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多:现代指挥艺术中的天之骄子
2014-10-31景作人
景作人
当指挥大师卡拉扬在世时,有关他身后接班人的问题便被炒得沸沸扬扬,当年,这位德高望重的指挥界权威,曾为选择自己的接班人列过一份长长的名单,在这份名单中包括有朱利尼、阿巴多、梅塔、小泽征尔、马泽尔、滕斯泰特、拉托尔和布希柯夫等许多世界指挥界的精英人物。然而他们中间的许多人都因为种种原因而不愿问津,但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莫过于卡拉扬那无可抗拒的巨大威慑力,人们都清楚,在卡拉扬身后接班将会是一个多么高的起点,一旦搞不好的话,身败名裂将成为必然的结果,况且像柏林爱乐乐团这种举世无双的超级乐团,能够最终认可什么样的人也还是一个难以揣测的悬念。然而,当这位被誉为“天皇巨星”的伟大人物于1939年突然去世以后,现实的问题终于摆在了世人面前,在一阵巨大的悲痛之后,全世界的人们都在思索和关注着究竟是谁来接过卡拉扬的指挥棒,从而揭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的一页呢?数月之后,这个万众翘首期待的重要答案终于被揭开了帷幕,展露在世人的面前,阿巴多,这个指挥界最为璀璨的新星、现代指挥艺术中的天之骄子,终于被柏林爱乐乐团聘为新任音乐指导与常任指挥,至此,谁是卡拉扬的接班人这一被渲染多年的敏感问题,终于结束了漫长无止境的争议和猜测。现在,人们又开始将期待和希望的目光,集中在阿巴多这个给人们带来广泛兴趣的新一代指挥大师的身上。
克劳迪奥·阿巴多于1933年出生在意大利米兰,这个城市是意大利著名的歌剧之乡,闻名于世的斯卡拉歌剧院就坐落在这个城市中。阿巴多的家庭则是这个城市中一个有名的音乐世家,在这个家庭中,父亲是一位出色的小提琴家,母亲是一位优秀的钢琴家,哥哥是一位有所成就的钢琴家兼作曲家,还曾经担任过米兰音乐学院的院长,全家年龄最小的弟弟则是一位很有名气的建筑师。阿巴多出生在这样优越的音乐环境中,从小耳濡目染,受到了十分强烈的音乐熏陶。他从八岁开始正式学习音乐,先是在母亲的指导下学习钢琴,后来又跟随已有一定名望的哥哥继续深造琴艺,就这样打下了音乐方面的初步基础。1949年,十六岁的阿巴多考入意大利著名的威尔第音乐学院,在这里他接受了全面而系统的专业音乐教育和训练。他在当时很有威望的老指挥家沃图的班上学习指挥,同时还不间断地进修钢琴、作曲和音乐理论等许多课程,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段时期里,他还有幸成为著名指挥大师朱利尼的学生。朱利尼当时为学生开设合奏课,而阿巴多则在其中向这位老指挥家学到了许多指挥乐队的方法,多年以后,阿巴多在提到这位受人尊敬的指挥大师时,曾将他称为是一位“深深了解管弦乐队的伟大音乐家”。
阿巴多从威尔第音乐学院毕业以后,并没有满足自己已经取得的成绩,为了进一步打开视野和扩充知识,他又进入了奥地利的维也纳音乐学院继续深造。在这里,他先跟随世界著名的钢琴大师弗里德里希·古尔达学习钢琴,然后又经过他的同学和好友祖宾·梅塔的推荐,拜在了著名指挥教育家斯瓦罗夫斯基门下学习指挥。斯瓦罗夫斯基是一位了不起的指挥教师,他有着许多独特而实用的教育方法和经验,阿巴多在跟他学习的几年里,从这些独特的方法中学到了扎实的指挥技巧和非常有意义的经验,因此可以说斯瓦罗夫斯基对于阿巴多后来成为世
界级的指挥大师,是一位起着关键作用的重要人物。
阿巴多从斯瓦罗夫斯基的指挥班上毕业以后,便逐渐开始了他作为指挥家的广泛艺术活动。1960年,阿巴多参加并指挥了于当年举行的纪念亚·斯卡拉蒂诞辰三百周年的音乐会,从此正式作为专业指挥家登上舞台。1963年,阿巴多在极负国际影响的米特罗普洛斯世界指挥比赛中一举夺魁,不但获得了广泛的世界声誉,同时还有幸成为纽约爱乐乐团一个演出季节中的助理指挥,协助指挥大师伯恩斯坦指挥纽约爱乐乐团举行音乐会。1968年,阿巴多被家乡的斯卡拉歌剧院聘为常任指挥,在担任剧院的常任指挥期间,阿巴多做出了许多令人吃惊的事情,首先他大力扩充了剧院的演出剧目,除传统剧目以外,还指挥上演了一系列现代歌剧,如勋伯格的《月光下的皮埃罗》、贝尔格的《沃切克》和《露露》等等,此外还首演了像奥地利激进主义作曲家诺诺的《象光和力的波涛》以及《褊狭的1960年》等类型的歌剧作品。阿巴多在斯卡拉歌剧院的几年中,还经常率领剧院走入基层演出,并为广大的工人和其他群众观看歌剧提供了方便。这样做所得到的结果是极大地扩展了剧院的听众队伍,使斯卡拉剧院以一个新的形象树立在人们的面前。1971年,三十八岁的阿巴多被世界古老而闻名的维也纳爱乐乐团聘为首席指挥,这个职位对他来说的确是充满着荣耀感,因为维也纳爱乐乐团是一个具有深厚修养和伟大传统的老牌乐团,它的历任指挥无一不是世界级的指挥大师。阿巴多上任以后,立即给该团带来了一种新的气息,而其中最令世人震惊的就是他于上任后的第二年率领该团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访问,当时,我国正值“文化大革命”的高潮之中,而阿巴多作为当时第二个访问我国的西方音乐使者,率领该团在我国举行了成功的音乐会,并由此在全世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1979年,著名的伦敦交响乐团经过民主投票,一致选举聘任阿巴多为该团的新任音乐指导与常任指挥,以接替离任而去的另一位指挥大师普列文的位置。阿巴多接到聘书后欣然上任,之后的数年中,他与这个一流的交响乐团相处得非常融洽,并在一起举办了无数期成功的音乐会和灌录了大量的优秀唱片。1981年,阿巴多又接受了美国芝加哥交响乐团与其签订的三年客席指挥合同,与此同时,
他还在近二十年中多次担任过柏林爱乐乐团、纽约爱乐乐团、费城交响乐团、波士顿交响乐团和克利夫兰交响乐团的客席指挥,成了一个名副其实、全球范围的指挥大师。此外,为了关心和培养青年音乐家的成长,他还亲手组建并训练出了水平一流的欧洲共同体青年交响乐团,并多次率团到全世界访问演出。就这样一直到1989年,当卡拉扬去世以后,他便从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担任了举世闻名的柏林爱乐乐团的常任指挥。
阿巴多作为一个杰出的指挥大师的确是极不平凡的,首先他那高超而又无与伦比的指挥技艺,曾使众多的音乐爱好者乃至专业同行们都感到格外钦佩和震惊,他有着条理清晰的头脑、敏锐异常的听觉和准确无误的音乐记忆力,据说在指挥时,除了一些新创作的现代作品和协奏曲外,其余的作品他从来都是背谱指挥的。他有着极为出色而精确的指挥技巧,任何乐手在他的指挥棒下都会感到非常满意。关于这种技巧,阿巴多曾说到那是他在斯瓦罗夫斯基手下做学生时,被老师将左手绑在身上,单独训练右手而逼出来的,并由此解释到这便是那位严厉的老师所具有的独特的训练方法中的一种。endprint
人们常将阿巴多称为才华横溢的天才指挥家,这一点他的确是当之无愧的,作为一个技艺精湛的超级大师,他是一个能够极其自如含蓄而又潜移默化地掌握速度、力度、和声、分句和其他织体变化的人,他在排练和指挥一部作品时,经常能够完美地做到细节和整体处理上的平衡关系,他善于以点带面、点面结合,并以二者之间的有机统一来揭示作品中的正确内涵,给人们带来一种既有表面上的优美又有内在的深刻的明快华丽、激动热情的指挥风格。
阿巴多作为当代指挥艺术中的奇才,除了他那独具特色的天才以外,更主要的还是靠他自己的刻苦努力而赢得荣誉的。他在事业上是一个永不知满足的有心人,当他还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时,就被老一辈指挥大师身上的高超技艺所深深折服,他敬佩托斯卡尼尼,崇拜富尔特文格勒和瓦尔特,当年在维也纳学习时,他曾经常观看克伦佩勒、瓦尔特、舍尔兴、赛尔、卡拉扬和克里普斯的排练和演出,从中学到了许多他所需要的东西。但当人们问他在这些老一辈大师中谁给他带来的影响最大时,阿巴多则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富尔特文格勒。”在他看来,富尔特文格勒那浪漫和富有诗意的主观主义精神,与自己身上热情、敏感和富有人情味的特殊素质是极相吻合的。关于富尔特文格勒,阿巴多曾动情地说:“对我来说,富尔特文格勒是一个真正能够创造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紧张的、造诣最深的音乐家。”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富尔特文格勒身上的特性对阿巴多艺术风格的形成确有着十分重要和深刻的启发性,在这方面,阿巴多曾把富尔特文格勒誉为音乐家中的典范,并从他身上大胆借鉴了许多优良的风格与特点。
阿巴多的工作作风十分简练和富有成效,他从不在排练中说过多的话,除非万不得已时才停下来说一些简单扼要的要求,然而他的指挥棒似无声的语言一般,默默而神奇地将乐手们的演奏带到了他所构思的境界中。他的节拍相当准确,使人们清楚地感觉到他那天生优良的节奏素质。他的手势也非常丰富和富有魅力,有一位评论家曾经说过:“阿巴多善于运用他那变化流畅和富有乐感的手势来适应他在乐队中所寻求的音响,
人们似乎只要从他那把音乐具体化的手势中,就能够想象出一首作品听起来应该是怎样的。”还有一些曾在他指挥下工作过的乐师们说:“在阿巴多的指挥下要想演奏得好是多么的容易,因为他把总谱上的一切音乐细节都用手、眼和面部表情表达得明明白白了。”
阿巴多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全能指挥家,他对音乐艺术中所有体裁的作品都有着大胆的涉猎和精辟的演释,例如歌剧体裁方面,无论是意大利歌剧、德国歌剧、英法歌剧还是俄国歌剧,他的演绎都非常精彩,当然在这其中尤以意大利歌剧演绎得最为出色。至于交响乐方面,他所涉及的面就更为广阔了,从德奥体系早期的莫扎特和勃拉姆斯到较为晚期的布鲁克纳和马勒,从俄罗斯体系中的柴可夫斯基、“强力集团”到稍后的拉赫玛尼诺夫和斯特拉文斯基,从第二维也纳乐派的勋伯格、贝尔格、威伯恩到以后的彭德莱茨基、达拉皮科拉、贝里臭和诺诺等等,世界上几乎没有他不涉及的作曲家的作品,这种广博的接受能力和演绎能力,的确是与卡拉扬极为相像的。此外,阿巴多还是一位著名的唱片灌录家,几十年来,他指挥柏林爱乐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芝加哥交响乐团和伦敦交响乐团等众多世界一流交响乐团,为全球各大唱片公司录制了数量惊人的优秀唱片,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有着极好的销售量,在这方面,他的成绩也足以和卡拉扬及伯恩斯坦相比。阿巴多用自己几十年的光辉业绩,向世人牢牢地树立起了一个勤奋而伟大的艺术家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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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多与中国
对于中国乐迷而言,阿巴多就像是一位老朋友。早在1973年,他就率领维也纳爱乐乐团在北京民族文化宫剧场演出《黄河协奏曲》等作品并大获成功。改革开放后,他与柏林爱乐乐团录制的CD成为中国音乐爱好者的重点收藏。2009年,阿巴多又回到北京,与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演出了两场音乐会,与中国钢琴家王羽佳合作了普罗科菲耶夫的《C大调钢琴协奏曲》。如今,得知阿巴多逝世的消息后,众多中国音乐人以不同方式表达了自己的追思之情。
阿巴多为人亲切、自然、质朴,他的音乐自然、纯净又崇高。我至今难忘他在柏林爱乐指挥的告别音乐会,阿巴多的谢幕时间长达二十多分钟,他向每一位听众鞠躬告别,直到最后几位听众离开,这么谦虚的态度是令人尊敬的。同时,作为一个指挥家,让我们背诵经典的乐谱没有问题,但是把每一部作品都刻在脑海里这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但是阿巴多做到了,所以我想他伟大的人格和艺术的感染力是我们纪念他的原因。
——北京交响乐团团长谭利华
我很悲伤。不久前,我刚和赵薇与阿巴多“合作”,对着他指挥的《彼得与狼》,录完了中文版的交响童话配乐,想尽快送给大师听听……希望他在天堂仍能听到这篇他送给中国儿童的美丽童话。
——作曲家谭盾
阿巴多的指挥对我的影响从上学时就开始了,到留学,再到现在。他晚年的每一场音乐会都像是最后一场,他最后十年留下的影响大于之前,成为了交响乐的符号。我认为,十九世纪出作曲家,二十世纪出指挥家,二十一世纪出乐团,在阿巴多所处的时代,出现阿巴多这样伟大的指挥家相当不容易。
——青年指挥家张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