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眼泪在飞
2014-11-05刘桂先
刘桂先
学安全生产管理的伊凡大学毕业,被招聘进了一家国有企业从事安全生产管理工作。单位不错,还专业对口,伊凡很是满意。
上班没多久,省安监局举办国有企业安全生产管理人员培训班,作为新入职的同志,单位安排伊凡参加培训。
根据通知要求,伊凡来到省安监局下属的一家培训中心接受培训。这家培训中心规模不是很大,条件也不是很好,并且地处偏僻。说实话,以前伊凡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个鬼地方。
和任何培训班一样,无非就是领导作作报告,专家搞搞讲座,非常枯燥。好在只有三天时间,这样的日子伊凡觉得还是可以熬下来的。
伊凡有一个爱好,就是每天晚上都会出门跑步。上大学时他就是班上有名的“暴走一族”。晚饭过后,在宿舍上了一会网,他便换上运动鞋,走出培训中心。
培训中心的门前只有一条山路,不宽,而且起起伏伏。路的一侧有一排路灯,但损坏得很严重,有的亮,有的不亮,还有的一会亮一会不亮,像打疟疾一样。再往前走,山路越来越窄,起伏越来越大,路灯也不知什么时候完全消失了,只有路的两旁树密草深,风一吹“哗哗”作响,让人从心底里发毛。
尽管还没有跑到足够的路程,但伊凡没有足够的胆量往前跑了。他站在路边撒了泡尿,决定立即掉头往回跑。
突然又是一阵风吹来,伊凡不由打了个寒战。几乎是在同时,他听到路的左侧不远处传来一阵人的哭声。
伊凡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屏住呼吸,仔细再听——不错,确实是人的哭声!他甚至还敢断定,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哭声,一声紧似一声,撕心裂肺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个时候却有人在哭?伊凡犯疑了。他想弄个明白,可是人地生疏,还又瞎灯瞎火,他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弄明白的。
哭声还在继续。哭声伴随着风声,不能不让人毛骨悚然。伊凡的心被提到了喉咙口上,赶紧一路小跑,回到了培训中心。
第二天,又是枯燥的培训。伊凡觉得这种培训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对于那些领导,那些专家的讲授伊凡觉得不屑去听。在他看来,安全生产就是那么回事。他们讲的,大学课本上都有,他也都学过。
晚上,又一个晚上开始了。按照惯例,伊凡上了一会网后又换上运动鞋出门了。他不是没有想起昨晚那场景那哭声,他也想重换个路线,可是这里实在是偏僻,简直就是另一种荒凉,没有第二条路线可以选择。也真是,那哭声与我跑步有什么关系?我的跑步怎么可能受那哭声的影响?当然,他也想看看今天是不是还听到哭声。年轻人嘛,谁没有个好奇心。这么想着,伊凡便又踏上和昨天一样的路程。
伊凡一路小跑,不一会便出汗了。再往前跑,便是昨天的折返点了。是继续,还是折返?伊凡犹豫起来。不急,先撒泡尿再说。伊凡刚刚站定,突然,一阵紧似一阵的哭声又从昨晚那个地方传了过来。
伊凡再听,觉得这哭声和昨晚听到的哭声是有区别的。昨晚听到的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今天听到的却是好几个人的哭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如泣如诉……这哭声直往人的心里钻,让人不寒而栗。伊凡不敢再听,不敢再想,只有赶紧往回奔。
天一放亮,大家就开始收拾行李,伊凡也不例外。因为今天是培训的最后一天,内容只有一项,就是到一安全生产事故警示教育基地接受教育,然后就可以各奔东西了。
两辆中巴载着参加培训的所有学员,沿着培训中心门前的山路一颠一跛地前行着。在路灯消失的不远处,中巴折进了一处被树木和杂草覆盖着地方。伊凡发现,前两晚自己听到的哭声就是从这儿传来的。
中巴停了下来。伊凡放眼看去,这里残垣断壁,和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没有什么两样。见大家都站定了,培训中心的王主任开腔了。他说:“学员同志们,这里原来是一家金属制品厂,四年前发生过一起由金属粉尘爆炸引发的重大生产安全事故,29名工人瞬间成了冤魂,昔日红红火火的企业也全被毁了……后来,这里成了我省的生产安全事故警示教育基地。”学员们神情凝重,全神贯注地倾听着王主任的讲述,迈着沉重的步子,在王主任的引导下参观。
走在这家企业的废墟上,伊凡的心里一阵阵地发毛,那两晚听到的哭声总是在他的耳边萦绕,挥之不去。这时,他看到一个年约六旬的老人坐在一间挂着传达室门牌的小屋前看着他们这些参观的人,便悄悄地走了过去。
老人耳朵不好使,比划了半天,伊凡才弄明白,老人原来就是这家企业的看门人。事故发生时,巨大的爆炸声震坏了他的耳朵。事故发生后,他没有离开,依然在这里看门。当然,不再是为企业看门,而是为警示教育基地看门了。
伊凡继续对老人比划着。他想问老人,这里是不是经常听到哭声?到底是谁在哭?
又是好一阵比划,老人终于明白了。他告诉伊凡,确实有人说过,经常从这里传出哭声。但是,他听不到。到底是那些冤魂在哭,还是……他更不知道。
回想着自己听到的哭声,伊凡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结束培训回单位之前,伊凡给培训中心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建议,把参观生产安全事故警示教育基地作为培训的第一课。他觉得这样做,对学员们更加认真地学习大有益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