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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真话语的积极语用功效探微
——兼论语用隐喻观对传统非真话语研究的修补

2014-10-24唐淑华

外语学刊 2014年2期
关键词:听者礼貌谎言

唐淑华

(重庆三峡学院,重庆 404100)

非真话语的积极语用功效探微
——兼论语用隐喻观对传统非真话语研究的修补

唐淑华

(重庆三峡学院,重庆 404100)

在非真话语(deception,DEC)语用策略传统研究的基础上,本文尝试用Artificial Utterances(简称AU) 作为非真话语的新术语,囊括传统研究的DEC以及DEC以外的其他非真话语,对其定义和DEC以外的非真话语运用的目的、交际双方的认可度及结果进行探究。笔者认为,传统研究中人们运用非真话语作为积极语用策略时,许多场合已经与谎言和假话的本质发生了偏离。对DEC以外的非真话语进行研究,尤其是对语用隐喻视角下非真话语的交际魅力、交际中的情感认同、交际中的礼貌功效、交际中的保护效应、交际中委婉语的运用以及强大的描写功用等积极语用功效的探微表明,DEC以外非真话语的积极运用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语用策略,是值得研究的新领域。

非真话语;语用隐喻;积极语用功效

1 引言

对非真话语的研究,国内学者一直沿用deception (DEC)作为术语并直接指向谎言(姜毓锋 丁林梅 2007:57-59,张淑玲 2008,何自然 张淑玲 2004,张淑玲 何自然 2006:37-43, Vrij 2000等)。西方对谎言的研究可以一直追溯到古典时期和中世纪。康德(Kant)认为,在任何情况下,人们都有义务讲真话(Bok 1978)。作为谎言的非真话语的确在交际中有一定的积极功用,如Leech认为,谎言是礼貌策略的手段之一,或礼貌之必须(Leech 1983:82)。但尴尬之处也不乏其例:礼貌与真诚的冲突(Gu 1990:239,林大津 谢朝群 2004:16- 20)、语用与伦理道德问题(何自然 张淑玲 2004:25)、交际双方对礼貌语用效果的认可度、充满生机与活力的非真话语是否还保留谎言或假话的本质、作为谎言的非真话语的虚假特征与“功能假信息发出时,真实的信息隐藏在假信息之中”(钱冠连 1987:23,20)的论述如何统一。何自然和张淑玲(2004:29)提及DEC是顺应人们心理上渴望尊重的需要时举过例①和Leech(2005:16)论及谎言礼貌功能时举过例②:

① 丈夫:怎么又忘了放盐?

妻子:我喜欢清淡的面条。

② A: Wǒ tàibèn(le), zhème jiǎndānde wèntí háixiǎngle bàntiān. (I’m so dumb. I can’t believe it has taken me so long to figure out such a simple question!)

B: Nǐ háibèn(na)? Nà zhèshìshàng jiù méiyǒu cōngmíngrén(le). (Come on! If you were dumb, there wouldn’t exist any smart guy in the world!)

“我喜欢清淡的面条”,“我太笨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想了半天”和“你还笨哪?那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是否是谎言(DEC)?谁骗谁?探索谎言以外的其它非真话语的积极运用,尤其在语用隐喻视角下的积极运用可以有效诠释上述现象,本文尝试在这方面作探究。

2 非真话语概述

2.1 非真话语的定义

非真话语(artificial utterances)与真实性话语相对而立,既包含传统研究的DEC,也指那些与字面意义或自然意义相悖而不同解读的话语,即说话者非真实的真实表达。本研究仅限后者,下文未特别说明的非真话语均指此类。它指交际双方通过非常规的解读方式找出隐含的真实成分和说话者的真实意图,从而产生良好的交际、情感认同、礼貌、保护或者描写等积极语用功效的那些貌似虚假或者逻辑虚假的话语,或旨在自然意义外非常规解读的话语,与传统研究的DEC不同。

在例①中,当妻子说“我喜欢清淡的面条”时,知道自己话语非真实;丈夫对其爱好也清楚,故也知道该话语不真实。重要的是妻子在说该话时,明显不期待丈夫认为自己的话语是真话,而其真实意图——他已经冒犯了自己。人们总是期盼以和谐的方式实施交际,以取得良好的人际效应,这是一种常态(冉永平 杨巍 2011:53)。在例②中,B完全能听出A的话语不是其真实表达,不过自谦。而B在回答A时,自己明知是非真实的,也相信A一定能揣摩出自己话语的非真实性,从而引领A以非常规的方式对自己的话语进行解读——其非真实话语完全是为了恭维A以达到礼貌功效。上述两例交际双方的交际目的、解读方式以及解读效果达到高度统一,不存在欺骗因素。显然,在DEC以外还存在其它非真话语的运用,值得进一步探讨。

2.2 非真话语运用的目的及表现

在运用非真话语时,交际双方对话语非真实性的了解一致,听者对虚假话语真实蕴含的解读有助理解言者的真正意图,交际双方不会因为话语表面的虚假而感到紧张、恐惧,甚至对对方的负罪感,这完全不同于谎言的运用。姜毓锋、丁林梅曾引用Chisholm & Feehan的话,谎言就是信源方有意说出他认为是错误或假的信息,以欺骗目标方(姜毓锋 丁林梅 2007:57)。无论成功或失败,试图欺骗的言者可能表现出紧张。撒谎者比说真话的人更紧张、更坐立不安;说真话的人比撒谎者更随意;说真话的人比撒谎者表意更清楚、更有逻辑;说真话的人比撒谎者更有表现力;说真话的比撒谎者更流利(Driskell 2012:716),这与Blair等“人们相信欺骗会产生一些诸如焦虑、负罪和恐惧感等内部状态,并通过各种语言或非语言的线索明显表现出来”的说法几乎如出一辙(Blair, et al 2012:724)。前者是以解读真实为目的,后者是虚假背后的欺骗。例如:

③ 1+1>2

④ 吴老师离婚后跟另一对母女组成了新家庭,到新单位后,还无人知晓。一次,某朋友开玩笑地说:

A:吴老师,你的女儿跟你一点不像耶。

B:不会吧!

例③,从数理逻辑角度,听者完全知道该话语的非真实性,也能意识到言者绝不期待自己从字面上理解,借助非常规方式解读他/她的真实意图成为该非真话语运用的必然,真信息是让对方能立即悟出来的(钱冠连 1987:20),其虚假信息的发出旨在隐含的真实,无任何欺骗因素,言者说该话语时也不会产生任何负罪感,早已游离于DEC的本质。在例④中,认为B的话语是谎言不假,如果仔细观察,说话者A完全可能会显现出某些不自在。但正是该谎言的巧妙运用才使对方不至于陷入尴尬境地,可谓善意的目的。另外,在DEC中,即使话语真实,也常表达虚假的蕴含。J. Meibauer(2011:284)曾引用Posner(1980)的例子(The story of the mate and the Captain):

⑤ A captain and his mate have a long-term quarrel. The mate drinks more rum than is good for him and the captain is determined not to tolerate this behavior any longer. When the mate is drunk again, the captain writes into the logbook:Today, 11thOctober,themateisdrunk. When the mate reads this entry during his next watch, he is first getting angry, then, after a short moment of reflection, he writes into the logbook:Today, 14thOctober,thecaptainisnotdrunk.

Meibauer分析认为,大副(the mate)记录的日志真实——船长(the captain)没喝醉,但该日志却蕴含绝大多数时候船长都喝醉了。所以即使真话,如包含虚假的蕴含,旨在欺骗,便成了谎言。

2.3 交际双方对非真话语解读的认可

非真话语表面的虚假和隐含的真实以及交际双方真实交际意图在双方常常达到高度统一,得到交际双方认可。例如:

⑥ (在生日宴会上)

A: 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B: 谢谢!

“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的非真实性人尽皆知,听者也能意识到言者希望自己以非常规的方式去解读该话语从而与言者的意图吻合,得到对方的认可。让对方高兴而丝毫没有被欺骗的感觉,这种话语的非常规理解正是语用隐喻的认知功能,是交际双方心领神会的结果。

2.4 非真话语运用的结果

认知语言学把隐喻从语言的运用扩展到对思维的说明,揭示隐喻作为人认知的深层机理,认为隐喻思维是语言运用的一种常态,这同当代认知科学对认知和大脑的研究相呼应(廖巧云 徐盛桓 2012:47)。Verschueren也认为,语言策略的使用必须顺应言者和听者双方的心理世界、社交世界和物理世界(1999:76)。DEC为顺应说话人,可能达到说话者想要的结果,但听者往往无法感觉。而语用隐喻中的非真话语却是虚假话语或者话语自然意义以外的非常规解读,顺应言者自己为了取悦听者的心理世界,同时也满足言者的心理世界,使言语交际存现完美的结合,旨在语用隐喻的解读中找到真实,并且许多类似的真实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逐渐规约化,最终被更多的人认可而形成真实。

⑦ …… 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能活一万年吗?但通过语用隐喻的认知并规约化,“美好的祝愿”早已形成人们认可的真实意义。而谎言不同,谎言只能是谎言,为掩盖谎言不得不使用更多的谎言,直到谎言不攻自破。

3 非真话语的积极语用功效

隐喻的实质是通过某一类事物来理解和经历另一类事物(Lakoff & Johnson 1980:5)。作为一种认知方式,有别于传统的修辞,它离不开具体的语境、言者和听者3个语用本质因素(这也是本文语用隐喻提出的理据所在)。本文从交际魅力、交际中的情感认同、交际中的礼貌功效、交际中的保护效应、交际中委婉语的运用以及强大的描写功用等方面管窥非真话语的积极语用功效,这是值得探索的新领域。

3.1 非真话语的交际魅力

许多交际离不开语用隐喻的使用(Fauconnier & Turner 2002:17,Whorf 1939:146,Richards 1965:92,Lakoff & Johnson 1980:3,Mey 2001:305,Gibbs 1994)。隐喻来源于语境对概念化的影响,产生非传统和新隐喻的因素有5种:(1)具体的场景;(2)对参与话语的主要因素的了解;(3)具体的文化语境;(4)具体的社会场景;(5)具体的语言语境①(Kövecses 2010:665)。在日常生活中,人们的许多话语与语境冲突,形成字面上的非真话语,迫使人们从隐喻的角度去解读该话语的功用。有些明显是假话,但听者却能轻松地领会到言者的真实意图。如在汉语文化里,碰见别人在吃饭还会问:“在吃饭啊?”对方也会自然地回答:“啊,你来啦?”从文化语境、具体场景来看,“在吃饭啊?”的询问功能显然不能成立,因此解读该话语的交际功能是语用隐喻认知的必然。从语义看,该话语明显是假话,但其语用功能人尽皆知,因为很多话语并非直接理解,而需要间接地通过另一种方式去理解。例如:

① A: What’s the weather like today?

B: Fine. It’s good for a walk.

A:…

② (两人在大门口相见)

A:你出去呀?

B:是呀,你这是到哪里去呀?

A:……

Evans认为,与基本认知模型的冲突直接导致更深层认知模型的出现(Evans 2010:636-637)。根据该话语发生的具体场景应该很容易知道天气的好坏,这一冲突明显表明A并非不知天气状况,“发出欲与B谈话的信号”自然成为基本认知模型以外更深层次的认知解读。从目的来看,A的话语具有非真实性,但B能对该话语作出同样的解读,不仅回答了天气状况,还把该话语引向深入,使后面的对话轻松得以延续,体现了类似非真话语在人际隐喻中的交际功能。在例②中,“你出去呀?”,“你这是到哪里去呀?”绝非彼此真想知道对方的目的地,只是打个招呼。交际是一个意图的形成、表达和解读的过程(Kecskes 2010:10),上述成功交际在于非真话语的积极运用。

3.2 非真话语运用的情感认同

DEC的情感功能主要体现在言者一方,听者常有被欺骗的感觉,在情感上很难接受。最常见的例子是医生的善意谎言得不到病人的感激,却惹来官司,使自己陷入法律与道义的尴尬境地,说成是一种积极语用策略,实难完美。生活中也常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而非真话语双方对话语的虚假表面了解后,自然会寻求一种非常规解读,双方相同的解读目的、解读方式、解读过程及解读结果自然能拉近彼此心理距离,产生良好的情感效应也顺理成章。例如:

③ 老爷爷:小姑娘,今年多大啦?找婆家了吗?

女孩: 不小了,该是时候了。

老爷爷并非真想知道小女孩的年龄和恋爱状况,其话语具有非真实性。“文化语境”(Kövecses 2010:665)可以帮助听者透过话语表面解读出老者真诚的关心(这一点小女孩的解读也一样),自然拉近彼此的心理距离。

另外,某些圈内人士出于维持一定人际关系的需要,往往会使用一些特殊的隐喻性行话,以此获得团体的认同(王寅 2010:471),类似表面的非真话语往往能拉近彼此的心理距离。例如:

④ A: 下午搬长城去。(指打麻将)

B: 好呢。

词汇概念认知模型(LCCM)理论认为,就词汇的概念化而言,词汇意义在其运用的不同语境中不断变化(Evans 2010:616)。如:

词汇概念提供许多基本认知模型的路径,并共同形成该词汇的基本认知模型。每个路径都能提供进一步的认知模型(Evans 2010:614-5)。上图所示的“长城”涵盖“文明世界的长城”和“像长城一样的事物”两种概念认知模型。前者与该话语的语境完全不符,不能提供进一步的认知模型,显然是非真话语。Evans认为,在基本认知模型层面产生冲突时与之匹配的隐喻性概念会应运而生(Evans 2010:623)。“长城”为“像长城一样的东西”提供进一步的认知模型,形成流行于川渝两地的游戏“麻将”的隐喻基础,对第三层次的认知层面——“经常一块打麻将的人”产生投射,最终形成终极认知模型:由经常在一块打麻将的人形成的小团体。基本认知模型与深层次认知模型的差异形成词语的字面意义和隐喻意义的差异(Evans 2010:622)。言者用“搬长城”代指“打麻将”,把二者放进一个小圈子,拉近彼此的心理距离,加强情感的融合,B一句“好呢”,轻松自如,足以显现对该圈子的归属感,情感效应栩栩如生。隐喻作为语言表达的一种常见形式,必定是基于心智的(廖巧云 徐盛桓 2012:48)。

3.3 非真话语的礼貌功效

礼貌与否取决交际双方,言者的礼貌意图如果得不到听者的解读,就谈不上礼貌效果。Geoffrey Leech礼貌研究的后现代视角,以Eelen、Watts、Mills等新兴礼貌观为基础的话语视角,更强调语言运用中的动态礼貌(冉永平 2011:764)。非真话语的积极运用,是交际双方共同参与解读的结果,其礼貌效果在交际的动态过程中形成。例如:

⑤ (A has got up very late)

B (A’s father): Nǐ qǐde tàizǎo(le), tiān dōu hái méiliàng(ne)! (You got up so early! It’s still dark outside.)

⑥ (A shows off her new shoes)

B (A’s close friend) with a smile: Chòuměi! (Stinky beauty![=Showy!])(Leech 2005:21)

Leech的反讽和调侃正是非真话语的积极运用,原因是听者对话语非真实性的了解直接引领非常规方式的解读,从而找到隐含的真实成分,领会言者真实意图。认知语言学认为,每个人的思维和语言隐喻的方式大多相同(Steen et al. 2010:767)。The Pragglejaz Group总结出隐喻识别的过程(Metaphor Identification Procedure, shortened as MIP):(1)阅读整个文本或话语得到总的理解;(2)在文本或话语中决定词汇单位;(3)在语境中确定每个词汇单位的意义,如它是怎样运用于某文本下语境激发而成的某个因素、关系或属性,对词汇的前后加以考虑,决定每个词汇在其它语境是否有更基本的意义(更具体的,能激发更易想象、看见、听见、感觉、闻到和品尝的;与身体动作有关、更精确、时间上更久远),基本意义并不一定是词汇最常见的意义;如果词汇在其他语境中有一个更基本的意义,决定语境意义是否与基本义不同且能根据基本义去理解(Group 2007:3)。在句⑤中,父亲对儿子的话语是以间接的方式相对礼貌和委婉地对孩子起床迟的责备,这种礼貌的解读听者完全能领会到,形成交际双方的互动,产生礼貌的效果。同样,在例⑥中,“臭美!”表面是贬斥,但通过上述隐喻过程,听者能领会出言者说话的真实意图,所以表面的贬义用法在深层上却表达了更友好、更亲密的关系和情调。语言中的隐喻最终成为思维隐喻的反映(Steen et al. 2010:789)。

3.4 非真话语的保护功能

非真话语的运用常表现为某话语对语境的悖离。对悖离语境中蕴含的话语真实含义的领悟得力于交际双方在语境参与下的话语理解,得力于对表层与深层对立统一关系中关联与非关联的深层考察(祝敏青 林钰婷 2011:61)。语用隐喻的认知常常成为非真话语产生良好保护功能的实质所在。例如:

⑦ 在“文革”时期,有一天,四川有位老工人驻足在成都春熙北路孙中山铜像下,凝神瞻望,他想到当时有些人当面互称“同志”,背后都勾心斗角,落井下石,无限感慨地说:只有孙中山是真同志!(不料,这话却被身旁造反派听到了,当即把他扭送到了民兵联防指挥部。)指挥部头头说:你说孙中山是真同志,居心何在? 孙中山是资产阶级的总代表,你胆敢称赞他是“真同志”,这不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吗? 后台是谁? 快快老实交待。老工人(眼看大祸临头,眉毛一皱,便从容地答道):我说孙中山像是真铜制,不是其它金属制的。(造反派听了,对他毫无办法,只好把他放了。) (潘肖钰《公关语言艺术》)

老工人把“真同志”与“真铜制”通过谐音方式取得了关联,并引导听者对这一关联进行语用隐喻的认知,在认知模式和结果上与听者统一,其解读得到认可,最终使自己免遭非难。正是语用隐喻中非真话语的积极运用保护了该工人,归功“DEC”(张淑玲 2008:143)值得商榷。

3.5 非真话语的委婉功效

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往往要说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这时须要借助隐喻性的委婉语(王寅 2010:471)。一些委婉语字面是非真话语,但人们能轻松地从表面的非真话语找到真实成份和真实目的,双方心领神会。例如:

⑧ (正吃饭时)

A: 对不起,我去洗个手。

B: 嗯。

显然,“我去洗个手”并非真实表达,但言者毫无欺骗的动机,听者也能对该非真实话语心领神会,早已没有作为谎言的基本特征——欺骗的成份存在。其委婉效应来自非真话语的运用,来自语用隐喻的认知作用。中国某些少数民族把上厕所说成“唱歌”,避免尴尬或不雅,异曲同工。再如:

⑨ 我们认为,一方面需要结合新的理论视角,或借用相邻学科的研究方法,走跨学科和交叉研究的创新之路…… (冉永平 2011:770)

“我们”其实就是作者本人,从逻辑上看也是非真话语,但是用“我们”代替“我”使其断言委婉得多,类似现象在科研论文中并不偶然。

3.6 日常交际中非真话语的描写功效

3.61 非真话语产生的韵律美

人们常通过谐音的方式,用一类事物解读另一类事物或现象,彰显韵律之美,音同义异类隐喻运用非常普遍。从文学艺术的角度看,许多字面的非真话语却表达真实的含义,使话语的真实与非真实性共存。广告语言大量的谐音用法使广告具有人们熟知的成语韵律美感。例如:

⑩ 天尝地酒(白酒广告)。

汉语歇后语和诗文对联中,不少也是音同异义类的语音隐喻。字面理解非真实,语音隐喻认知是真实意义解读的唯一路径。例如:

3.62 非真话语运用的节奏美

有些语言在日常表达中早已失去本来的真实含义,也少有人对其真假感兴趣,取而代之的是节奏需要。如“大”,中国许多地方的“……大酒店”,“……大桥”,“……大楼”,其“大”均不再表达形状上的大小,只为表述顺口。如“学堂湾大桥”比“学堂湾桥”听起来流畅,“科技大楼”比“科技楼”顺耳。类似的还有“大哥”、“大姐”、“大妈”、“大叔”等。

3.63 非真话语生动形象和简洁的功效

束定芳认为,隐喻的一个最明显特点就是精炼,短短的一个词或词语往往表达一系列的含义,引起听者对整个相关事件和语境的联想(束定芳 2005:113-114)。例如:

显然,“洛杉矶银河队是沙丁鱼”部分不符合逻辑,冠以非真话语无可厚非。但正是该冲突导致隐喻性的思维和解读,使短短的句子包含十分丰富的内容。Kövecses认为,该隐喻来源于作者对贝克汉姆和此话语主题的了解(Kövecses 2010:675、676)。作者知道贝克汉姆在太平洋西岸城市洛杉矶的洛杉矶银河队服役,太平洋有沙丁鱼和鲨鱼,前者是弱势群体的代表,而鲨鱼很凶猛。贝克汉姆作为足球队员的这个框架包含他服役的球队名称、所在位置、该球队在美国足球联盟的战绩。由美国足球大联盟的规模和参与球队的数量跟某些具体的庞大事物,如海洋联系在一起,激发对太平洋的联想,而太平洋的概念又进一步让人们联想到生活在那里的各种各样的鱼。语用隐喻的作用可以使话语变得更加容易理解(Litttlemore et al. 2011:427),并彰显出高度的简洁性。

3.64 非真话语的新奇效应

Lakoff & Johnson引用亚里斯多德的话,“日常词语只涉及我们已经知道的,而我们得到新奇的东西只能靠隐喻(Rhetoric,1410b)”②(Lakoff & Johnson 1980:190),“隐喻是创造新意和新现实的手段。”(同上:196)新出现的事物以及相关的一套术语常常会被借用到一般生活领域中,起到特殊的效果(束定芳 2005:114)。近几年,股票交易作为一种新生事物,其基本运作过程和现象经常为普通市民津津乐道。其中一些概念和术语被借用到日常生活领域里,特别是婚姻领域,产生许多新的含义。例如:

生活中一些新出现的词语,如“啃老族”、“亲”等,字面上是非真话语,但从语用隐喻角度看,可以轻松找到其相似性,非真话语也就变成真实话语被接受,极具新奇感。

3.65 非真话语的幽默效应

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文学语言,通过语用隐喻的认知模式,许多非真话语的运用可以产生极强的幽默感,增强表达的效果。例如:

B:那你呢?

A:我是人民,为国家的一切开支买单。

字面上,家就是家,国就是国,“我家就是个国”是非真实的。但言者能在家与国之间找到许多相似点:国有财政部长、国防部长、外交大臣等,在一个家里人人也各负其责,正如国一样,“我家就是个国”成了真实表达,且幽默应运而生。

4 结束语

DEC在语用策略方面仅仅体现在言者方面,有时确能产生积极功效,但在概念和内涵方面早已偏离谎言的本质。从表面的非真实里寻找蕴含的真实成分和言者的真实意图,借助语用隐喻的认知模式,能对传统的谎言研究从不同层面进行有益的补充。本研究显示,非真话语的成功运用能使非真话语产生积极的语用功效:增强交际功效;拉近交际双方的心理距离,产生良好的情感认同从而产生礼貌功效;它在交际中产生的委婉功效,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早已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其产生的保护功效比谎言既自然又有效;在日常生活中,非真话语的描写功用更是随处可见。本研究还显示,语用隐喻的认知方式是非真话语产生积极功效的前提,是非真话语成功避免误解的保证。DEC以外非真话语的积极运用更应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语用策略,其强大的语用功效本文或许只显露了冰山一角,有待进一步探索。

注释

①Five contextual factors that commonly produce unconventional and novel metaphors: (1) the immediate physical setting; (2) what we know about the major entities participating in the discourse; (3) the immediate cultural context; (4) the immediate social setting and (5) the immediate linguistic context itself. (Kövecses 2011:665)

②Ordinary words convey only what we know already; it is from metaphor that we can best get hold of something fresh (Rhetoric 1410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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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松鹤】

OnthePositivePragmaticEffectsofArtificialUtterances— Pragmatic Metaphor’s Remedy for the Traditional Research

Tang Shu-hua

(Chongqing Three Gorges University, Chongqing 404100, China)

On the basis of the pragmatic strategy of DEC (Deception) in the traditional research, this paper, with Artificial Utterances(shortened as AU) as a new term, including DEC and other AU, attempts to explore its concept, the purpose of AU’s application beyond DEC, the degree of acceptance by communicators as well as the consequence. It argues that, when some DEC is used as a positive strategy, its essence has changed. Researches on such AU beyond DEC, from perspective of pragmatic metaphor, especially on such positive pragmatic effects as successful communicativeness, emotive convergence, politeness, protectiveness, use of euphemism, and descriptiveness have proven that the positive use of AU beyond DEC is really indispensable in daily life, which is a new important research domain.

artificial utterance; pragmatic metaphor; positive pragmatic effect

H0-06

A

1000-0100(2014)02-0071-7

2013-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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