜀商在内的私人商贾的身影。

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窦太后驾崩,真正掌握大权的汉武帝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在北讨匈奴的同时,开始了经略东越、南越、西南夷的一系列行动。“唐蒙、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千余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粮,率十余钟致一石,散币于邛僰以集之,数岁道不通。”[5]1420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及张骞言可以通大夏,乃复事西南夷。”[5]3166武帝举全国之力,试图打通蜀身毒道,结果劳民伤财,民怨沸腾,最后得到昆明之属“辄杀略汉使,终莫得通”的悲惨结局。巴蜀商人在武帝经略西南夷的战略举措中,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蒙受了巨大损失。

由于汉武帝大规模征讨匈奴,经略南方,军费财政开支陡然增加,为弥补财政赤字,武帝重用商人出身的东郭咸阳、孔仅、桑弘羊等一批“兴利之臣”,实行盐铁官营、均输平准、算缗告缗等新经济政策,包括蜀商在内的私营工商业再次遭遇到沉重打击,许多商人因此倾家荡产。

公元前112年至公元前109年,短短三年之间,汉武帝先后平定了南越国和西南夷,使岭南和西南地区彻底纳入汉朝版图。这一举措,对善于在南越国和西南夷地区“奸出物”的巴蜀商人,无疑是釜底抽薪,致命打击。蜀商失去了走私活动赖以生存的环境和土壤,“巴蜀殷富”的基础轰然坍塌,他们的地位从此一落千丈。在与雄才大略的汉武帝的中央王朝的较量和博弈中,蜀商彻底失败了。在中国历史舞台上纵横捭阖200余年的巴蜀商人集团从此一蹶不振,走向衰落。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蜀商时代从此一去不返。所以,笔者把“蜀商时代”的下限定为公元前109年。

四、余论 西南丝路与海上丝路是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

大汉雄风,远播域外。“汉朝人对西方世界的地理知识,甚至连唐朝人也未能超越。”[16]28笔者一直认为,滇缅印道与南海道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不能截然分开。把中国南方地区对外关系的有机整体,人为割裂为“海上丝绸之路”和“西南丝绸之路”(或曰“南方丝绸之路”)是不恰当的,是不能准确把握中外文化交流的历史规律的。研究海上丝路,不能对西南丝路视而不见,反之亦然。

研究中外文化交流史不能忽视对文化交流的主体的研究,不能“见路”不见人,也不能“见物(如丝绸、蜀布、陶瓷等)”不见人。近年来南方丝绸之路研究与巴蜀文化研究方兴未艾,成绩斐然,但由于“文献不足征”,以蜀商为题的论文依然屈指可数⑥。笔者不自量力,草成此文,对自己以往论点加以修订,进而提出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蜀商时代”这一概念,希望能得到学界同仁的批评指正。

注释:

①《战国策》卷三载:

司馬錯與張儀争論於秦惠王前,司馬錯欲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説。”對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塞轘轅緱氏之口,當屯留之道,魏絶南陽,楚臨南鄭,秦攻新城宜陽以臨二周之郊,誅周主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救,九鼎寶器必出,據九鼎,按圗籍,挾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聴,此王業也。今夫蜀,西辟之國,而戎狄之長也,弊兵勞衆,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為利。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狄,去王業逺矣。”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强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徳,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之地小民貧,故臣願從事於易。夫蜀,西辟之國也,而戎狄之長也,而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羣羊也,取其地足以廣國也,得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衆而彼已服矣。故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西海,諸侯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兩附,而又有禁暴正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之所不欲,危。臣請謁其故, 周天下之宗室也,齊韓,周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則必將二國,并力合謀,以因於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不能禁,此臣所謂危,不如伐蜀之完也。”恵王曰:“善!寡人聴子。”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蜀主更號為侯,而使陳荘相蜀,蜀既屬,秦益强富,厚輕諸侯。

而《华阳国志》卷三关于伐蜀的的记载,略有不同:

蜀王别封弟葭萌於漢中,號苴侯。命其邑曰葭萌焉。苴侯與巴王為好,巴與蜀讐,故蜀王怒,伐苴侯,苴侯奔巴,求救於秦。秦惠王方欲謀楚,羣臣議曰:“夫蜀,西僻之國,戎狄為鄰,不如伐楚。”司馬錯、中尉田真黄曰:“蜀有桀紂之亂,其國富饒,得其布帛金銀,足給軍用。水通于楚,有巴之勁卒,浮大舶,船以東向楚,楚地可得。得蜀,則得楚。楚亡,則天下并矣。”惠王曰:“善。”周慎王五年秋,秦大夫張儀、司馬錯、都尉墨等從石牛道伐蜀。蜀王自於葭萌拒之,敗績。王遯走,至武陽,為秦軍所害。其傅相及太子退至逄鄉,死於白鹿山。開明氏遂亡。凡王蜀十二世。

②所谓古典商品经济,是历史上商品经济在前封建时代出现的第一次高潮,它形成于前古典的公社自然经济解体之后,最终又为封建自然经济所取代。在欧洲,它是古希腊——罗马时代的主要经济形态。参见秦晖《汉代的古典借贷关系》,《中国经济史研究》1990年第3期。

③《史记》卷123《大宛列传》:“昆明之属无君长,善寇盗,辄杀略汉使,终莫得通。然闻其西可千余里有乘象国,名曰滇越,而蜀贾奸出物者或至焉。”,见第3166页,中华书局,1982年版。《三国志》卷30注引鱼豢《魏略·西戎传》:“盘越国一名汉越王,在天竺东南数千里,与益部相近,其人小与中国人等,蜀人贾似至焉。”见第860页,中华书局,1959年版。汶江先生考证“滇越国”即“盘越国”,为印度阿萨姆地区的著名古国迦摩缕波国,极为精辟。见汶江《滇越考》,《中华文史论丛》1980年第2期。

④饶宗颐先生认为,迈索尔出土中国古钱,最古汉钱为公元前138年,这可与《汉书·地理志》王莽于元始间与黄支国海上交通之记录互相印证。见饶宗颐《蜀布与Cinapatta——论早期中、印、缅之交通》,《选堂集林》,香港中华书局,1982年版。笔者提出不同意见,以为此枚古钱似应与蜀地走私商人有关,正与《史记》所载的蜀身毒道相印证。

⑤《史记》卷129《货殖列传》,第3278页。按:关于“贾椎髻之民”,司马贞索隐释为“通贾南越也”;《汉书》将“椎髻之民”书写为“椎结之民”,颜师古正义谓“椎结之民”指西南夷,见《汉书》卷91《货殖传》,第3690页,中华书局,1962年版。笔者此处从司马贞之说。

⑥以段渝先生主编《南方丝绸之路研究论集》为例,这部论文集长达80万字,含综论、交通、民族、贸易、青铜文化和中外文化交流等六个专题,所选51篇代表性论文,竟无一篇以蜀商为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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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童恩正.略谈秦汉时代成都地区的对外贸易[J].成都文物,19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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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张荫麟.中国史纲上海古籍出版社[M].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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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周永卫,男,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史研究。

(责任编辑:李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