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练习曲的音乐特征

薛欣

肖邦练习曲优美典雅，充满诗意，是肖邦所创作作品中的杰作。他的练习曲把艺术性和技术性完美融合在一起，打破了19世纪初以来钢琴练习曲流于单纯技术性的机械、平庸和枯燥。从音乐的角度看，肖邦练习曲已不再是单纯的练习曲，而是真正的艺术珍品和很好的音乐会表演曲目。正是肖邦的练习曲为后世的“艺术性练习曲”、“音乐会练习曲”开辟了道路。聆听肖邦的练习曲，我们在尽情享受那优美的乐音的同时，观察一下他的音乐，归纳一下他所创作的练习曲的音乐特点：

一、肖邦所作的练习曲的旋律有很强的歌唱性、宣叙性，旋律表现手法多样。例如：练习曲Op.25-Nr3 E大调，当你听到右手深情悠长的旋律时，便会立即安静下来，甚至情不自禁地哼唱这动人的旋律，它如歌般深情的旋律在下方三声部伴奏下弹出。

又如：Op.25-Nr1降A大调，我们能听出其中优美如歌的高声部的旋律，这旋律似乎是一位宁静孤独而又美丽善良的少女所吟唱，平稳流畅的旋律线塑造出平静安谧的印象和淡淡的忧伤。

除了歌唱性的特点，我们有时在肖邦练习曲中似乎能感受到语言，人说话的语调，所以，肖邦练习曲有宣叙性。例如：Op.25-Nr7 升c小调，在第一小节，左手深沉缓慢的旋律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右手高声部的旋律如怨如诉，与左手的低声部相互对应，既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孤独中对往昔的回忆，又像是远在天涯的丈夫对家的思念，不禁让人想到“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诗句。又如：Op.25-Nr11a小调，1～4小节，在短短的四小节的引子中，我们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召唤性的号角声，这声音又像是教堂里信徒们庄严的圣咏。接着，英雄的号角转变成愤怒的呼号，成为全曲的主题。

肖邦练习曲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即乐曲中的旋律表现手法多样，旋律常常被华丽、丰富的各种音型所修饰。例如：Op.25-Nr1 我们能听到这样的音乐因素：

这动人的旋律被琶音所修饰，旋律隐藏在琶音均匀、平稳的进行之中，呈示给人一种流畅、呼吸自如、纯真质朴的感觉。这里，旋律与琶音水乳交融，似乎很难区分哪个是旋律，哪个是伴奏。正是这种巧妙的设计，使这首练习曲有着梦幻般的色彩和美丽。

又如：Op25 -No11，从第5小节起，我们能从右手急速、旋风似的一串串音符中，听到这样的基本因素：

在这里，基本音乐主题被曲折、突进和带有戏曲性色彩的音型所修饰，从而非常巧妙地衬托出音乐主题旋律雄壮坚毅的步伐。以上两个例子能够看出：用简单的手段达到音乐色彩的多样化，这是肖邦在音乐上的天赋和才能，也是肖邦练习曲易于被听众接受的原因之一。

二、和声丰富是肖邦练习曲的又一个显著特征。肖邦非常敏锐地觉察出和声色彩的表现力并把它发掘出来，他喜欢大胆的变换和声，有时是尖锐的变音，有时是转调。例如：肖邦的《革命练习曲》，仅仅是在全曲结束的最后两小节之内就运用了转调，这使得结尾表达出愤怒的抗议、英雄的激越慷慨和追求光明的坚定信念。又如：肖邦练习曲Op.25-Nr2 a小调，全曲最终结束在转调后的A大调的主和弦上，这种和声的色彩使这首半音阶练习曲听来不生硬而有光彩。

三、肖邦练习曲有鲜明独创的艺术形象。例如：练习曲Op.25-Nr2，舒曼对这首练习曲的评价是，它是这般美妙迷人，充满了幻想和静谧，宛如孩子梦中的歌声。肖邦在这首练习曲中仅仅运用了快速、平均的三连音无穷动式地贯穿全曲，却把人带进了温柔的诗境。可以和这首练习曲并驾齐驱的是优雅的升g小调练习曲Op.25-Nr6。有这样一个传闻，说肖邦在写作这首练习曲的时候，心里想象一个波兰流亡者在车铃叮当声中沿着茫茫无尽的雪路流放到远方去的情景。这个传闻不完全可靠，但是右手连绵不断的三度的确像是随风送来的车铃的叮当声。听这首练习曲的时候，心里可以想象出安宁静谧又略带阴沉的秋色或冬景，而一位旅人这时正陷入冥想。降G大调练习曲Op.25-Nr5常常被称作黑键练习曲，这首乐曲中，肖邦让右手仅限于弹黑键，这首曲子充满了光彩，幽默天真、近乎孩子气的活跃，使听者为之神往。另外一首降G大调练习曲Op.25-Nr9，它的旋律也同样有着迷人的美，秀丽而轻盈。

一般说来，肖邦练习曲里的艺术形象差不多都没有强烈的对比，每首练习曲都只有一个艺术形象，但是也有少许的几首练习曲里出现了另一形象造成对比，e小调作品Op.25-Nr5 就是这种为数不多的练习曲中的一首。肖邦的标记（轻捷的小谐谑曲）确定了基本形象的总的情调，首位两段是轻巧、急速、有稍稍不安的谐谑曲；中段从容流畅的旋律在柔和音区进行，音响饱满、自由自在的华彩是它的背景。这里，虽然音乐具有明朗的性质，但肖邦在这首曲子里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肖邦练习曲Op.25最后三首的与众不同之处，就是艺术形象有深刻的戏剧性和宏大堂皇的气派。b小调练习曲 Op.25-Nr10的基本形象是双八度的凶猛冲击，和e小调练习曲一样，也有一个新主题与基本形象相对立。八度进行在中段依然保留，但音乐情绪变成了一支温柔遐想的抒情歌调。a小调练习曲Op.25-Nr11 一直被称为“冬天的旋风”，这个标题很好地突出了这部天才作品中大自然不可抗拒的威力。这首练习曲听起来像一幅用雄浑大笔一挥而就的宏伟斗争画面。在创作这画面的时候，肖邦把作为起点的音乐形象异常紧张强烈地加以发展。英雄的号召一转而成失望的呼号，奔放的激情转变成明朗的回忆，起初四小节的引子听起来像庄严的圣咏，右手旋风般的华彩开始了。就在这一刻，肖邦的主题好像脱掉了外衣，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貌——阴沉严峻而又威风凛凛的进行曲。正是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转折，进行曲式的主体才给人以特别深刻的印象。 c小调练习曲Op.25-Nr12，这首练习曲许多的肖邦传记作者都认为是肖邦在听到华沙传来的令人焦虑不安的消息时写成的。在这一部激动人心的钢琴音诗里，肖邦叙述着自己祖国的英雄斗争，坚毅的旋律让人感到不可抗衡的巨大力量。

安东·鲁宾斯坦曾经说：“肖邦的音乐代表整个人民，他的音乐所歌唱的也是人民。”的确，肖邦把对祖国的思念、波兰人民的生活情景写入了他的音乐中，这点在肖邦练习曲中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例如：充满热烈的斗争和反抗情绪的c小调《革命练习曲》。十八世纪后半叶的波兰，处在深刻的民族危机中，长期的封建统治、落后的经济、荒淫无耻的贵族生活，使这个曾经一度强盛的国家，成了外国干涉和瓜分的对象，而人民英勇不屈的斗争屡次被大贵族出卖，遭到了悲惨的失败。1833年底，肖邦离开了祖国。次年九月，肖邦在离开维也纳赴巴黎的路上，听到起义失败和华沙陷落的消息，精神上受到巨大打击，感到极大悲痛，民族悲剧在他的心中激起了剧烈的动荡，在悲愤中写下了这首练习曲。在这首曲子中，我们能听到一颗丹心的哀痛，这哀痛没有使人气馁，而是充满了坚强和斗志。

总之，我们从肖邦的练习曲中，既能体会到波兰民族音乐真挚柔和、宽广如歌的优美典雅，又能感受到波兰民族充满力量、热情、英勇不屈的英雄气概。肖邦的音乐中渗透着波兰的灵魂：温柔的感情、对祖国的怀念和深切、忧郁、坚定的信念，肖邦是用音乐书写着波兰民族抗争的历史。肖邦练习曲中所体现的肖邦的思想感情也正是波兰的灵魂所在，让我们从肖邦的练习曲中细细体味波兰的精神吧。

（作者系新疆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钢琴演奏专业在读研究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