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俊:与中国原创歌剧的“不解之缘”
2014-11-05文/姜楠
文/姜 楠
许知俊,生于新疆乌鲁木齐市,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作曲、指挥双专业,师从杜鸣心教授、叶小纲教授、李华德教授。现为中央歌剧院常任指挥,国家一级指挥,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中国合唱联盟副主席。曾荣获国家文化部颁发的“优秀指挥奖”、“(歌剧)最佳指挥奖”,被中国文联授予“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
作为当今乐坛活跃的著名指挥家,他与海内外许多乐团和剧院有着很好的合作。曾出访欧、亚、美、非的很多个国家和地区,并在一些著名的音乐殿堂执棒演出。如林肯艺术中心、肯尼迪艺术中心、芝加哥爱乐大厅、巴黎香榭丽舍大剧院、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克里姆林宫大剧院、圣彼得堡马林斯基剧院、雅典卫城古剧场等。
他的指挥风格大气而亲和,极富歌唱性和感染力。受益于作曲专业的训练和学习,他对作品内容、结构及作曲家意图方面有着更加清晰深入的把握。其指挥领域广泛,包括歌剧、交响乐、民族管弦乐、合唱、交响戏曲等类型。曾多次在国家级大型庆典晚会上担任指挥,引起广泛关注和好评。并在多个国家级比赛中担任评委。
曾担任《图兰朵》《波西米亚人》《茶花女》《弄臣》、前苏联歌剧《驯悍记》等多部经典歌剧的指挥和副指挥,并在国内外大型音乐会上担任指挥和作曲。还曾与中央乐团、中国广播交响乐团、上海交响乐团、中央民族乐团等乐团合作演出,录制唱片。近年来其首演的大型作品有歌剧《马可·波罗》(1991年,北京)、歌剧《羽娘》(2001年,沈阳)、交响京剧《郑和下西洋》(2008年,天津)、交响锡剧《天涯歌女》(2011年,南京)、歌剧《钓鱼城》(2011年,重庆)、音乐诗剧《牛郎织女》(2012年,北京)、歌剧《回家》(2014年,南昌)、歌剧《血原》(2014年,沈阳)、歌剧《导弹司令》(2014年,北京)。
他曾为多部电影、电视剧作曲,并创作有舞剧音乐、交响曲、声乐、室内乐及民乐重奏等作品。
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举行与世界著名小提琴大师施罗姆敏茨合作音乐会
许知俊,作为我国当代活跃于乐坛的指挥家,近年来参与了多部中国原创歌剧的首演指挥工作,从歌剧《马可·波罗》《羽娘》到歌剧《钓鱼城》《回家》,他用自己辛勤的劳动和坚守的精神,不断超越自己,完善自己,为原创歌剧的普及与发展默默地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与音乐的缘分和对音乐的执着
上世纪60年代出生在军区大院里的许知俊和小伙伴们只知道世界上有8个样板戏,当芭蕾舞音乐《红色娘子军》突然响起的时候,小伙伴们都安静下来聆听,对音色的迷恋是从收音机、老唱片里得到的,音乐带给小伙伴们强烈的吸引力,大家如饥似渴。部队大院里有许多小朋友开始自学乐器。1974年8月,许知俊拿到了音乐生涯的第一件乐器 —— 单簧管,并且吹响了这件乐器,那时的他已经是中学宣传队的一员了。
1984年,已经在新疆军区歌舞团工作的他,买上一张火车票,74个小时从新疆到北京,报考中央音乐学院,虽然考试成绩很好,但终因工作关系等其他原因没能如愿来北京上学。北京的考学经历使他对外面的音乐世界有了一个感性和理性的深入了解,走出来看到音乐世界的五彩斑斓后,他对自己的现状越来越不满,越来越想补齐在音乐上的差距。那时的他已经20多岁,年龄偏大,但他依然坚持梦想,破釜沉舟,再一次乘74个小时的火车来到北京,住30元一个月的简易房,苦中作乐,在一位中央音乐学院读二年级的朋友的鼓励和帮助下,找老师学习。用他自己调侃的话说,自己当时从未觉得自己穷过,只是没有钱。正是这种对目标的热度和理想的温度,使他在求学的路上无所畏惧。许知俊本性中有着一股做事的认真劲,考学前十年的单簧管学习使他对西方音乐有了深入的了解。虽然每天要吹3-4小时的单簧管,但更吸引他的是音乐创作。于是他到处打听如何能搞好创作,甚至自己写歌投稿。为了能够系统地学习作曲技术理论知识,他到北京找老师学习和声,每天除了做6个小时的和声题外,还要练习3-4个小时的单簧管,背1-2个小时的诗词,练习4个小时的钢琴,有些是自己给自己加的内容。到考学前他把和声完整地学习了两遍。1985年,他如愿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作曲专业,当时中央音乐学院搞教学改革,许知俊就通过自己的勤奋和努力,同时读了两个专业,作曲是第一专业,指挥是第二专业,并且提前毕业,1989年作曲专业毕业,1990年指挥专业毕业。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们那种柔中带刚、为人谦和、中国文人的品格和君子风范对他艺德和人格的培养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音乐会排练场景
与中国原创歌剧“结缘”
1990年许知俊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到了中央歌剧院工作。1991年中央歌剧院推出时任院长、作曲家王世光创作的歌剧《马可·波罗》,王院长大胆起用许知俊担任该歌剧的指挥,并将这部歌剧的首演指挥任务交给了他。作为刚毕业的大学生,以许知俊当时的背景和资历、以他当时的专业技能和经验,出任 一部新歌剧的首演指挥条件还是不够充分的,但他很幸运,也很惶恐,就这样有些懵懂、有些胆怯的许知俊有了作为中国原创歌剧首演指挥的“第一次”。虽然这部歌剧在文化部主办的第二届文华奖评选中,荣获政府在舞台艺术领域的最高奖项——“文华大奖”,但对于年轻的许知俊来说,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面对有经验的团队,面对一批造诣高深的艺术家们,他在那个剧组属于最“嫩”的一个,无论是经验还是技能都有很多欠缺,但尽管如此他紧咬牙关,做下来并做好了。毕竟上学的时候没有机会指挥歌剧,指挥法是技能的根本,通过“手”把音乐表达出来,毕业后进入应用阶段,艺术的检验空间在舞台,只有在实践中才会积累实战经验,才会接触到书本上、校园里接触不到的东西。他还记得第一次指挥乐队是在学校里的课堂上,感觉像是上游乐场,充满好奇感,但又是非常不熟悉的游戏,稀里糊涂上去“玩”一遍还没玩利索就下来了,就是这种感觉。所以当面对两个小时篇幅的作品时,立刻让他对事情的认识和理解变成了一种感觉,作品的把握超出了能力,如何做到心中有数,如何处理合唱团、乐团和歌唱家之间的相互关系,如何处理与作曲家、导演等整个剧组之间的相互关系,已远远超出了指挥技术要求,需要下很多功夫,而不是简单地把谱子背下来,仅仅烂熟于心是不够的。作为歌剧指挥,特别是歌剧首演指挥,对指挥技能的要求是在琴房里想象不到的,要硬着头皮做。这与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远远不对称,就好像踢足球踢空门是一回事,所有队员都在围追堵截让你射门又是一回事。用许知俊自己的话说:“非常感谢这个团队给我的宽容和帮助,因为在座的每一位艺术家都比自己有经验,与他们打交道,他们对音乐的理解,都给了我很多的借鉴。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次的宝贵经历给了我以后担任原创歌剧指挥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当年的困难和挫折在日后的经历中慢慢地散发着它的作用。”他第一次在歌剧“实战”指挥中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长处。
随后,许知俊又陆续指挥了沈阳军区前进歌舞团的大型民族歌剧《羽娘》,重庆市歌剧院、重庆交响乐团的歌剧《钓鱼城》,江西省歌舞剧院有限公司的歌剧《回家》等。其中歌剧《羽娘》在第三届全国歌剧(音乐剧)观摩演出中荣获唯一“演出大奖”,同时荣获作曲、剧本、导演等7个最佳单项奖。歌剧《钓鱼城》作为唯一一部歌剧作品赴北京参加第四届全国少数民族文艺会演,并一举囊括“剧目金奖”和“优秀组织奖”及“最佳编剧”、“最佳音乐”、“最佳导演”、“最佳舞美”、“最佳演员”、“最佳新人”等单项奖;获中国少数民族戏剧学会颁发的“金孔雀大奖”综合大奖,获第十二届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又在第十四届文华奖颁奖上摘得了“优秀剧目奖”、“文化剧作奖”、“文华音乐创作奖”,获得“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2011-2012年度)年度资助剧目。”歌剧《血原》将在今年9月首演。从此,许知俊就与中国原创歌剧结下了“不解之缘”。
“惜缘”
结缘并不难,难的是惜缘和续缘。有了第一次指挥原创歌剧的经历,许知俊意识到要不断复制和放大自己的长处,同时也越发地对原创歌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歌剧是把戏剧、音乐、诗歌、舞蹈和美术等元素结合在一起的一门综合艺术,音乐是歌剧的灵魂。歌剧指挥在指挥歌剧时,他更多的是与业界、与同行、与团队的合作。作为歌剧指挥,特别是原创歌剧首演指挥,他的作用更是举足轻重,因为一部歌剧作品最后是用声音感动人、用情节感染人,而指挥最早接触到的作品形式就是谱子。作品交到指挥手上,究竟有多少可能性、它的价值在哪里、准备怎么处理,指挥都要有自己的认识和判断。最后呈现在舞台上的才是感人肺腑的作品,不会自然而然就是这样的,这是对指挥的考验。面对谱子、面对剧本、面对演员、面对乐团、面对导演……面对这一切,对作品的认识、设定的目标和理想、设定的方向、解决办法等都需要通过具体方式展示和解决。这是一种挑战,不同指挥像不同导演,同一部剧呈现的效果截然不同,这也正是作为指挥的成就感所在。
中央歌剧院给了他一个很大的平台,这里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使他有更多的机会与有造诣的歌唱家们深入接触,从而帮助自己提高对声乐艺术的认识。在中央民族乐团担任常任指挥期间,他越来越对民族文化有了深刻的认识,多次到西方演出,使他意识到母语的意义。比如在法国香榭丽舍大剧院演出,当电视台采访他的时候,他就是李白的“使者”、曹雪芹的“使者”,而不是谁的学生了,要代表国家,代表我们中国人血脉里流淌的文化。就好像指挥贝多芬作品时,要像一个德国指挥,从其母语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不是翻译过来的文化,这对艺术创作非常重要。
许知俊指挥歌剧作品,特别是新歌剧作品的能力非常出色。作为原创歌剧首演指挥,他拥有的不可比拟的优势就是他是学作曲专业出身的,作曲训练的大量练习和老师的培养锤炼,可以让他透过音符看到作曲家的本意,让他更加明晰作曲家对材料的构思、发展,对和声的控制、变化,对曲式结构的灵活构架,对配器法的运用等。因为作曲家深层的意思是通过特别的句法表达出来的,作为指挥要知道用什么样的力度和速度来把握这部作品,哪条路能走,哪条路会走得更好。这一优势在工作时会转化为一种很强的自信。做一件深信不疑的事和半信半疑的事,结果会完全不同。有作曲功底的指挥就好比看下棋的人,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懂棋的人看到惊心动魄的关键时刻,不懂棋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歌剧指挥家同时也要是一个戏剧家,除了实现作曲家乐谱所承载的音乐创意外,还要受到歌剧总体构想和舞台法则的制约。他能看懂歌剧作品中的戏剧性紧张感,能够深度理解作品或者说与作曲家“零距离”沟通,体现了指挥驾驭歌剧的创作能力和对美的多元化追求。指挥面对作曲家、歌唱家、乐队、导演,面对众口,既要听进去他们的意见,同时要有自己的原则,需要经验和阅历,需要大量的案头工作。新歌剧更是如此,无章可循。为了做好功课,他要熟悉歌剧的构成,熟悉舞台表演艺术的特点,完善自己良好的戏剧修养、音乐修养和舞台感觉,所以他经常熬夜研究谱子,有时在早上四点半到八点半研究谱子的每一个细节,九点开始排练。只有读懂谱子,才能把来自作曲家心灵的表述,把音乐内在、深层的美感充分展示出来。这种美感建立在对作曲家的高度尊重和对作品的深入研究之上。要对作品有理性的思考,有立体的构建感,技术可以苦练,而艺术是需要积累的,需要艺术修养的进步与成熟,包含了作曲技术、音乐观念和美学思想的演进。中国原创歌剧的中国性、民间性和当代性,对指挥构成了巨大的技术与理解的挑战,用许知俊自己的话说,他要指挥音符后面的那些东西,灵魂上的和心灵上的……
交响音乐会《荣归故里》排练现场
许知俊与本文作者合影
对中国原创歌剧的期待
许知俊说,如果可能他也想创作一部歌剧,一部自己理想中的歌剧,虽然创作一部歌剧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是指挥一部歌剧的许多倍,但这是他的一个梦想。
从他的角度来看,歌剧作为舶来品,它的文化身份是什么?可以说,中国歌剧借用了西方歌剧概念,但由于自己强大的传承、丰富的资源反倒是在歌剧到底要“洋”的还是“民”上产生了问题。西洋歌剧从它的历史而言,是从音乐作品中演化过来的,音乐作品增加了它的文学性,使其越来越故事性,对于情节、任务、声光电等更加重视。歌剧的发展与音乐史的进步密切相关,歌剧中脍炙人口的咏叹调、重唱、合唱,之所以听着过瘾,就是因为它们的戏剧性冲突,这与我们戏曲中的锣鼓经极为相近,我们的歌剧在这方面办法不是很多,不能都是歌曲式、总结式、感慨式的,歌剧是戏,是戏剧性音乐,带张力的,西方歌剧留给我们宝贵的艺术遗产就是戏剧性,我们应该从创作中展示它的运动和律动,要找到自己的办法还有很长很长的路,也需要一批具备这样创作理念的作曲家和具备这样能力的作曲家,结合中国传统艺术中最精华的东西,找到与中国优秀传统的最佳结合点。到那时,大家就真的把中国歌剧当戏看,到底是“另起炉灶”还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对于有志于歌剧创作的人来说是值得思考的问题。经过20世纪、21世纪的发展,当年音乐在创作理念上任何的反叛都是具有革命意义的。中国的作曲家要形成自己的“语汇”,这是关键。
2014年,对于许知俊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年,是他与音乐“结缘”40周年,也是他的“原创歌剧指挥大年”。今年9月,歌剧《血原》即将首演,10月在武汉举办的第二届中国歌剧节上,许知俊将携重庆市歌剧院的歌剧《钓鱼城》、江西省歌舞剧院有限公司的歌剧《回家》、辽宁歌剧院的歌剧《血原》三部原创歌剧参加歌剧节。可以说,2014年是许知俊的“歌剧指挥大年”。我们期待许知俊指挥能够带给我们更多的原创歌剧力作,让中国原创歌剧在舞台和时间中成长、蜕变。
日本松下电器创始人松下幸之助说,在荆棘道路上,惟有信念和忍耐能开辟出康庄大道。事实上,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是一种幸福。雨打叶增翠,风吹花更香,是许知俊对音乐坚定执着的信念、对音乐的虔诚,也是他对歌剧的认识和理解,对指挥事业的期盼,几十年的风雨磨砺,几十年的苦寒梅香,才使他勇往直前,面对着在指挥这条路上的披荆斩棘他从未放弃,凭借自己深厚的艺术修养和对音乐艺术的执着、热忱和毫无保留的挚爱,凭借他对自我的挑战,凭借他诠释作品的独特视角和为音乐而奋斗终身的原动力,用手中的指挥棒奉献给观众震撼人心的生命力,用手中的指挥棒奏响华彩乐章,为自己的艺术人生竖起一座新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