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坞戎语的空间范畴＊

尹蔚彬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 北京 100081

1 引言

拉坞戎语是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大金川河流域藏族居民所说的一种语言，俗称观音桥话。其分布区域以金川县观音桥镇的观音桥乡为中心，向南顺俄热河通向俄热乡的一、二、三、四村，顺太阳河通向太阳河乡的麦地沟村；向西沿杜科河而上到二嘎里乡，以及壤塘县上寨区蒲西乡的斯跃武、小依里、蒲西等村；向东延伸至马尔康县白湾区木尔宗乡以及白湾乡的年克村和大石凼村，再向东到金川县周山区集沐乡的业隆村。讲拉坞戎语的居民不到1万人。与拉坞戎语邻近的语言有嘉戎语、道孚语和藏语安多方言。操拉坞戎语的人多数会双语即母语和汉语，也有一些人讲三种语言即同时会母语和汉语外加嘉戎语或道孚语或藏语安多方言。空间范畴在不同的语言里有不同的表示方法，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不同语言使用者在认知世界方式上所存在的差异。在拉坞戎语中，空间意义不仅以词汇语义形式体现，还以语法形态变化来体现事物间空间关系的变化。文章以拉坞戎语业隆方言为例，讨论拉坞戎语的空间范畴。

本文所用语言材料除特别说明外，一律来自作者2007、2009年间在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金川县集沐乡业隆村所做的田野调查，文中1、2、3分别代表第一、第二和第三人称，SG、DL、PL分别代表单数、双数和复数，AGT施事格标记、DIR方向标记、DAT与格／对象格标记、PERF完整体标记、NON-PERF非完整体标记、PAST是过去时、动词的非过去时不标记、GEN属格标记、LOC是位格标记、ABL从格标记，DEF定指标记、NOM是名物化标记、EVD示证标记、CONJ是连词、COP是系词。

2 空间拓扑关系

拉坞戎语空间拓扑关系指物体之间表面支撑、附着、包含、所处等空间关系，其中的方位词、处所词、地名、机构名称等都能标示出物体之间的空间关系，其后大多需要添加格助词。

2.1 方位词

方位词也叫空间名词，是拉坞戎语中最常用的词汇，它能明确表示出事物之间的空间位置关系。拉坞戎语中没有表“东、西、南、北”等方向概念的词，在表上述方位概念时用藏语借词“ɕar53东”、“ɬo53南”“nup55西”和“φɕaŋ55北”。拉坞戎语有大量表固定方位的名词，①更多方位词见尹蔚彬（2007：308-311）。见表1：

表1 拉坞戎语方位词

拉坞戎语中不仅存在有表示具体方位概念的词，而在表示上方、下方意义时，与其他羌语支语言一样区别近指、较远指和远指，例如上方（近指、较远指和远指）分别是：e33tha55、a33rus55和ɕa33ru55，下方（近指、较远指和远指）分别是ə33cçhe55、a33jis55和ɕa33jis55。

2.2 地名和机构名

地名和机构名不仅具有标示空间方位的作用，同时还包含丰富的社会文化内涵。与拉坞戎语毗邻的地区名称，在拉坞戎语中都有固定的说法，这说明有些地名古已有之，而新中国成立以后才出现的一些国家机关机构以及学校等名称，大多用汉语借词。例如：原有地名有ndzam33thaŋ55壤塘、par33kham55马尔康、bruŋ33dzuŋ55木尔宗、rŋa33va55阿坝、ser33ta55色达、tsan33la55小金、tɕhi33tɕan55金川、tso33rɟje55若尔盖、nɡo55lok55青海、ɕar55va55甘肃、sin33tu33fu55成都、lta33ki55灌县、ɡram55观音桥、pe33jul55白玉，等等。机构名有ɕau33ɕau55学校、jəu33tɕy55邮局等。

2.3 方位后置词

拉坞戎语的方位后置词包括位格助词、从格助词和与格（对象格）助词。

2.3.1 位格助词

拉坞戎语中常用的位格助词是wo33和to55。例如：

‘我们在业隆工作。’

2.3.2 从格助词

从格助词ȵa33用在名词后表示从由或根据。例如：

2.3.3 对象格助词

对象格助词用在名词或代词之后，表明动作行为所涉及的对象。例如：

2.4 处所、存在动词

存在动词表存在和对事物的领有，因存在处所和方式以及性状的不同表述不同，即存在动词有类别特征。拉坞戎语存在动词主要有ɟjo55有、ro55拥有、dit55有、rjeɁ55在／住，等等。例如：

1）“dit55有”，使用比较广泛，表示存在、领有、所有。例如：

2）“ɟjo55有”，表示有生命物体或可移动物体的存在，例如：

3 参照框架

拉坞戎语的空间参照框架是以日出／日落、河流走向、楼层、火塘、地势、房子等为参照，区别不同的空间方位意义，见表2。

表2 参照框架

3.1 绝对参照框架

绝对参照框架是以“环境为中心”的参照框架，也就是说操拉坞戎语的人在对空间概念的认知上是以客观存在的自然环境作为参照的。在拉坞戎语人的思维习惯中，有三个自然定位系统作为人们日常动作行为方向的参照，这三个系统分别是地势、河流和太阳。每个子系统又由两个对立的方向概念构成，即地势有高／低、上／下之分，河流有上游／下游、此岸／彼岸之别，对于太阳来说，有朝东／朝西、向阴／向阳的差异。绝对参照是一种客观的存在，不以观察者的视角的变化而变化，见表3。

表3 绝对参照框架

3.2 内在参照框架

内在参照框架是指包含物体为中心的参照，拉坞戎语中的内在参照框架是二分的，即物体的位置根据另一物体的部分（其前、其后或其他）来体现，见表4。

表4 内在参照框架

比较有趣的现象是，拉坞戎语中作为绝对参照框架的河流，在与观察者一起组合区别此岸、彼岸概念意义时，所体现的却是内在参照框架的特点。这也从另外一方面说明了绝对参照框架和内在参照框架在观察者视角中的变化。例如：

3.3 相对参照框架

相对参照框架是以观察者为中心的参照框架，物体的空间位置根据观察者的观点和另一个物体所处的位置来体现，从观察者自身的视角把“前、后、左、右”等方位概念映射到特征所指的事物如“树、桌子”等并没有“前、后、左、右”之分；拉坞戎语中，根据说话人的视角、以说话人的角度赋予参照物“前、后、左、右”等概念。例如：

4 空间位移

拉坞戎语中空间位移是通过在行为动词前面添加不同的趋向前缀来表示的，一般在藏缅语族语言研究中又把这类语法现象叫做动词的趋向范畴。拉坞戎语在表达动作行为的方向时，有两种方法。一种方法是：直接用方位词来指明动作行为的方向，例如：

另一种方法即主要方法是在动词前面加趋向前缀。

4.1 趋向前缀的种类和意义

讲拉坞戎语的居民，世世代代生活在高山峡谷地带，因而在他们的思维方式中形成了一套以高山河流为定向标准的方向概念。这种方向概念在他们的思维中已根深蒂固，尽管在他们的意识中没有明确的东、西、南、北等方向概念，但他们却可以通过在动词前面加不同的前缀来区分不同的方向。具体在什么情况下添加哪一种趋向前缀，还要依赖于具体的语言环境和动词词义的性质。一般来讲，只要讲话者认为有必要指明方向时，就必须在动词前面添加趋向前缀。趋向前缀的添加不但依据说话时的情境，而且还与一个民族长期的语言习惯和民族心理有着密切的联系。表5是拉坞戎语动词趋向前缀的一般添加情况。

表5 拉坞戎语的趋向前缀

以动词“vi55走”，说明趋向前缀的添加情况：

从上面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到拉坞戎语共有10个方向概念，斜上方／斜下方、向里（向心）／向外（离心）方向概念的表达分别与河流的上下和太阳的朝向共用同一套趋向前缀。多数情况下，用o-和na-兼表河流的上下游方向，这在心理上也能为人们接受，因为水源的方向在地势上肯定要高于下游所处的位置。

拉坞戎语中的前缀la-和vo-，用在动词前面表明动作行为是朝着水源方的和向着下游方向的，在这个意义的基础上两个前缀分别演化为“进入山沟”和“从山沟里出来”的意义前缀。例如：

拉坞戎语的趋向前缀la-、vo-不仅用于指明河流的上游、下游，而且还可以用来表示地势的斜上、斜下。这种情况很可能与拉坞戎人的居住环境有关。拉坞戎人的居住区山川林立，河流众多，而众多的河水又大多是从山谷深处流出来的。拉坞戎人在意识里已经把水源的方向与地势的斜上方联系在一起，因为水源是由高山的常年积雪融化而来，很自然水源的方向就蕴涵了地势较高意义，同样，河流的下游方也包含着地势向下低斜的意思，因为水往低处流。

拉坞戎语本身还区别向里、向外的不同方向，在动词前面添加ko-前缀表示动词所代表的动作是向里的，朝着说话人的，即对于说话人来讲动词所表动作是一种向心的运动；在动词前面添加ni-前缀，表示动词所代表的行为是背离说话者的，是一种朝外的、离心的行为。例如：

4.2 趋向前缀的引申意义

拉坞戎语中趋向前缀o-和na-本来是指地势的高低，但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与外界频繁的交往和语言自身的不断发展，o-和na-已由单纯指地势的高低演变成为一种用来指明社会地位重要与否的前缀，这类前缀同样也加在动词的前面，但它所包含的意义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即表示向上意义的趋向前缀o-用在动词词根前面，表明动词所涉及目的地位置的重要。如果某个地方是当地人公认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即便这个地方的实际地理位置低于讲话人所处的位置，那么在讲话人在说去这个地方时，可以用表向上的趋向前缀o-。此类情况只出现在年轻人口中，年长的人口中还没有这种表达方式。例如：

本来成都在地势上比汶川要低很多，但“去成都”却用了表示“向上”意义的趋向前缀，说明在当地人心目中，所去之地成都的社会地位高于讲话人所处地点汶川，就在动词前面添加表示向上意义o-前缀。由此可见，向上趋向前缀已由地势的高，引申为社会地位的重要。当然，从汶川去成都也可以说na33-vi55，但此时的na33-vi55是强调地势上“向下”，而无其他意义。

4.3 动词与趋向前缀

拉坞戎语并非每个动词前都要无条件地添加趋向前缀，只有当讲话人认为有必要说明动作的方向时，才在动词前面添加不同的前缀。趋向前缀的添加与动词本身的意义和母语人的习惯以及特定的民族心理有关。一般动作性不强，又无一定方向概念的动词，通常情况下不加趋向前缀。这类动词主要有存在动词、判断动词和能愿动词等。此外形容词作谓语时，一般也不添加趋向前缀。这些动词虽然不带趋向前缀，但有人称和数的变化。拉坞戎语中常用的判断动词为“ŋos55是”。例如：

拉坞戎语常用的能愿动词有fso55会、cçhaɁ55能／行、vro55应该、ndit55喜欢，等等。例如：

依靠趋向前缀表达不同的方向概念是拉坞戎语动词趋向范畴的主要特点。绝大多数动词可以添加不同的趋向前缀，表达不同的方向概念，但是具体到每个动词能有几种方向范畴，还因不同的动词而异。一般说来方向性强的动词，可以带全套的趋向前缀，但这类动词并不太多，仅限于“来、去、扔、跳、跑”等动词。表6以动词“ftsoɁ55跳”和“ncçhoɁ55扔”为例。

表6 趋向前缀与位移动词

在一些句子中，有时为了强调方位，在趋向前缀前面还可以再加方位词。例如：

拉坞戎语常用的趋向前缀是o-、na-、ko-和ni-，其他的前缀，la-经常用作祈使式前缀，而vo-和va-在日常生活中很少使用。多数情况下，用o-和na-兼表河流的上下游方向，这在心理上也能为人们接受，因为水源的方向在地势上肯定是要高于下游地带所处的位置。

4.4 趋向前缀的具体用法

4.4.1 趋向前缀o-表向上／向上游

第一，词义中包含“向上”意义的动词，一般应在其前面加趋向前缀o-，如o55-mbəɻ33凸、o33-tɕa55（用杠子）撑住、o33-lat55打（伞）、o33-tho55升起来、o33-χtɕhut55χtɕhut55（动物）顶（角）、o33-qhra55生长，等等。例如：

第二，动词的词义中并没有包含“向上”的意义，但动词所代表的意义是向着积极方向发展，这类动词前也需要添加前缀o-，如zbuk55干、laɁ55好等。例如：

4.4.2 趋向前缀na-表向下

第一，动词词义的本身具有向下的意义，这类动词前需要添加前缀na-，如na55-qhlo33凹、na33-χtu55戴（帽子）、na33-tho55降落、na33-but55塌／掉等。例如：

第二，动词的词义与“向下”无关，但是动词本身的意义是朝着消极方向发展的，这类动词前也需要添加前缀na-，如χtsi55烂、dʑop55断、χɕit55湿等。例如：

4.4.3 趋向前缀ko-向里／向东／向前

第一，词义具有向心、紧缩等意义的动词，其前面需要添加前缀ko-，如cçit55靠、ndzut55保密、mop55闭（口）、rpham55冻、rək55卡、rpjin55凝固、ɣru55买等。例如：

第三，在表示“向前”意义的动词前使用前缀ko-，如nthaq55踏、vi55来、sa55tsai55开始等。例如：

4.4.4 趋向前缀ni-表向外／向西／向后

第一，若动词本身具有向外、离开、减少等意义，则在这类动词前添加前缀ni-，如lat55（花）开、tɕhop55掰、rbjat55出产、brət55弄断、sphji55换、ni33-sjit55卖、ncçhoɁ55扔／甩、ni33-zbro55踢、mneɁ55减少、ni33-ftsoɁ55迸出、ska33ka55使……分开等。例如：

4.4.5 趋向前缀la-和vo-

第一，趋向前缀la-表朝上游水源方或斜上方。

4.5 趋向前缀与词根结合的松紧特点

4.5.1 趋向前缀与词根结合的特点

拉坞戎语大部分动词在表示动作的趋向意义时，在动词的词根前加趋向前缀，有些动词趋向前缀与词根的关系很紧密，固定在词根上，一般不脱落，这类动词的特点是动词本身所包含的意义与趋向前缀意义相同，比如前面介绍的每个前缀中的第一类动词，以ni-为例，动词ni33-sjit55“卖”、ni33-zbroɁ55“踢”都带表示朝外、离心意义的前缀ni-，因为动词“卖”和“踢”的词义本身也包含着动作方向向外或者是动作所涉及的对象是其他人而非施事者本人，也就是说，该动作对于施事者来说是一种离心的运动，所以前缀ni-固定在词根上，这类动词的数量并不太多。但是，拉坞戎语中有些动词的趋向前缀因与动词之间并无内在的联系，所以这类动词的前缀与动词之间的关系就不稳定，一般这类前缀只出现在动词的完整体形式中，在其他体范畴中，趋向前缀脱落，以动词the55“喝”为例：

4.5.2 同一词根与不同趋向前缀的结合

上述几个例子说明趋向前缀与动词词根的结合情况。在动词的同一词根前添加互相对立的一组趋向前缀，构成并列关系词组，表示动作行为的反复持续进行，例如：

5 空间指示系统

拉坞戎语的指示代词分近指和远指，从词汇层面就能区分事物间空间位置的远近，见下页表7。

表7 拉坞戎语的指示代词

指示代词在名词性短语中修饰名词时，表单数意义的指示代词一般放在名词的前面。而表复数意义的指示代词，在修饰名词时，则呈现出分裂的结构样式，即被修饰的名词要插入指示代词与其复数形式之间，这说明母语人在认知上已经将指示代词与名词看作一个整体。例如：

6 空间认知对其他文化现象的影响

人类的范畴等级结构分类与各个族群的生活经验、生存环境密切相关。拉坞戎语人在空间范畴认知上的二分法特点，本质上讲就是语言结构的系统性，使拉坞戎语人不自觉地对空间概念进行了分类和解释，这种分类和解释，使得人们对空间方位的认识变得清晰有序。也就是说语言“由于其结构系统性，使人们不自觉地对世界万物作出了分类和解释，从而使一切文化现象从混沌变为有序”。（张公瑾和丁石庆2004：15）

二分的分类方式，不仅体现在操拉坞戎语的居民对具体空间范畴的认识上，还体现在拉坞戎人对外部环境的认识上。拉坞戎语人的居住区在气候上属大陆性高原季风气候，干湿季节明显。11月至次年4月，高空受西北气流控制，气候干燥，晴朗天气多，雨水少，昼夜温差大，是干季。每年的5月至10月，受来自印度洋的西南暖湿气流影响，气候湿润，降水丰沛，是湿季。拉坞戎语人长期生活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中，在他们的思维中从来就没有春夏秋冬四季交替的概念，反映在语言上就是有vʑaɻ53“春夏即湿季”和rtso55“秋冬即干季”的对立。

拉坞戎语在标记日期上也是二分法。拉坞戎语计数日期的方法不同于大部分藏缅语族语言，其计数日期的方式是以十五天为一轮，以上、下弦月为标记。尽管他们也知道汉历一个月有30天或31天，但每当计数日期时，还是分上、下两个半月来计数，一年之中，除大年初一和初二用藏语借词外，其他日期的具体计数方式是在弦月后直接添加数词，计数上、下半个月的日期时，带弦月标记，数词仍从一开始计数，见下页表8。

拉坞戎语人在计数日期时，除用弦月为参照外，还用sni55今天和χsni55昨天为参照基点，在表达“明天”、“前天”这类概念时分别在sni55今天和χsni55昨天前添加方位词dʑi55前、khu55后，即“明天”是khu55sni55；“前天”是χsni55dʑi55。拉坞戎语人时间的表述方法在某种程度上讲，充分说明语言空间概念上的二分法与拉坞戎语人对时间以及其他外部世界的认识分类有着明显的对应关系。

表8 拉坞戎语的计日

7 结语

空间关系作为一种存在被人类感知，体现在语言中就是空间概念的范畴化，范畴化是人类认知世界的必然结果。拉坞戎语人通过对自身和外部世界的认识，进而认识存在于空间的物体、物体之间的序列、存在方式、相互空间关系等。本文所述语言事实，充分说明了拉坞戎语人对空间关系的认知与其对外部世界的认知以及文化现象之间存在明显的对应关系。

尹蔚彬 2007 《业隆拉坞戎语研究》，北京：民族出版社。

张公瑾 丁石庆 2004 《文化语言学教程》，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