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图式和手势语言*
2014-10-24郭佳
郭 佳
(长治学院,长治 046011)
意象图式和手势语言*
郭 佳
(长治学院,长治 046011)
意象图式与手势语言同为语言科学领域的研究内容,本文通过引进Alan Cienki关于意象图式和手势语言的整合性研究成果,把对人类日常经验形成机制及其认知依据的考察作为突破口,来探讨意象图式和手势语言之间的内在关联性,因为语言研究可以实现对人及其世界的深入揭示。
语言;意象图式;手势语言;认知科学
1 引言
“意象图式”(image schema)这一概念由美国认知语言学家Mark Johnson(1987)最早提出,在“图式”前添加“意象”是为区别心理学中的图式理论;后者旨在揭示心理发展如何与环境相适应,而前者的目的在于“日常经验结构”(谢萌 2012:11)在解释人与外界相互感知的过程中的一致性。关于意象图式的研究通常都包含大量的语言数据分析,其中,关于意象图式的语义学研究备受瞩目,特别是当图式和语言的隐喻性用法相关联时,意象图式通常会被视为隐喻得以形成的源泉。意象图式是一种循环的、有活力的概念互动方式,也是形成经验的连贯性和结构性的动力程序。
由此,我们不禁要问,意象图式是如何与日常经验的其他方面相关联的?为了回答这一更具普遍意义的问题,我们绝不仅仅需要从话语本身入手的语言学研究视角,还需要进一步着眼于伴随话语产生的手势语言。目前,对人类手势的研究已经成为一个专门的研究领域,“gesture”也已经成为一些国际学术会议的议题,并推出了在国际上具有较高知名度的“Gesture”杂志。
2 关于手势语言
人的身体动作随时都在向他人发出信息,“每一个姿态,相当于一个字或词在整句话中的功能。只有把所有的字或词组合成一体,成为一句完整的话时,才能够正确地表达出完整的思想。不然,我们就会犯‘断章取义’的错误”(刘文荣等 2002:106)。一些实验已经表明,人们潜意识接受信号的速度要比大脑的思维反应更快。问题是,在大脑经过思考后领会对方的准确意义之前,我们的潜意识已经按自己的习惯错误地理解了对方。由此可见,在人们表达思想时,包括手势语言在内的体态语言或许比我们所言说的语言更具优势。
手势语言同人们的其他体态语言一样具有文化差异、情境差异和个体差异等,如印度人用点头表示“否”、“不同意”或“不懂”,而用摇头表示“是”、“赞同”或“明白了”。不同国家和民族的人使用相同的手势却代表不同的意义,如在一些东方国家,饭店里的顾客以手指打出响声来表示招呼侍者过来为自己服务,如点菜、结账等;然而这一手势在英美国家却不多见,因为它经常带有对服务员的轻蔑和不尊重的意味。手势语言在文化上的差异通常难以逾越,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纳粹分子到处搜捕犹太人,这迫使生活在德国境内的犹太人尽力隐蔽自己的真实身份。然而,他们的努力经常由于他们丰富的体态语而露出马脚。犹太人的手部动作远比一般德国人的手部动作更加自由灵活,在他们的所有伪装中,手势语是最难以控制的。进一步讲,某些特定的手势语通常是本国家或本民族的语言文化和历史传统的表露。如最初,英美人高举右手或双手,伸出张开的食指和中指来表示祝贺胜利。据说这一手势是英国前首相丘吉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为了表示战胜德国的决心和信心而在一次游行检阅中首创的,正好这一手势成“V”形,是“voctory”(胜利)的第一个字母;再如,用中指叠在食指上交叉,是暗自希望上帝保佑的意思;大拇指朝下表示反对或不接受;两个大拇指不停地、有规律地互相绕转表示无事可做、闲得无聊等。另外,在相同文化情境中,同一种手势在不同场合的使用具有不同意义,如军舰上的士兵所使用的手势语言在日常生活中可能就不具有相应的意义。
3 意象图式与手势语言的结合研究
语言和手势的结合可以构成更大的概念/交际系统(McNeill 1985, 1992),然而,这两种表达形式存在重大差异。语言(有声语言或书面语言)是一种线性代码,而具有多维形式的手势却是一种自然的、象征性的模拟(McNeill 1992:11)。研究表明,意象图式在我们的理解中同样是“持续存在的、模拟性的”(Johnson 1987:23),由此看来,手势语言或许可以对意象图式做出自然表达。
3.1 一个实验
Alan Cienki曾经做过这样一个实验,旨在判断意象图式是否能够如实呈现与口头语言同时进行的自然的手势语言。实验人员从诸多会话视频中归纳出如下两类具有代表性的手势语言:表达抽象思想的手势语言“A gestures”以及其他具有建构会话本身或者表现会话功能的手势语言“O gestures”. 实验情境分为4种,其中两种能够观察到手势语言所出现的情境(无声的或伴随言语的),另外两种是在没有看到手势语言的情况下对会话做出评估(实验提供对话的音频以及文本,或者仅仅提供文本)。在任一情境中,6个等价的意象图式(包括“other”这个范畴)作为可能的阐释,如图所示(Beate Hampe 2005:431)。
这一实验评估了在何种程度上手势可以在形式上被意象图式所解释。实验记录首先描述了由实验刺激所产生的手势是怎样被选择并准备好的。随后,在实验所包括的4个不同情景中,给每个情景的实验参与者一系列作为解释的意象图式,并且要求使用其中之一或者“other”这个词来界定(1)一系列没有声音的手势;(2)伴随言语的同样手势;(3)只有伴随性的言语、声频或文本;(4)只有写出的文本。实验目的是发现意象图式是否能够被用来解释手势语言,并且评估与手势相关的伴随性言语在解释意象图式时所扮演的角色;另外,判断不同功能类型的手势以及与它们相伴随的言语是否按照意象图式的诠释而呈现不同特征。实验者的反应按照如下方法被分析和计算。“other”范畴的使用频率首先用来作为一种评估方法,评估在何种程度上手势或者记录句子能够引起一种图式。然后,实验者检验较为典型的意象图式用来作为参与者的每种手势或每句话的解释的连贯性。意象图式作为解释物的这种一致性随后被用来比较中介物(所有语言)的不同类型(也就是手势语言与记录句子的比较)。最后,实验尝试揭示并比较不同意象图式对A类与O类手势语的识别,并尝试寻求此种机制背后的依据。
Description of image schemas used in the experiment
实验结果是,意象图式对手势语言的阐释在4种情况中呈现一致性。然而,手势语言和与之相伴随的言语通常由不同的意象图式所表征,这表明,手势动作能够为会话参与者提供额外的信息。进一步讲,意象图式对A 类手势语言的区分通常比对O类手势语言的区分更具有一致性。这表明,A类手势语言在形式上比O类手势语言更容易想象。这一发现是关于伴随言说的手势语言和思维关系的相关研究成果,如下图所示(Beate Hampe 2005:435):
Type of stimuli(A, O, or neither —) in condition 1 to 4 categorized more reliable by means of image schemas
(A*= marginally more reliable than O)
Conditions1(gesture)2(gesture+sound3(phrase+sound)4(phrase)Mean#ofimageschemaschosenAA∗——Fewerimageschemasusedatleastonce—A——All7descriptorsusedwithfewerstimuliA—A—
3.2 实验讨论
在言语过程中被“展开”(unpacked)的手势语言可以同时反映并且影响思维模块的意向内容(Kita 2000,McNeill and Duncan 2000)。这表明,在手势语言和意象图式之间存在潜在关联。
通常认为,意象图式具有静态的或动态的构成方式,可以作为实体或过程来识别(Cienki 1997:6-7)。“path”可以理解为某物的线性运动或这一运动的静态的轨迹(或潜在的轨道);“container”通常作为实体来经验,但在一些情况下却可以被解释为某物循环性的运动,其他意象图式同样可以进行此种选择性的理解。人类的手部姿势同样由身体的形式和动作构成:手部和前臂的姿态以及主要手势动态阶段的移动,随后将会选择性地出现静态的姿势。手势的动态可以描述或勾勒静态的形式。
就像Müller所说的,在作出手势的时候,手可以表演(就像它可以拿着一个物体而表现出某个活动),它可以模拟或者塑造空气中的事物,它可以形成一个轨迹,或者表现一个雕塑的形状(Müller 1998:114-126)。我们从记号语言研究中得知,手可以用来表达非常形象的概念,其表达形式远比用口语的方式多(Taub 2001)。因此,相关研究提出这样一个假设,意象图式不仅能够作为口语表达的语义构成要素,还可以作为构造手势语言的结构要素,提供手势表达的潜在形象。
除本研究以外,有些研究关注这样一个事实,即使是在同一个文化群体中,每一个体的手势表达都是不同的。例如,McNeill就曾指出,与口语相伴随的手势语言是“自由的并且能够揭示特殊的思想图像”(McNeill 1992:1)。他还指出,它们是由每一个体说话者的个人意思所决定的,而不是取决于语言群体背后的共同文化传统。“它们绝不是一个特定系统的整体。”(McNeill 1992:1)即使“不同讲话者们的手势可能表示相同的意义,它们也是通过不同的形式来表达的”(McNeill 1992:22)。在这种意义上,另一个假设就是,手势语言可能由于其外在形式上的巨大区别而不能与不同类型的意象图式相关联。
3.3 研究趋势
手势在我们经验的普通模式中都有其基础,并且意象图式就是这些模式的典型抽象。也就是说,意象图式可以提供具有个体独特性的手势的普通框架结构,如一个给定的意象图式能够通过不同复杂程度的手势被证实。这样,手势不仅能够反映认知模式,同时,作为不同经验的抽象,它们反复证明自身。进一步的研究需要致力于追问这些模式在跨文化范畴中的普遍性。同时应该探究在给定的文化或跨文化视域中,作为手势语基础的一些意象图式是否能够比其他图式更具有代表性,这有必要采取量化研究。
第三种和第四种实验情境原本是控制条件,然而,没有手势表达相伴随的言语为何同样可以从意象图式获得其相应的解释?我们如何回答这一问题,或者使这一问题具有意义呢?由于研究意象图式的学者们长久以来一直相信,不同种类的词汇语义或结构语义可以依据意象图式进行分析,所以,这些学者可能对于这项研究的结果并不感到奇怪。还有研究指出,手势和言语在认知过程方面具有关联。如据研究,人们仅仅在听到言说时手部皮质层就已经处于被激活的状态了(Flöel et al. 2003)。
目前的实验还有个遗留问题,就是在词汇/短语能够通过意象图式被识别这个事实和言语最初是伴随手势所产生的这个事实之间是否具有相关性。这一问题与伴随A类手势的言语具有特别的相关性,至少根据实验结果所显示的,对它们的归类(识别)比对O类手势相伴随的言语的归类(识别)更具有一致性。可见,进一步研究须要揭示没有手势伴随的言语是否同样可以根据意象图式被识别。
4 结束语
近一个世纪以来,蓬勃发展的语言科学、认知科学、神经科学等领域的研究催生了认知语言学、神经语言学等交叉学科;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的接轨以及进一步的整合性研究正逐步实现。意象图式与手势语言同为语言科学领域的研究内容,前者是认知语言学长久以来的研究热点,后者作为语言研究领域的边缘学科在近些年来备受瞩目。目前,在我国加速实现语言研究本土化进程的大环境中,对西方前沿学科研究的“引进与诠释”(李洪儒 2011:14)必不可少,这有利于我们进一步学习西方的科学研究模式以及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研究方法,去粗取精,扬长避短。通过实现不同学科领域之间、不同文化传统之间的互补与交融,推动人类科学事业的整体进步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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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松鹤】
ImageSchemaandGestureLanguage
Guo Jia
(Changzhi University,Changzhi 046011,China)
Research has been done on image schema and gesture language. This paper, based upon the research rusults of Alan Cienki, attempts to discuss the inner connection between image schema and gesture languag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formation mechanism of human experience and the cognitive motivations, as research on language can reveal what human beings and their world are.
language; image schema; gesture language; cognitive science
H0-06
A
1000-0100(2014)02-0078-4
* 本文系教育部重点基地重大项目“语言哲学与语言学的整合性研究”(10JJD740004)的阶段性成果。
2013-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