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股市能新生吗

本刊特约记者 李长风

中国股市所用的是特殊时期产生的特殊规则，在这规则中，“重融资”的发展口号是中国股市最重要的任务，并一直保留了下来

不久前，雪球的一位网友用一则笑话宣泄着自己对股市IPO重启的不满。厨师把鸡、鸭、牛、羊召集到厨房，很亲热地问候了大家后说：“你们喜欢怎样被吃掉呢？”下面一片寂静……最后一头牛小心翼翼地说：“可是……”厨师鼓励道：“说吧，不要拘束，畅所欲言嘛！”牛看了看四周：“其实我们都不想被吃掉。”厨师指着牛笑：“你看你这个同志。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这位网友认为：新股发行改来改去，改出了一个最坏公倍数。

持此观点的并非只有虚无飘渺的非知名网友。新浪大V，被称作股市死多头的沙黾农也在其博客中坦承：此时重启IPO，是要股市“集体自杀”。他认为：“在其背后，无非是利益集团欲再行利用滥发新股来吞噬广大中小投资者血汗钱的饕餮大餐！如，在某媒体曾连篇累牍呼吁重启IPO的背后，其实就是为此媒体欲像‘人民网’一样上市大造舆论！”

1990年12月19日，中国上海证券交易所正式成立，开启了中国资本股市投资的新篇章。截止到如今，沪深股市的上市企业数已经接近2,500家。股市的总市值已从当初的23亿元变为21万亿左右。但是，和别的国家股市不同，中国股市在开始之初就带有浓重的政治色彩。在股市建立的初期，当时的管理层订立规则特别强调的是：充分发挥股市的融资功能，支持经济的发展。因此，我们可以说，中国股市所用的是特殊时期产生的特殊规则，在这规则中，“重融资”的发展口号是中国股市最重要的任务，并一直保留了下来。

经济学家华生就曾告诉记者，证券市场从一开始用中小企业来尝试，到帮国企脱贫解困，到近期甚至进一步降低上市标准，为小微企业服务，说来说去依旧是为融资者服务，显然没有为投资者着想、服务。

也正因如此，中国股市形成了一套下意识的制动机制，一旦出现股市低迷，政府就会通过暂停IPO来救市。截止到2014年1月初，中国已经经历8次IPO暂停，累计暂停时间达到4年半之久。而从目前的资料来看，在8次IPO暂停期间，大盘上涨5次，下跌3次。按照经济学的理论，暂停IPO应该对扭转股市颓势基本无效，市场的趋势是由基本面来决定的。但是，从中国现状来看，这一理论却并不完全正确，因为暂停IPO除了能向股民传递出监管当局对股民、股市的殷切关怀和体恤之情，还明确告诉所有人一个信号：“政府已经对当前点位不满，各圈钱融资者必须要暂时收敛。”

2012年年底，本刊记者曾以《再等等 股市会有惊喜》为题，论述了中国股市将会在未来翻身向上的三大理由。其后，中国股市在2013年年初翻身向上，创业板甚至出现翻倍行情。但其后，股市大盘开始回落，并在一次次IPO重启的传言和猜测里逐波下探。截止到2014年1月，上证指数几乎跌回当时的点位。

2012年，A股IPO数冠全球，增发和IPO加在一起融资总额达到2,000多亿元，排队上市企业超过700家，与此对应，中国股市指数下跌也熊冠全球。曾是中国第一代红马甲的王志强告诉记者：“由于多年下跌，中国股票市场明显出现资金短缺的情况，虽然中国银行里有着几十万亿存款等着搬家，但是由于指数连年下跌，投资者宁愿加入到非法放贷中也不愿把钱投进股市。”当时状况和现在出奇相似，一边是IPO的加码，新上市企业不断进入市场，一边是股市资金的不断流出市场，这一进一出，市场供求也就发生极度扭曲，导致股市跌跌不休。

这里面固然有信心、资金、政策等多方面的因素，但不得不说，和2012年年底相比，《再等等 股市会有惊喜》文中提到的三大关键因素大部分已经落地。仅以最重要的资金扩容一项来说，新的国九条、保险资金获准进入创业板、大额保单进入蓝筹股市场都是资金转移通道的大利好。不过这样的利好在面对新出台的新股改革设计时，却表现出明显的无力。

新的股票IPO改革的思路是，由审批制向注册制过渡，与国际市场接轨。可问题是，注册制虽然能有效转变以往过度偏向审核的发行模式，但这绝不是只进不出治愈股市市场的灵药。一边是疯狂的IPO发行，另一边是退市企业数几乎为零。这种情况就等于告诉圈钱者，企业成功发行上市是你们财富暴增的有效渠道。因此，面对这样的市场体系，企业不惜一切代价上市、增发，甚至通过财务造假等手段达到目的。待运作成功后，高管的财富得以迅速暴增，企业卖出了他们从不敢想的天价。这一价格甚至超过了他们有生之年运作企业产生的价值。此后这些企业家无心发展企业，通过各种方式套利出逃，将财产转移至海外。

2014年1月10日凌晨，奥赛康公司发布公告，考虑到本次发行规模和老股转让规模较大，公司和保荐机构及主承销商中国国际金融有限公司出于审慎考虑，经协商决定暂缓本次发行。根据此前资料显示，奥赛康吸引了361家网下投资者参与申购，发行价格最终确定为72.99元/股，对应2012年摊薄后的市盈率高达67倍，这也是IPO重启以来最高的，几乎超过了市场上现有同行业公司的估值价。可是，面对这样的天价，广发基金有关负责人却对媒体说，“72.99元/股的价格说起来有些偏贵，但也不是高得离谱。”

宏观分析师志荣告诉记者，这样的暂停不合规定，出现这一情况只能说明不重修法就出部门新规造成了多方利益受损。他说：“奥赛康暂停IPO，标志部门规章下新股发行改革的失败。”经济学家谢百三更是用“中国证券史上最糟糕的一次新股改革”来形容他对这次改革的失望。在他的一次讲话中，他用10条重罪来描述此次改革的失利：1. 新股洪水来势汹汹，三天8家前所未有；2. 募资量很大，市盈率畸高；3. “打新”所需资金太多，造成投资者双面挨打；4. 规则设计非常复杂，令人厌恶；5. 发行过程缺乏透明，72.99元的新股高价是怎么竞出来的；6. 想卖给谁就卖给谁的设计，会在半年到一年中出现无数个“王小石”；7. 股市缓缓下行，创近期新低；8. 机构可以无任何附加条件及压力的打新股；9. 股票可以立即变现，大股东大喜若狂，拼命变现；10. 这次改革这不是什么改革，这是主观主义、官僚主义的乱改，深深地伤害了中小投资者的利益，与政府宣传的目标背道而驰。

从2013年12月30日到2014年1月，已经拿到批文的公司是37家。从1月第二周开始发行的是8家，第三周集中发行的是18家，这种节奏超过历史上最密集的发行频率。而据资料统计，2014年1月拟发行上市超过50家企业，累计融资或达到300亿元；而全年累计发行上市的企业数或多达200家，累计融资规模将突破千亿。对此，华夏时报总编水皮撰文称：“公司在朝不保夕的预期下都会拼命赶早发行，没有公司有内在的自我约束或者全局意识。”

这不由得让笔者想起了被很多投资家视为入市指导书的电视剧《大时代》中的经典对白。龙成邦：“告诉我，明天股市怎么样?”方进新：“会大跌！”龙成邦：“大跌？我们已经赔了不少钱了，还跌？”方进新：“因为定时炸弹太多！假股票太多！空壳公司太多！垃圾股太多！贪污和丑闻太多！今天只揭穿了一个，还会继续下去的，所以明天大跌，后天跌得更惨！跌到垮，跌到完蛋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