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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斯文学的美学品格

2014-10-20张向荣

粤海风 2014年5期
关键词:杜拉斯上海译文出版社玛格丽特

张向荣

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以下称杜拉斯),原名玛格丽特·陶拉迪欧,她集作家、剧作家、电影编导于一身。杜拉斯的一生专注小说创作,尤其擅长写自传体,她的成名作就是她描写在印度支那生活的自传体小说《抵挡太平洋的堤坝》,此后又创作出《广岛之恋》《情人》等蜚声文坛的代表作。杜拉斯曾因独特的文字及内容曾获龚古尔文学奖、法兰西学院戏剧大奖等奖项。

杜拉斯毕生都在与爱情纠缠在一起,她将爱情视为生命之必须,因此她的文学生涯也是她的爱情生涯。她的代表作《情人》就是写与中国情人之间的爱情。杜拉斯期望通过性的宣泄,剥开爱的真谛,并将爱情中的所获得的肉体欢愉交付给灵魂的满足。她曾说自己如果不是一个作家,会是个妓女。的确,在她的世界里,从十六岁开始就与爱欲缠缠绕绕,《情人》中的女孩就是少年杜拉斯的影子。为了追求至高无上的爱情体验,她可以拒绝外部的喧嚣而忘我实践,甚至以滥情来对抗规则。在《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中,女主人公苏珊与哥哥、诺先生的三角暧昧关系与传统伦理道德格格不入;《情人》中白人少女与黄种男人超越种族的情欲撞击;《直布罗陀水手》中一个竭力逃避现实的法国男人与在意大利渔村遇见的法国女人踏上未知的旅行——寻找女人的旧爱直布罗陀水手,而直布罗陀水手显然成为他们浪漫爱情旅程的象征,寻找本身则散发着避世逍遥的意味。

杜拉斯钟情于自己对爱情的理解,留恋着情欲带给她的体贴和光华,她更喜欢自说自话。《无耻之徒》《乌发碧眼》是这样,就连她七十岁时出版的《情人》都布满了幽怨却又生机盎然的泛情旋律。杜拉斯不仅创作小说,还有戏剧,如:《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萨瓦纳海湾》《诺曼底海岸的妓女》《英国情人》等。她还担任电影编剧乃至导演,如:著名的《广岛之恋》《印度之歌》《恒河女子》《树上的岁月》《大西洋人》等。她笔下众多的人物个性皆源于她强烈的欲望情结和自我中心主义,这使得她心灵深处充满无可逃避的孤独感,由于孤独,他们往往表现出近乎变态的异样行为:癫狂、执拗、健忘、嗜睡、故意与他人作对等等。爱情、孤独,这就是杜拉斯本人,这就是她不顾一切所进行的生命实践。这一切,都为我们呈现了一个立体的杜拉斯文学话语。

杜拉斯不是简单的欲望高昂,她的写作起步于爱欲,驻足于书写,却贯穿在孤独之间的知性清晰和不惑精神。在杜拉斯眼里,孤独是爱欲的舞台背景,唯有在孤独的舞台上爱欲才显得“激情荡漾,回声悠扬”,才会“安舒自在”[1]。

杜拉斯的孤独爱情通过“性爱”的快乐而发现人性美的纯真本质。在她那么多晦暗文字之下是对回归自然的渴望。杜拉斯借《乌发碧眼》中“她”和“他”的偶遇,拨开蒙在欲望之上的灰尘,“继这黄昏之后的黑夜,美丽的白昼便如大难临头,顿然消殒。这时候他俩相遇了”[2]。一男一女在黑夜的偶遇,仿佛是一盏明灯,即使白昼消逝,夜也不会再逞淫威,夜幕下的人们也不再恐惧,而是洋溢着与黑夜握手言欢的欣然,好像生命的真面目就此渐渐清晰,这是对情爱充满期待的杜拉斯。《无耻之徒》中乔治与慕的眼神交流似乎是更让人感到来自两性相吸的无与伦比,这是纯净无暇的杜拉斯。期待与纯净分明就是一朵朵热烈绽放的孤独之花,生长在杜拉斯神圣的文学园地,它们与杜拉斯的那些心灵植物一同安安静静地生长,为她的思维世界带来不断更新的活跃色彩。

的确,杜拉斯文学象征着人类最本质和最真实的欲望。这是人类保持生命活力的根本,但又因为它太真实、太袒露、太我行我素,所以,杜拉斯是在一片惊呼声中横空出世的。她大胆突破传统文学的“性”禁区的写作旨归,实际上是在做一种放弃的姿态,就是要放弃那些经过粉饰的,与自然本性相悖的道德力量。我们有理由相信,她的“放弃”充满了自信的底气,她完全有能力驾驭“性”快乐带给她写作上的清高孤傲。生命的载体是肉身的存在,而肉身之所以能生机勃发完全是“性”裂变所产生的能量。“性”是人类得以延伸的唯一途径,它需要呵护,需要力量和勇气的支持,然后才能显示出它超越凡俗的美和光彩,如果单纯控制“性”的释放,只会让生命枯萎,杜拉斯恰恰注意到了这一点。杜拉斯力求发现承载人类原始欲望的世界意义,让人感受生存在世界上的各种感受,并且在文本实践中建立一个既可以支撑生命本体存在而又可以化解人类痛苦的时空交融体,既是在场独白又是幻觉中的喧嚣。

表面看,杜拉斯的孤独爱情来自于她对内心世界的独特创造,但当我们深挖杜拉斯的身世后会发现,杜拉斯还是因为潜意识中对自我身份的认同障碍。的确,纯粹的人离不开文化的支撑,人生之初的文化对其一生都具有深远的影响。杜拉斯生于印度支那(现今的越南),十八岁才回到法国,对东方文化的偏爱已经深入到她的每一根神经。回到法国后,她深刻感受到了没有文化根底的空落感,这也成为她后来创作中所表现出的东西方文化冲突的根本原因。在《情人》中杜拉斯叙述了在与中国情人交往的过程中,因种族隔阂使他们的交往被迫掺杂进了来自世俗的偏见,“人们说,又是一个中国人,大富翁的儿子,在湄公河上有别墅,还是镶了蓝琉璃瓦的。就是这位大富翁,也不会认为这是体面事,决不许他的儿子同这样的女子有什么瓜葛。一个白人坏蛋家庭的女儿。”[3]再加上现实的困窘,常使她处于不知所措的自虐心理状态中。但是白种人骨子里的高傲让杜拉斯不愿撕下那一点点上等人的意识,“她虽然在哭,但是没有流泪,因为他是中国人,也不应为这一类情人流泪哭泣。”[4]所有这些,都是杜拉斯为十八年的西方文化生活空白经历让她在身处西方世界时感受着文化失落后的孤独。到此,我们不禁唏嘘,不管是迷恋也好,孤独也罢,这都是杜拉斯内心深处剪不断理还乱的对文化历程的生死守望。

是的,在重重叠叠的生命历程中,杜拉斯因为文化带给她生命的错位,让她始终拒绝与外界沟通,只是自顾自构建自己的“文学花园”,在其中享受着简单、自得而又自闭的文学意境。杜拉斯与传统文学渐行渐远,南辕北辙。但杜拉斯并不排斥传统文学,她甚至会收起矜持,刻意讨好大众。例如,她在《抵挡太平洋的堤坝》、 “印度之歌”系列中的描写,就是迎合了西方文化对东方苦难经历的看客心理;还有那些精心构建的日常生活情境:《街心花园》《广场》等;赶潮流模仿当时流行的后现代文学关于内心独白的刻画:《琴声如诉》《昂斯玛代的午后》《塔基尼亚的小马群》等。的确,杜拉斯做到了,在她逝世后其作品始终畅销不衰,她将现今各路所谓的“畅销书作家”远远甩在身后。

著名法国文学专家徐真华先生这样评价杜拉斯:“的确,杜拉斯的世界表现了失败、绝境、犹疑、焦虑、期望、谎言和各种毁灭,简言之,那是一种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生活。由此产生了令人不安的奇怪行为:呼喊,也就是疯狂。因为人们认为:疯狂这个词是杜拉斯式的抗争中最符合逻辑的表达形式。时光悄然流淌,空虚进驻,生命消逝,现实与我们的梦想不再相符。杜拉斯通过其敏锐的眼光和女性特有的音调来塑造形象,描写情感,重现在记忆或现实中寻回的时刻。人类的一切变化几乎总是通过妇女——无论她们是妻子、情人还是母亲——而实现的。这些变化体现了对某些制度束缚的拒绝。而妇女的社会生存状况,或广而言之,人类的社会生存状况正是在这些不合理制度的禁锢之下。”[5]

杜拉斯文学不与凡俗陈陈相因,敢于袒露自我,勇于歌颂性爱的光彩。她在长期的写作过程中,将传统文学所代表的写作范式用水滴石穿的精神进行着杜拉斯式改造,不虚美,不隐恶。这既是杜拉斯对文学的殷切守望,也是她对孤独爱情的人文关怀。杜拉斯已离我们远去,但是她的文学光华依然照耀后人,让人难忘。

(作者单位: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引用作品:

①法 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M]. 王道乾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1997.

②法 玛格丽特·杜拉斯. 乌发碧眼[M].南山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1997.

③徐真华 黄建华 20世纪法国文学回顾——文学与哲学的双重品格[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97

[1]法 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M]. 王道乾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39

[2]法 玛格丽特·杜拉斯. 乌发碧眼[M]. 南山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104

[3]法 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M]. 王道乾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74

[4]法 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 [M]. 王道乾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91

[5]徐真华 黄建华 20世纪法国文学回顾——文学与哲学的双重品格[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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