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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的叙事基调

2014-10-21亓琰斐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14年10期
关键词:清平史铁生山歌

亓琰斐

(山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论《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的叙事基调

亓琰斐

(山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史铁生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由既无因果联系也无时间顺序、日常的、细节的、片段的生活组成,小说带有日常叙事的倾向;文中穿插率真又不乏细腻的陕北民歌,不仅唱出了农民的情感和心声,也给小说带来了音乐性和乡土性;农民个性的平和醇厚,在艰辛贫苦的生活中与动物和谐共处,哲学、悲悯、传统文化精神在这些山野小民的生活中以震撼寓于平淡的方式得到了真实的体现。日常叙事的倾向、陕北民歌的穿插、无争的农民形象共同构成了这部小说缓慢、浑厚、悠扬、平和的基调。

日常性;音乐性;平和性

一、日常性

《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是一部知青小说,但知青上山下乡只是作为故事的背景甚至是作为作者得以经历他所讲述的这些生活的缘由来描写的。这场大的政治运动,在宏达的目标推动下,当落到了到了“乡”——清平湾时,与这里的日常劳作柴米油盐交融渗透,被稀释,淡化成了背景。这种淡化,也许如史铁生本人所说:“在贫穷面前已经没有阶级斗争了。”也许是作者有意为之,《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是作者返城十年之后的追忆之作,所谓距离产生美,且作者遭遇了双腿瘫痪的痛苦,对这段曾经行走过的记忆,进行了“选择、重组与改写”①,如孙郁说:“一个丧失了行走能力的人,对曾有过的天真烂漫的生活,自然掩饰不了眷恋之情,不管那一段生活如何艰辛,但纯情者奋斗的历史,是值得回味的。”②也或许如知青作家的郭小东所言:“是如何自恋的坚执于历史的迷失状态。”③

无论何种原因,淡化的结果确实给文本带来了日常叙事的倾向。小说由养牛、干农活、外乡人、风俗、民谣山歌、纯朴的情爱与亲情的矛盾等这些日常琐事构成,远离宏大的主题。所谓日常叙事,郑波光先生有过解释“平民生活日常生存的常态突出,‘种族、环境、时代’均退居背景。人的基本生存,饮食起居,人际交往,爱情、婚姻、家庭的日常琐事,突现在人生屏幕之上。每个个体(不论身份‘重要’不‘重要’)悲欢离合的命运,精神追求与企望,人品高尚或卑琐,都在作家博大的观照之下,都可获得同情的描写。它的核心,或许可以借用钱玄同评苏曼殊的四个字‘人生真处’。”④《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的日常的叙事方式,使得小说的基调显得缓慢、平和。在这缓而宁的基调中,来表现陕北农民艰辛贫苦的生活,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带给他们的精神愉悦。小说叙述者“我”拦牛时,常想山上能堆满粮食,坡沟里长满树,拦牛的破老汉听后,笑笑说:“那可就一股劲儿吃白馍馍了。老汉儿家、老婆儿家都睡一口好材。”讲到干农活,写道:“太阳出来,已经耕完了几垧地。”陕北的牛也苦,“尤其是当那些牛争抢着去舔地上渗出的盐碱的时候,真觉得造物主太不公平了。”还有外乡人打工、留小儿的问话等等,三言两语道出了农民生活的辛酸。但这些艰辛里没有怨恨没有贪欲,他们有着自己的希望,与找寻快乐的方式。听瞎子说会书,嚼个不轻不重的舌根等。中国的“哀而不伤”的传统文化在这里得到了诠释。耕地的时候,“吆牛声有时疲惫、凄婉;有时又欢快、诙谐,引出一片笑声。那情景几乎使我忘记自己是生活在哪个世纪,默默地想着人类遥远而漫长的历史。人类好像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它不仅是指知青时期的历史,也是我们祖祖辈辈经历过的,并且也是我们正在经历的历史,超越了种种时空限制,是抽象出来的,看着我们自己生活的哲学意识。史铁生曾说:“历史都是以散碎、平淡的生活组成。”

台湾著名作家蒋勋评《红楼梦》说:“《红楼梦》是一部长篇小说,不可能是一个高潮接着另一个高潮,而是要去描绘几个高潮之间的家常与平淡,这是小说或者戏剧最难处理的部分。”⑤《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虽是一部短篇小说,也在叙述着“家常”与“平淡”,它注重表现“人生安稳”,而不是“人生飞扬”,日常叙事带来的平和基调,撼动着读者的心魂,浸透着温情的伤感。

二、音乐性

小说是由不连贯的故事片段组成的,但陕北民歌一直穿梭其中。《尚书·尧典》中讲“诗言志,歌咏言”,这些山歌民谣以言简意赅的语言,唱出了陕北人民的生活,唱出了他们内心的向往。山歌带来的音乐性、乡土性,使小说的基调显得悠扬,附有了一层缭绕的诗意。

小说中的陕北民歌信天游是产生并流传于陕北高原的一种较为原始的民歌形式,它曲调高亢悠扬,形式自由多变;表情达意率真热烈却又不乏含蓄细腻。史铁生在《几回回梦里回延安》中写道:“听后一种歌(注:陕北民歌),我总是来不及做什么逻辑推理,就立刻被那深厚的感情所打动,觉得人间真是美好。”⑥这些歌里,有心酸有艰难也有向往,带给读者美的精神享受和思想的启迪。面对生活的辛苦与理想的矛盾,用这些民谣的抒唱,来达到一种和谐共处,寻找平衡,使得整本书虽是在写农民生活的不易,却并不大悲大恸,而是宁静而悠扬。正如文中破老汉说“老汉的日子熬煎咧,人愁了才唱的好山歌。”文中旁白紧接着说“确实,陕北的民歌多半都有一种忧伤的调子。但是,一唱起来,人就快活了。”

这些歌谣有着不同的含义,代表了人们不同角度的心声,抒情言志,也是对时代和历史生活的记录。农民把自己的生活编成歌词,又经自己的口把它们唱出来。如由自然万物带来的希望,破老汉扛着一捆柴,边走边唱:“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受苦人过得好光景……”;表生活艰难的,破老汉是绥德人,年轻时来清平湾打短工,就此住下,他唱:“提起那家来,家有名,家住在绥德三十里铺村……”;表农民爱情,(纯朴版)“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也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到大门口。走路你走大路,再不要走小路,大路上人马多,来回解忧愁……”(戏谑版)“一更里叮当响,小哥哥进了我的绣房,娘问女孩儿什么响,西北风刮得门栓响嘛哎呦……”;表历史的,破老汉拉着一把“吱吱嘎嘎”的破胡琴唱:“一九头上才立冬,闯王领兵下河东,幽州困住杨文广,年太平,金花小姐领大兵,……”,可以看到历史在民间的存留。《大红灯笼高高挂》、《白鹿原》里都有汉子们举酒酣唱、拉琴表唱的镜头,从中可以看出,山歌民谣在中国民间的深厚根基和给底层劳动人民带来的精神力量,中华民族传统的文化精神在其中得到体现。“叙述过程中配以民歌,叙述空间扩大了,情调悠远绵长,富有诗意。”⑦

三、平和性

《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是一部偏重于写人物的小说,故事是以人物为中心,山歌民谣也是出自陕北农民之口。宏丽霁曾把这本小说分为了两个叙述层,“第一叙述层是“我”对自己插队故事的讲述。第二叙述层是关于破老汉的故事由“我”的故事的讲述中自然引出。”⑧这样的分法不无道理。以破老汉为代表的陕北农民形象,在干农活、开社会、与兽共处、人际关系、战争等所展现出的无争无斗的个性,形成了小说平和的基调。

作者描述干农活的场景,“火红的太阳把牛和人的影子长长地印在山坡上,扶犁的后面跟着撒粪的,撒粪的后头跟着点籽的,点籽的后头是打土坷垃的,一行人慢慢地、有节奏地向前移动,随着那悠长的吆牛声。”庄稼人进行的自主分工,与耕牛在天地间呈显和谐的场面,那“悠长的吆牛声”,更是把这场景衬托的安宁祥和,使我恍惚觉得大概我们人类就是起源于此。开社员会时,队长念完文件,喊一声:“不敢睡!大家讨论个一下!”人群不紧不慢地应着:“酝酿酝酿了再……”支书再喊一声:“同意啊不?”大家回答:“同意——”然后回窑睡觉。他们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外界的一切走到这里,被平和的接收,但他们依旧按照先前的生活继续,无争无斗。还有像当地人对下乡知青的态度,“我”病倒后,队长拿着“子推馍馍”来看“我”,说:“唉!‘心儿’家不容易,离家远。”现在,历史已经证明上山下乡运动实际上损害了农民的利益,曾有农民说:“你们来,就是夺我们的口粮!”但这部小说展现出的是生活的另一面,农民对知青的理解与照顾,陕北农民淳朴的善良品性,当地人与知青的和睦相处。这些当地人也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没有走出过山沟的人,主人公破老汉,三七年入党,跟部队打仗打到广东,见过广东的灯红酒绿,高楼大厦,战争一结束,他就回来,破老汉说:“山里人憨着咧,只想打罢了仗就回家,哪搭儿也不胜窑里好。”通过动荡年代的追忆,挖掘出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精神——“根”的意识,它指引人们心灵的回归与知足,带有悲悯之情。小说中也写了陕北的动物,尤其是牛,有大量篇幅是写牛的,牛的仁慈与跋扈,陕北农民对牛的热爱,还有小田鼠、野鸽子、野鸡、燕子,到春天,家家户户打开门窗,邀请燕子来筑巢,“我很奇怪,生活那么苦,竟然没人捕食这些小动物。”人兽和谐共处的场景,在那个年代那个地方是他们熟悉和本能维护的,而现在成了我们祈求的目标。

综合以上观点,本文从日常叙事、山歌民谣、人物形象三方面进行了论述,研究了形成小说缓慢、浑厚、悠扬、平和的基调的三个原因,当然还有其他方面,比如遣词造句,意象,场景等等,都有关联。

注释:

①程桂婷.论疾病对史铁生创作的影响以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为例.当代文坛,2010年5月,第21页.

②孙郁.通往哲学的路读史铁生.当代作家评论,1998年第2期.

③郭小东.知青后文学状态.南方文坛,1998年第4期.

④郑波光.二十世纪中国小说叙事之流变.厦门大学学报,2003年第4期.

⑤蒋勋.《蒋勋说红楼梦》第二辑.上海,三联书店.

⑥史铁生.几回回梦里回延安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代后记.见《病隙碎笔》.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第156页.

⑦马云.论新时期乡村小说与民歌的结合.河北学刊,1995年3月.

⑧宏丽霁.回忆与对话——〈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的叙事阐释.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08年第2期,第79、80页.

I206

A

1005-5312(2014)29-0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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