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车

◎王琼丽

换车

◎王琼丽

一

每个女人在描述别人艳遇的时候，连职业记者都是要被比下去的，即便平常笨嘴笨舌的人，这时候必定也能口吐莲花、惟妙惟肖进行实况报道，何况平常就伶牙俐齿的赵丽萍呢？

赵丽萍给秦七月打电话的时候，秦七月正在健身馆挥汗如雨，赵丽萍说，七月，你在哪呢？七月一边接电话，一边擦汗，说，在俱乐部，早上咱们不是约好了的吗？赵丽萍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七月，确实临时有点事，这会儿已经到杭州了，改天请你喝咖啡赔罪。末了，像是说给七月听又像是自己嘀咕，我也说呢，梁伦文车上那女的那么年轻，不像你啊。七月突然明白，赵丽萍这是有话要说给自己听，连忙停下了手里的毛巾，问，丽萍，你说什么呢？谁是谁啊？赵丽萍听七月追问，竟有些磕磕巴巴起来，说，七月，有件事，不晓得该不该跟你讲。

赵丽萍等七月表态，七月总是那种不紧不慢的优雅劲，赵丽萍这时偏偏要吊一吊她的胃口，等七月来叫她讲。七月晓得赵丽萍这点小心眼，不禁抿嘴轻笑，很配合地说，丽萍，咱们谁呀，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有什么说什么呗。

七月听到赵丽萍在电话里笑，说，也许是我看走眼了，哪里有那么巧的事，而且车开得很快，一闪就过去了。这话一说出来，七月捕捉到了一点什么，再回想刚才赵丽萍的笑，就有些意味深长了。七月也笑，说，丽萍，你开什么玩笑呢，我们家老梁这会儿正在堤上喝茶呢。

赵丽萍赶紧接过话说，七月，应该是我看走眼了，哪里有那么巧的事，车开得很快，一闪就过去了，再说，你们家梁伦文的生意，怎么会做到杭州来，那我挂了哈，改天咱们约。

秦七月放下电话，就往堤上奔，就算车里的人身份不明，车总不会看走眼的，梁伦文的车是白色路虎，车牌尾号三个6，赵丽萍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看错？七月停好车，在停车场一路细看，确实没有看到梁伦文那辆白色路虎，莫非梁伦文真的整出什么艳遇来了？七月颤抖着双手，拨通打梁伦文的电话，问他在哪里，梁伦文说2号茶楼啊，怎么了？听梁伦文声音，镇定自如，不像搂着情人开车的调子，七月还是不放心，又不好直接奔进去找自家男人，万一梁伦文真的在那儿跟朋友喝茶呢？自己太太急急奔来查岗，梁伦文是要被朋友当笑话讲的。秦七月只好说，老梁，我陪朋友过来喝茶，刚从5号茶楼出来。你们大概什么时候结束？要不要一起回家？

梁伦文听了，好像有些惊喜，连忙说，啊呀太好了，那你上来吧七月，上来上来，我们在斗地主，一起吃饭了回家，可以吗？

梁伦文跟秦七月说话，总是用商量的口气，外人听来就有些宠溺的调子了，事实也确实如此，梁伦文

对秦七月这个老婆，确实有些娇娇宝宝的腻歪劲，用梁伦文那些朋友的话来说，换我们任何一个娶了七月这样的女人，只怕比老梁看得还要娇贵的。这话倒也不全是讨好的意思。七月生得美，大概是因为教古代文学的原因，人也是优雅婉约，袅袅婷婷，虽是人到中年，却依然颇有些丁香枝上、豆蔻梢头的感觉。这样一来，本来就爱妻如命的梁伦文，格外乐意带着秦七月在各种场合露脸，倒是七月不肯，梁伦文那些朋友，三教九流的，七月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有些瞧不上的。

七月挂了电话，刚上楼，就看见梁伦文已站在楼梯口迎候，七月的到来，令梁伦文脸上生辉。梁伦文牵了七月的手就往包间里走，他哪里晓得，自家这个斯文的太太，是来查岗的。

梁伦文的几个朋友见了七月，秦教授、嫂子什么的一通喊，又赶紧收了扑克，一门心思同秦七月讲话，生怕错过了讨好高知美女的机会，七月一看就晓得，大约是求梁伦文办事的人，心下别扭，伸手拿了扑克，递给梁伦文，继续，你们继续，我一边学习学习。

梁伦文晓得秦七月的意思，微微尴尬地笑，从牌盒里抽出扑克，嚷嚷，刘老板你别存心欺负人，刚刚小赵赢了，炸四把，要翻四番的，先开钱，再起牌。刘老板急忙梗着脖子为自己辩护，闹哄哄里，七月在梁伦文身边坐下来轻声问：老梁，怎么不见你的车？

梁伦文不以为意，一边起牌一边说，赵明康开走了。

赵明康是赵丽萍的老公，秦七月坐在一边，心里看戏似的，把赵丽萍看到的路虎和路虎上头那个年轻的女人，一幕一幕看了过去。

二

赵明康提出跟梁伦文换车，是在接到吕琪的电话后。吕琪说，这个周末我有时间。吕琪虽然年轻，到底是女孩子，必要的矜持倒是要一点的，她不好主动说，赵明康，咱们周末一起去哪里哪里玩玩呀，这话，应该男人说。赵明康自然懂得，事实上，吕琪的话，让赵明康有些激动有些幸福，不过，这并没有让他丧失对于安全性的考虑，他不想别人知道有一个吕琪，更不想老婆赵丽萍知道，所以他想到了死党梁伦文。

其实赵明康是一个对婚姻也算严肃的男人，老婆以外的女人，他从来没有列入人生计划内，逢场作戏而已，偶尔带一个两个女人，或者直接在酒店KTV叫几个公主小姐什么的充充场面，饭局酒局歌局一结束，银货两讫，互不相干，可偏偏这个吕琪，呼啦一下就闯入了他的生活，不，应该是闯入了他的灵魂，占据了他经过四十一年锤炼的中枢神经。他对吕琪，是有些爱的成分的，尽管还不到离婚另娶的地步。

如今开会不叫开会，叫论坛。认识吕琪，就是在市里举办的一个企业家论坛上。用以前的话准确说来，就是全市企业家经济工作会议。

吕琪是大学生，作为论坛志愿者，在各个社会精英之间穿梭，仿佛自己也功成名就一样，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活力，充满了激情，充满了自信，脸色也就白里透红，与众不同了起来。

人的情绪，靠氛围，而爱情，靠缘分。

没有缘分，要创造缘分。

这样想的，不只吕琪一个女孩子，但这样做且有机会这样做的，却不多。吕琪自认为是最幸运的一个，她不仅有了接触社会精英的机会，而且放眼望去，满座皆是充满了智慧的人头，吕琪像选择猎物一般将整个会场逡巡数次，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魅力男人赵明康身上。

社会精英并不都是王子，只观其表，有很多依旧只能归类于癞蛤蟆。赵明康白皙修长，儒雅亲切，赵明康是海归，玩的是高科技，赵明康是内外兼修。

吕琪年轻，吕琪美丽，吕琪是天之骄子，何况，吕琪家境殷实，她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吕琪是真正的白天鹅，她是在静静地挑选一个与之相匹配的真正的王子。

吕琪眼里同龄男孩子，全是小屁孩，她只好把目光调整到了中年男人身上，当然，最好是一个成熟多金魅力无限的男人。吕琪务实地认为，不管别人怎么夸奖或者恭维一个男人有才，都是不可靠的，最可靠的是看他的权力地位与经济地位。穷秀才自然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对于女孩子来说，这个世界最适合捕猎而又最容易得手的，就是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了。吕琪的清纯美丽和小智慧，足够对付书卷气甚浓的赵明康，事实也证明，中年男人都晓得色字头上一把刀，可他们的定力，又常常是风吹墙头草。

赵明康提出换车的时候，梁伦文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梁伦文高大健壮，穿休闲装开路虎；赵明康白净修长，西装革履开奥迪A8，这一换，还真有点新鲜感。新车新人，而且不用再提心吊胆，赵明康有一种

开小飞机的感觉。

吕琪在副驾驶座上，开心地手舞足蹈，是那种小学生背着老师做鬼脸的小小冒险与快乐，很纯真很可爱。赵明康时不时宠爱地看着这个小自己整整二十岁的女孩子，很配合地微微侧头，接住吕琪偶尔激情飞溅时递过来的亲吻。

从苏州到杭州，162.6公里，这个距离对于幽会的情人来说，是有一定的安全感的，何况，从苏州到杭州，是从一个天堂到另一个天堂，天堂里有什么？有你想要的一切，比如此时的吕琪。

赵咏华很柔情地唱：“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吕琪带给赵明康的，是另一个天堂。天堂复天堂，天堂何其多？别的男人也许两辈子都梦不到的美事，他赵明康全都有了。

事业、贤妻、娇妾……

赵丽萍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梁伦文的路虎的。赵丽萍的车停在停车道上，正在拔车钥匙准备下车，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子，紧接着就看到了摇下的半个车窗露出的那张年轻的、如花似玉的脸，可惜，只是小半个侧脸，那女孩正在跟旁边的“梁伦文”讲话。赵丽萍来不及细看，路虎已经驶过。看着路虎的背影，赵丽萍呆了会儿，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惊喜的感觉，哈，秦七月，美丽优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秦七月，如果晓得自己的老公原来也不是吃斋的，会是什么表情呢？想到这里的赵丽萍，果断拿出手机，拨通了秦七月的电话。

想象着秦七月接到电话后的表情，赵丽萍心里充满了欢乐。

女人之间，最怕在婚姻上头华山论剑。秦七月没有得罪赵丽萍，但是秦七月的幸福，得罪了赵丽萍。

三

做自己的爱，让别人说去吧。在梁伦文的路虎上，吕琪说。后来，意犹未尽似的，挥一挥美丽的小手更正：不，做自己的爱，让别人说梁伦文去吧。吕琪太得意了，忘形也就成了必然。

忘形的吕琪被赵丽萍看到是偶然。

赵丽萍确实是答应了秦七月，两个人早饭后就去俱乐部健身的。但是公司派去杭州办事处的职员突发急性阑尾炎，赵丽萍不得不亲自赶过去处理一些事情。在这一点上，赵丽萍是很自豪的，赵明康做他的高科技，大把大把地赚钞票，她却从不像有些女人一样，丈夫一发财，自己立马穿上貂皮大衣怀抱宠物狗狗做起享清福的全职太太，她自己打理一家小公司，不仅自食其力，而且做得得心应手。她虽然不像秦七月那样博学多才，但她好歹也是念过大学的人，是读过舒婷那首著名的《致橡树》的。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再者，赵丽萍知道，凭借青春美貌倒追来的赵明康，是不是守着自己过一辈子，是很难讲的，这就让她的危机意识，自立意识比别的女人强三分，所以，在别的女人休闲健身，喝茶品咖啡的时候，她自己驾车赶到杭州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赵丽萍认得那是梁伦文的车，也就理所当然认定，跟吕琪亲热的那个男人，是梁伦文。赵丽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把电话打给了秦七月。

对于秦七月，赵丽萍其实是有些看不惯的，总是一副知识分子清傲的嘴脸，虽说碍着赵明康和梁伦文是大学同学，又是拜把兄弟的分上，两个女人貌似亲热地交往着，可赵丽萍知道，秦七月骨子里，是看不起她的，不论赵丽萍多么努力，秦七月的心，总是离她十万八千里，不仅远，且高，总是站在云端看她的样子。

秦七月并不是很漂亮，可她是高知，气质上佳，同梁伦文琴瑟和鸣，恩爱无比。赵丽萍最看不惯的，是人高马大的梁伦文鞍前马后伺候秦七月的样子，人前人后，嘘寒问暖，端茶送水，宝贝得什么似的。这一比，赵明康和赵丽萍的婚姻，好像已经经历了八百年，给人垂垂老矣的感觉。赵丽萍只在国内混了个普通大本，仗着貌美如花，嫁给了海归赵明康。知识随着年龄的增加而积淀得更加深厚，外貌却恰好相反，岁月递增，美丽递减，赵明康这两年对自己的疏远，赵丽萍怎会没感觉？

这个世界上，女人大概是最奇怪的动物之一吧，自个儿婚姻不幸，恨那些比自己幸福的女人，远远超过对自己丈夫的恨。

秦七月的清高，是知识分子骨子里的天性，秦七月与梁伦文的恩爱，是真实自然的表现，秦七月绝无显摆炫耀的意思，也无意把任何人比下去，但她不比，并不意味着人家不比，赵丽萍同她暗暗较劲，她哪里晓得。问题是，偏偏较劲的赵丽萍，总是输一口气，这口气，就在赵明康打野上头。

虽说梁伦文跟赵明康是大学同学，有是好哥们，然而两个人在对待女人上头，态度截然不同，梁伦文是生意人里头的奇葩，除了自家太太，别的女人都不

入法眼，即便吃酒喝茶，如果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他要么瞧瞧别的位置空的，不显山不露水地就换了位置，如果换不了，他必定把凳子挪开一点，好似女人都是老虎。更夸张的是，梁伦文不爱看女人，有些男人有色心没色胆，所以尽量满足眼瘾，他不是，他压根不看，专心吃菜吃酒，饿牢里放出来一般，秦七月没有跟他对上象时，受到的也是这样的待遇。有人开玩笑问梁伦文，何以如此夫子？梁伦文一本正经答：非礼勿视。

赵明康恰好相反，倚红偎翠，声色犬马。

赵丽萍其实是有些想不通的，要说漂亮，她一点都不输给秦七月，她的五官、她的身材、她的嗲气，甚至于床上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唯一一点不如秦七月的，就是书读得略少了一些，导致气质微差。赵丽萍在心里对自己倒是客气，用了微差这个词，如果她把这个话讲出来，且不说别人，赵明康是不服的。她过度的精明，机关枪似的伶牙俐齿，让赵明康在人前觉得有些丢脸，年轻时，美艳的光芒可以照耀整个饭局，人到中年，容貌有些败了，缺点在赵明康眼里就格外突出了，只好尽量不带出去。

不恩爱了怎么办？秀恩爱。

赵明康把事业重心刚转回苏州那阵，也是赵丽萍初识秦七月。第一次一起吃饭，梁伦文事无巨细伺候着秦七月，拉椅子，布菜，赵丽萍热情如火地给秦七月倒了一杯苹果汁，哪晓得梁伦文一看，立马喊来服务员，要来空杯子，又吩咐服务员给秦七月倒了一杯白开水，赵丽萍有些尴尬，梁伦文赶紧解释，七月只喝白开水，这个倔呀，没办法。看似责备，语气里全是爱意，听得赵丽萍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可一边心里又酸酸的，赵明康没事人一样，只顾着自己吃喝，要不就是跟梁伦文侃大山，完全无视赵丽萍的暗示，赵丽萍没办法，只好反过来为赵明康服务——递烟、倒酒，看见赵明康嘴角粘了一点青菜，赶紧拿了纸巾替他擦。哪晓得却赵明康拿手一拦，这就拦出了赵丽萍的屈辱与自贱的感觉来了，一餐饭好歹混了过去，赵丽萍再不肯跟赵明康一起赴梁伦文两口子的约。但是赵丽萍约秦七月。

梁伦文是赵明康的合伙人，关系终归是要处好的，看了人家两口子亲热心里不舒服，那就不看，只看秦七月。

秦七月确实很耐看，样貌好，脾气好，修养好。但是跟秦七月总不能谈生意经吧，谈古代文学，赵丽萍又没那能耐，只好谈老公，谈孩子。赵丽萍开口必说，我们家明康啊，那调子起伏有致，每一个字里都能漾出蜜来。秦七月听得多，说得少，赵丽萍提起了话头，追着赶着问他们家事，秦七月只好浮皮潦草地讲，老梁怎样怎样。

梁伦文跟赵明康同年，如果梁伦文是老梁，赵明康也该是老赵的。可赵丽萍偏偏一口一个我们家明康，是要叫秦七月晓得，她跟老公，也是幸福的。秦七月一味笑，在赵丽萍絮絮叨叨的时候，偶尔感叹一句，丽萍，你们真幸福。赵丽萍听了，心里是得意的，不过得意的不是她跟赵明康真的就幸福了，她跟赵明康自然不幸福，起码是不够幸福，赵丽萍得意的是，自己的嘴上功夫，把个高知秦七月，哄得团团转。

四

赵丽萍后来不得意了。

赵丽萍知道自己讲出来的幸福，是不作数的，所以她的警惕性极高，对赵明康的警惕性。但她绝不公开盘问赵明康的行踪，也绝不偷偷查看赵明康的手机，她的警惕是时时刻刻都在的，是潜意识的，这样的警惕让她对赵明康常常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比如她刚走进太湖边的船屋，就捕捉到了赵明康的气息。

赵丽萍招待一个客户，北方来的，带去大酒店，贵而不惠，精明的赵丽萍想到了船屋，太湖边的船屋，都有新鲜的太湖三白的，赵丽萍对北方汉子介绍船屋的时候，特意提到醉虾。太湖白虾，清淡新鲜，把虾放进酒里，放入姜、葱、酱油和盐等调料，酒最好是黄酒，虾吃了酒，自然就会醉，这个时候将生的虾吃进去，美味无比。客户听得垂涎欲滴，立马同意，两个人开车就往太湖边奔。好巧不巧，刚进去，服务员打开右手边第一扇门给里面送菜，赵丽萍扫了一眼，靠嘴上功夫赢来的一点点幸福就分崩离析了。她看见了赵明康和赵明康身边的女人，那女人，自然是年轻漂亮的，这不足以让赵丽萍崩溃，赵丽萍心里早早就织满了关于赵明康的各色各样的花边，她早就看到过，听到过，但她绝不揭穿，起先也疼，也气，后来就麻木了。让她崩溃的是，她还看到了梁伦文和梁伦文身边的秦七月。秦七月跟那个女人清笑浅言，赵明康跟梁伦文把酒言欢。赵丽萍想起她一直对着秦七月讲，我们家明康我们家明康，秦七月安安静静地听，微笑着配合说，丽萍，你真幸福！

赵丽萍一直以为，像秦七月这样的女人，应该是清傲的，是纯净的，这也是赵丽萍除了帮赵明康做好

夫人外交之外，跟秦七月一直保持往来的重要原因，她没想到，秦七月居然会低了身姿，与赵明康的情人同席吃酒。赵丽萍这个时候再看秦七月，就不是以前那个好修养好脾气的秦七月了，秦七月的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好，是心里知晓答案，偏偏使劲配合你乱猜谜底的好，是假装的好，再回想秦七月听她显摆我们家明康如何如何对我好时的笑，分明就是冷笑，是嘲笑，是看笑话的笑。

秦七月，可恶的秦七月。

赵丽萍稳了稳心神，对客户说，这家船屋怎么搞的，今朝这么大气味，难闻死了，咱们换一家吧。

五

看见梁伦文的车，看见副驾驶座位上的吕琪，赵丽萍刹那间有了快意恩仇的感觉，每个毛孔都张开来，舒畅无比。梁伦文在苏州喝茶？笑话！不是处处显摆你恩我爱吗，我这就撕开你皇帝的新衣，看你羞也不羞？

赵丽萍挂了秦七月的电话，要办的事也懒得理了，巨大的冲动让她立马启动车子，开始对梁伦文以及他的外遇的围追堵截。

捉贼拿赃，捉奸成双。

发现赵丽萍的车，是吕琪。那个时候，吕琪正在对着镜子补妆，刚才赵明康提醒她，一会儿该下车了。就在这个时候，吕琪发现了后面也是苏州牌照的车。

“苏E哎，不会是你熟人吧？”

吕琪也就是顺口一说，赵明康也就是下意识那么一瞥，这一瞥，惊出了赵明康一身冷汗，他隐隐约约看到后面的车，有些像自己的老婆赵丽萍的。

吕琪看赵明康神色严峻，意识到有些不对，突然就笑了起来，咱们这不是梁伦文的车吗？只要不下车，就不会露馅，大不了，咱们换个地儿玩呗。

赵明康不出声，他故意左拐弯右拐弯绕行，后面那辆车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赵明康这下肯定了，是老婆赵丽萍。

二十来分钟后，赵明康上了沪杭高速，他现在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但有目的，那就是甩掉赵丽萍。赵明康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人生这段插曲改写成生命的主旋律，吕琪是自己送来的甜果子，他也就是顺嘴一咬，尝尝鲜而已，他压根就不想跟赵丽萍伤筋动骨。

现在的问题是，他甩不掉赵丽萍。

赵丽萍个性虽然有些张扬，可是胆子小，开起车来总是四平八稳的，他弄不明白，赵丽萍拼了命地追梁伦文的车干吗？难道发现自己了？赵明康担心赵丽萍这个速度跟下去会出事，但是他也不敢停下来，吕琪无疑是个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他不想到时候你死我活。

赵明康一边开车一边紧张地想对策，关键时刻还是想到了兄弟梁伦文。只要梁伦文打个电话给赵丽萍，说是看见了她在后面，假装问问她去哪里，他赵明康不就被撇清，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他拨通了梁伦文的电话，刚喊一声伦文，就听到车后剧烈的撞击声音，然后自己的车猛烈的颠簸一下。

赵明康醒来，是在两天后，赵丽萍重伤不治，已经魂归天堂，真正的天堂。吕琪头部重创，还在昏迷中。

赵丽萍留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我以为是梁伦文。

这句话，很多人琢磨来琢磨去就是不明白，以为弥留之际的赵丽萍讲的是胡话，但是有一个人懂，那就是赵明康。赵明康开始也是不懂的，但后来懂了，懂了的赵明康无法跟任何人解释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赵明康记得赵丽萍说过，秦七月瞧不起她，总有一天，她会赢过她。

秦七月，大概也是懂的吧？

责任编辑 石华鹏

王琼丽，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专栏撰稿人。有小说发表在《上海文学》、《都市小说》、《百花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