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清水沟灾后重建模式探析
2014-10-20贺志峰范时杰
贺志峰 范时杰
一、问题的提出
汶川地震后,灾后恢复重建成为政界、学术界及实务界关注的热点,同时,对发挥专业社会工作在灾后重建中的作用寄予厚望。实践表明,社会工作力量在介入灾害救援与恢复重建过程中发挥了很大作用,一些专家学者对救灾及重建经验做了总结,如韦克难(2009)从“实际场景”的客观条件和“专业素养”的主观因素两个维度探讨社会工作者在灾后重建中的多元角色。顾东辉(2009)则提出灾后社会工作的“本土导向”,即“兼顾外来技术的本土化和本土方法的专业化”,其中作为工作主体的社会工作者应具有“液体”的品性。此外,朱希峰(2009)强调资源整合和运用是灾后社区社会工作的重要技术。这些经验总结为灾后社会工作提供了宝贵的财富,然而它所依据的经验背景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即时间考量。汶川地震中绝大多数社会工作服务队在开展了一些临时性、短期性服务项目后无法继续坚持下去,有些社会工作服务队早在2008年7、8月份就从灾区撤离。根据国际经验,灾后社会关系重建和心理重建至少需要3年时间(柳拯,2010)。距今,汶川地震已经过去5年,试问有几个社会工作组织扎根下来呢?类似的情形台湾也经历过,在9•21地震中,台湾省台中、南投两县为重灾区。地震后,三百多个大大小小的社会组织进入南投县开展灾后工作。然而,经过不断冲刷和筛选,逐渐减少为二百个左右,到2010年,仅剩下3个,清水沟重建工作协会(前身为“清水沟重建工作站”,以下简称“重建协会”)就是其中之一,它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扎根下来。人们不禁要问,重建协会的实践经验背后是否蕴含了一些结构化或模式化的“东西”。本研究通过文献法、访谈法对重建协会的经验进行全面整理与分析,并以“建构-解构”为思考框架来呈现重建协会的实践经验,从而回答以下问题,清水沟灾后重建模式是什么?这种模式如何运作?它是否具有可复制性?
二、清水沟重建模式的建构
大型灾害(如地震)对一个社区的破坏作用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表面上的破坏,如桥梁断、房子塌、生产停等等;另一个是深层次的破坏,它由灾害造成的人员伤亡引起,对家庭、社区的深远影响在于社会纽带的断裂,降低家庭、社区的自我恢复能力。因此,灾区重建自然就必须借助外在力量对以上两方面进行弥补。在此就遇到一个关键性问题,外在力量扮演着什么角色。用哲学的表述就是,重建是要按照“他者”(外在力量)的意识进行,还是要按照“他者对象”(受灾家庭、社区)的意识来进行。很多时候,灾后重建实践是按照第一种方式进行的,外在力量将桥修好了,房子重盖了,生产恢复了,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却不断涌现。那么,重建错了吗?错在哪里呢?
(一)清水沟灾后重建工作概况
“清水沟”是一条小溪的名字,它位于台湾省南投县鹿谷乡,这条小溪连接了瑞田、清水与秀峰村。自古以来,这三个村子自成一个区域,静静地被放置在浊水溪南岸,与繁华的集集镇相对。地震使得整个村落遭到重创,直至今日,清水沟畔当年的惨况仍烙印在自然生态当中。重建协会所在地是传统农村社区,老年人口比例高,老人独居乡下,子女出外谋生的现象普遍。针对灾后社区情况,重建协会陆续开展针对儿童、青少年、老人等群体的服务项目,两年后,政府投入减少,遂协助成立在地茶叶产销组织,后改组为问茶馆有限公司。目前,清水沟一直在从事点对点的老人食堂、在地茶叶产销组织工作。老人食堂项目现在基本上固定服务60~80人左右,在工作站附近开辟了自己的种植地,出产部分蔬菜和食物。工作站的社会工作者定期走访在地案主,建立完善的访谈记录和案主情况记录,形成完备的社会工作个案档案,与案主建立密切的拟血亲联系。整个工作站的注册地,在社会服务和社区工作的过程中发生了一次变化,由整个台湾的重建协会变为在南投县注册的地方性协会,但是工作站的人员结构没有大的变化,组织规模一直保持在7~11人左右。2个具有理论关怀和宏观视野的人作为主要负责人,1个人负责商业运营茶叶产销组织,1人负责品茶和种植,3人负责老人食堂,1人负责日常事务,这些成员当中保持4人是在地村民的人员结构,所有成员均参与送餐和社会工作者探访。
(二)清水沟灾后重建模式的建构
清水沟重建工作协会在十多年的灾后重建实践中有效地避免了“平静后的反弹”,形成了一种可持续的灾后重建模式,本文称为“清水沟重建模式”,即围绕“社区自力照顾”的理念,实现组织发展、社区照顾和社群产业三者之间良性互动的状况。具体来讲,清水沟重建工作协会实现了组织、动员与链接的功能;问茶馆有限公司(社群产业)则为在地化项目提供稳定、独立的经济保障,这是传统灾后重建不具备的一个关键点,有效地解决了“钱”的问题;老人食堂等项目则实现了社区照顾的功能,以居住社区的人照顾自己社区有照顾需要的人。在这里特别需要对“社区自力照顾”理念做一解释。不同于一般意义上对“社区”的理解,这里的“社区”代表“我们所共同面临的需要与处境,以及我们可能共同分享资源的能力”;“照顾”则“提醒我们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本质,我们彼此需要,也相互给予,而在这之中,我们丰富了彼此的生命”①方昱,《什么是社区照顾》,网址:http://www.lukutea.com.tw/luku2/reading/pdf/25.pdf.;而“自力”则更强调了“社区”在“照顾”上的主体性地位。模式用图表示如下:
图 清水沟重建模式概念图
以上从建构的角度对清水沟模式做了扼要归纳,但这种简单的建构还不足以让我们清楚理解清水沟模式的运作机制或策略,因此,必须对该模式的构成部分所实现功能或角色进行详细阐释。
三、清水沟灾后重建模式的解构
(一)重建协会:多重身份的社会工作者
一般来说,行动研究讲究的是行动主体在实践过程中处理行动所遇到的困局,从困局中反观行动者行动策略的动机,以解决行动者遇到的困局。在行动研究的实践面上,要行动者从困局反观自身,检讨实践与行为是非常困难的事。所以,社会工作的介入者作为一个行动的主体,常会需要有另一个行动者的协助,但是这个协助的行动者常会与行动者产生相互依赖的困局。在现实的社会工作介入社区的案例中,行动者经常会是一个团体,这个团体会因为彼此的协助关系,而成为一个相互依赖、相互批判、相互需求的紧密团体,团体领导者经常会因如此而快速消耗掉,呈现出无领导小组或者团体领导组织,激发互相砥砺的可能。这似乎是行动者的宿命困局,当然也开启了介入工作的奥妙。从这个理论逻辑出发,可以发现,在这样一个团体中,每一个成员由于身份的平等、价值的分享和经验的分享,处在一个均衡的生态中。多元的成员身份,更有利于成员有效地介入社区,及时检讨自身,推动社会工作的展开。这种社会工作“提供所需资源给弱势与脆弱的人口群;预防严重的身体健康与心理健康后果;连结个人与资源系统;使多种资源系统更具近便性;改变微视与钜视体系以增进案主福祉等等”(Zakour,Michael,1996)。因此,作为观察者、参与者、行动者、反思者和经营者的多元身份意识,丰富了社会工作者的眺望能力(范时杰,2012)。
1.观察者。作为一个外来的力量,特别是对灾后重建工作的外来力量,他(她)首先是一个观察者,是对爆发苦难的一种表层的认知和理解不断深入和深化的过程。感同身受之后,才能通过理性的支配行动,减轻案主生理和心理上的苦楚。观察本身是困难的,但却是开展社会工作、融入社区的关键。作为案主的灾民,其心理是脆弱和敏感的,他们认为危屋拆除是快的,公共政策是慢的,道路修通是快的,心路修通是慢的,屋舍的修建是快的,可是人的关系改变是慢的;或者说:慈济是快的、政府是慢的。这就意味着对案主来说,物质破坏的修复是迅速的,心灵创伤的医治是缓慢的,当指涉灾区“重建”的时候,大家几乎都没办法逃离其间“状态改变”所意寓“速度”的魔咒,那就是:快一点,以及其中所隐含的优先级的排定。只有清晰地观察到了案主的心理曲线和行动逻辑,判断清楚了介入社区的路径和方式,才能开辟一条有效的融入灾后社区的社会工作介入之路。
2.参与者。社会工作介入清水沟的重建工作,是一种全程参与的过程。机构和成员作为当地的一份子,融入到了在地村民的恢复重建过程当中,而非一个高高在上的指导者和指挥者。社会工作者和案主作为对等、互惠的关系,共同参与灾后重建,而且以在地性的案主的传统、习俗和惯例为基础的做法,彰显了社区的本土化、地域化和时代性的基本特质。这种参与者的身份,容易使社会工作者更快进入社区,扫除社会心理隔阂,迅速建立起信任。这样的介入“既符合社区重建工作开展之初的现实状况,也可以使社会工作专业理念、专业方法和技能,成为灾后社会重建的重要专业基础而发挥作用,并能最大限度地保障服务对象的基本利益”(柳拯,2009)。诸多项目都是社会工作者和当地居民一起动手,进行灾后重建。即使是清水沟工作站的新楼,也是机构负责人和当地村民一起设计,按照在地村民的认知来推进,大家共同参与建筑工作。灾后农业生产和工作站耕种,也是社会工作者和在地村民一起在田地当中劳作。
3.行动者。既然是社会工作介入,肯定将一些外界的力量和行为引入到社区当中,推动社区重建进程。“介入是建构的前提,建构是介入的目标,服务项目则是建构的平台与载体。灾后恢复与重建,本质上是建构性的,是一种继承与发展,而不是简单地恢复灾前的制度和机制。因此,社会工作介入灾后社会重建,本质上是要帮助灾区建构一种既旧又新的社会关系及其基础上的社会支持体系、社会服务体系”(徐永祥,2009)。在这个行动过程中,清水沟将自己的全新的理念,嫁接到了乡村当中。当然,作为灾后社会工作最为主体的工作就是社会工作者作为行动者,直接推动社区重建,这个进程中,有效的动员、直接的参与和行动的效果、持续,都是决定一个社会工作项目是否能够延续、存续的命门所在。
4.反思者。对清水沟的那些成员来说,不管是主导者如LSS、FY,还是一批中坚力量的7~8人,他们都会从理论层面进行深刻反思,如何有效地推动社会工作介入,实现社区工作的良性运行。在反思的过程中,他们发现面对灾区村民破产及濒临死亡的集体经验是“重”的,所以外来协助者个别的生命样态是“轻”的;面对农村原有的人际网络及派系力量的“重”,专业团队的纠结,反映出作为外来者对自己“轻”的恐惧;面对国家机器得以运用的庞大资源的“重”,自觉运动者的体制外坚持是为“轻”。反思的过程,就是试图将外来文化和在地文化进行有效对接的过程,就是城市文明和乡村文化对撞之后协调的过程。这种轻重反思背后就是由一个动态的失序走向一个恒常的正态过程,是行动者在检讨主体性行为和在地案主本土化承受之间关联性的过程。这是前期社会工作向后期、长期灾后社会工作转变的枢纽。
5.经营者。为了维持社会工作项目的继续,有稳固的社会资源保障项目实施,当然需要对社工站进行高质量的经营。这种经营包括两个层面:市场经营方式和社会工作募款方式。市场经营方式针对工作站和外界之间的关系,通过问茶馆这个平台,将在地茶叶经销组织的运营市场化。通过深加工的方式,将在地的农民的茶叶经过工业化处理,流通进入市场领域,以获得必要的市场资源的链接。2000年11月开始筹备在地茶叶产销组织,2002年12月,所有团队成员出资成立问茶馆有限公司,2004年12月问茶馆有限公司商品转型,推出清水茶坊。社会工作募款就是通过社区服务方案和灾后重建方案的形式,向社会资源寻求支持。2001年5月向天主教会台中教区商借秀峰天主堂作为老人食堂场地,获得主教同意免费借用5年。2002年4月以在地茶叶产销组织承接智邦科技股东大会赠品项目。2002年4月获选为“文建会”及“行政院”9•21重建会的社区营造点项目。2002年9月许潮英基金会赞助老人食堂每月餐费3万元新台币。
(二)老人食堂:项目在地性
对于案主来说,面对巨大灾难,需要更多的是预期、依靠和慰藉,需要看到可靠而温情的力量和缓地进入,来帮助他们走出困境,寻找到生与新的希望,来实现重建的期盼和憧憬。灾区重建面对着更多深层次的议题。“社会工作专业要实现其社会服务、社会支持和助人自助的目标和功能,本土化是必需的条件之一”(徐永祥,2009)。灾后第三年,在重建协会的推动下,开始着手雇佣在地人进入协会举办的老人食堂项目,这些在地的工作者就是一些外地嫁来鹿谷乡的媳妇。地震前,这些媳妇们要不就是在家带孩子,或者是到附近的餐厅打零工,地震后许多餐厅倒闭了,这些妇女没工可打,进入老人食堂工作成为她们的一个选择,既可兼顾照顾小孩,又有一定的收入。老人食堂的在地性意义体现在:
1.在地性服务,实现社区在地化的清晰界定,但也以敞开、开放的社会工作介入氛围,规避疏离感。乡村文化及村民意识,具有明确的地域性和边界性,这种界限历来就是乡村福利分享的范围边界。中国传统文化的公德与私德关系的扭结,诱致了“我们的”和“你们的”之间的差别。一个社会工作组织在介入社区重建时,只有体现为特定的社区服务,宣示在本地区定居,而且为特定社区的既定群体服务,才能够为案主所接受,才能改变一种异样眼光的审视,直接、有效地融入社区。当然,规避案主疏离之后,也要将社会工作的开放包容的理念逐步嫁接进到在地社区,形成灾后重建工作的开放性和多元化。
2.在地性参与,吸引在地居民作为主要成员。项目社会工作和案主之间不是交换关系,也不是市场等价交易,而是以共同参与的方式来一起推进重建工作,激活在地人力资源。“灾民与社会工作者之间短暂、陌生、相对隔膜的关系尽快变为熟悉、信任、亲近的朋友式的关系,社会工作者要从灾民当前最现实、迫切的需求出发,有时需要从最不专业的家务劳动着手,逐步介入灾民生活。在这个过程中,社会工作者必须充分认识非专业化是手段,专业化是目的”(柳拯,2010)。比如说老年人食堂的送餐,清水沟的标准餐是中餐和晚餐,餐标大约在105元新台币,可实际向老年人收取的费用为25元新台币。同时,避免切断案主的社会资源和社会资本网络,输送资源时避免垄断社会资源。积极地让案主和自己的外界社会资本网络各个结点发生联动,并创造一些条件让案主和直系亲属保持高频率来往。如清水沟的社会工作者经常帮助老人通过电话、信件的方式,联系老人在城市工作的子女。此外,为了保证外界社会力量与案主保持经常性互动,清水沟的社会工作项目空置出一些环节,如送餐只是工作日的中餐和晚餐,所有的早餐和周末用餐,都要案主自己解决。这样,就确保了非在地的案主的关联人也要经常高度关注在地的老人。不是有了社会工作项目,他们就可以成为甩手掌柜,不用再挂念。
3.协力与拟血亲关系的建立。协力是最为基本的社会工作理念,通过合作、互动的方式,将分散的社会力量用专业的方法联结起来。清水沟的成功,也在于运用协力的方式,将在地的村民发展成核心团队成员,将热衷于社会工作的村民发展为志工,形成了一个外来力量、本土力量和本土基础三合一的稳固介入基石。在协力的框架基础上,为拟血亲关系的建立提供了前提与可能,形成特有的中国文化氛围下的社区照顾关系。在老人食堂工作的外地嫁来的媳妇,通过向村里有照顾需要的老人送餐,与阿爸阿妈(老人食堂的照顾对象)建立了亲密的拟血缘关系,阿公阿婆把她们当成是“女儿”,而非“媳妇”来看待。
(三)问茶馆:合理借助市场力量
1.拓展自由运动空间,减少与政府沟通,避免政治性和官僚化。社会工作的产生和发展本身就是弥补政府公共服务与社会服务的不足,游走在政府行为和市场行为的中间,是一种非政府组织和非营利组织的典型,因此,社会工作组织在服务实践中,要避免政治性和官僚化。这就需要社会工作组织尽量依托在地化的资源优势和自身资源进行联结,减少和政府沟通与合作的频率和规模,尽可能地保持独立、中立和自立,减少政府购买服务的经费来源。清水沟的成功,主要就是依托本土力量,减少因政府购买服务带来过多监控而丧失了社会工作介入的本质特征,避免了政治考核和官僚科层的程式化、数字化指标的约束,更好地根据实际需要,开展灵活、自由的社会工作介入行为,拓展了自由运作的空间。
2.社会工作介入项目尽量减少货币与外界交换,避免遭受资本剥削。毕竟社会工作介入项目受经费来源的限制,本身又不是通过市场运营和交易来实现资本增值,更多的是通过社会募集资金,因此,要千方百计地利用各种途径和方式,增加资金的利用率和使用效益。惟一的办法就是减少对外市场性货币流通,避免和外界市场进行资本交易,减少市场性资本剥削。清水沟的经验就是社会工作介入项目经费,基本上只和一次商品进行交易,不和二次商品进行交换。他们一般直接从项目点附近直接采购货物,减少进入市场购买的几率。这样就避免了商品交换过程中,增加的交易成本转移到社会工作的项目经费当中。
3.通过市场方式,积极搞活在地资源,以市场来供养社会工作介入项目。社会工作介入项目经费回避市场,并不意味着社会工作拒绝市场。社会工作作为一个宏观视域,它需要积极利用市场的作用和力量,通过市场的方式来运营整个项目。通过市场的力量来获取资金和资金增值,通过非市场化力量来使用资金和使资金效用最大化。清水沟就是通过市场方式,将在地的资源通过市场的方式,实现增值来维系社会工作介入项目的经费。清水沟通过在地资源的发掘和梳理,确定了茶叶作为整个介入项目的重要一环,设立问茶馆来推介开发茶叶类在地资源。这种开发能更好地实现在地居民的深度参与,实现动员性和参与性、收益性结合的目的,培育社区能力,达到案主增权的目的。
四、清水沟重建模式能复制吗?
在对清水沟重建模式进行具体阐述后,一个自然的问题就是这种模式是否具有可复制性呢?从实用主义的角度来讲,这也是本项研究最初的动机。然而,在回答这个问题时,肯定会出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两难处境。因此,本文采取假设检验的思路来做出回答,首先假设清水沟重建模式具有复制性,然后提出满足可复制性的条件或特征,最后验证这些条件或特征在复制的地区是否具备。通过这样的思路转换,回答这个可复制性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寻找满足可复制性的条件、结构或特征。
首先,要满足可复制性的形式结构。清水沟重建模式与传统的重建模式一样,也是由外在力量(社会工作组织或机构)介入来开展社区能力恢复项目,然而,所有的重建项目都要面对一个重大挑战,即如何解决“钱”的来源问题。传统重建模式在解决这一问题时,往往依赖于政府或慈善个人、企业的资助,这样,介入重建的社会工作组织或机构就天生受限制,这体现在他们的重建计划、项目设计及工作人员的日常活动中。因此,传统重建模式的致命点就在于时刻要面临“断粮”危机(资源中止),持续时间短(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就成为它的一大特点。然而,清水沟重建协会却坚持了十多年,从其形式结构上看,就在于它找到实现稳定、独立的经济保障的办法,即在当地发展社群产业,从而实现与社区照顾项目的良性互动。因此,要复制清水沟重建模式,就必须在形式结构上满足三个条件,一般而言,传统的重建模式能够满足其中两个,即组织发展及社区照顾项目,但是却很少满足“利用在地资源,发展社群产业,实现独立经济保障”的条件。
除了以上形式结构条件外,更重要的是要满足可复制的实质内容特征,即要满足“人”的因素。首先就体现在社会工作者素质能力上,在此将不论述社会工作者的一般素质和技能。而是根据对清水沟重建项目的深入观察与思考,提出“社工反观能力”这一概念。按照宋朝邵雍在《观物内篇》里的解释,所谓“反观者”是能够“以心观之,以理观之”,而“非以目观之”。这里面的“心”可以进一步理解为“同情心”,亚当·斯密(1997)在他的《道德情操论》中称之为“别人强烈情感的伴同感情”的一种机能。“理”可以进一步理解为“个人权利本能”,赫伯特·斯宾塞(1994)在他的《社会静力学》中称之为“一种引导他去要求和别人所要求的同样大的一份天然权利的感情”。因此,社会工作者的反观能力就是指能够从“同情心”出发,来关照服务对象的个人权利的能力,以此达到公正善行的目的。如果要复制清水沟灾后重建模式,就必须要有一个具有很强反观能力的社会工作团队,这是模式能够持续存在的精神所在。
五、结 语
清水沟重建协会十几年的在地化经验就是与当地社会、经济、文化不断融合,培育社区自我照顾能力,形成社会工作组织、社群产业与社会工作项目互为支撑的运行机制,有效地解决“人”、“钱”和“事”的在地化。清水沟模式值得学习与借鉴,然而要真正复制它,笔者认为必须至少要满足形式结构与实质特征两个条件。
[1]费梅苹,2009,《灾后社会重建中社会工作服务的方案设计》,《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第3期。
[2]范时杰,2012,《台湾“清水沟”机构解读》,《中国社会工作》第2期。
[3]顾东辉,2009,《5.12震后社区中社会工作的专业智慧》,《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第3期。
[4]赫伯特·斯宾塞著,1999,《社会静力学》,张雄武等译,北京:商务出版社。
[5]柳拯,2009,《对社会工作介入灾后重建的思考》,《学习时报》4月7日版。
[6]柳拯,2010,《社会工作介入灾后恢复重建的成效与问题》,《中国减灾》第7期。
[7]韦克难,2009,《一体多面:灾后社会重建中社会工作者的多元角色》,《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2期。
[8]徐永祥,2009,《嵌入、建构、增能:灾后社会工作的核心理念、实现路径及启示——基于上海社工服务团赴川援助的实践经验》,《中国社会工作》第6期。
[9]亚当·斯密著,1997,《道德情操论》,蒋自强等译,北京:商务出版社。
[10]朱希峰,2009,《资源运作:灾后社区社会工作的重要技术》,《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2期。
[11]Zakour,Michael,1996,Geographic and Social Distanee during Emergencies:A Path Model of Interorganizational Links.Social Work Re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