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批评的正路与歧途
2014-10-20商昌宝杨毅
商昌宝+杨毅
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大陆中国,社会、思想层面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分化,“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似乎并非是末期清帝国的专利。一方面是物质、技术的迅速膨胀,物质的“繁荣”达到空前的顶峰;另一方面却是人们精神上的迷茫和不安,面对日益增长的高昂房价时的垂头丧气,以及国强民窘正在愈演愈烈的困境。特别是精神上的失落,使得青年一代也失去了想象另一种生活方式的能力,未来、理想这些本来属于人的正常生活的一部分现在却变成了奢侈品,就连当下的现实也常常“无法自主”。面对这样的乱象,如何能够做出冷静的观察、理性的思考,是检验一个学者对大陆中国和世界中国的感知和认识能力的试金石。
周志强教授近些年的文化批评可谓风头正劲,其对中国社会问题的观察和思考,和他犀利独到的眼光和理论通俗化的叙述特点,正在形成一种小气候,尽管有很多观点值得商榷。
上篇 文化批评的正路
自涉足文化批评领域,周志强以他敏锐的神经,触及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等诸多领域,尤其是当下中国社会的时尚热点问题,透过蛰伏的纷繁的现象表层,深入到社会内部矛盾和精神内核,力图呈现当下中国社会存在的种种“病灶”。
王一川在为爱徒周志强新作作序时说:“我本来以为,他还一直在心无旁骛地延续他多年前的那些理论特色鲜明的文艺理论及文化理论研究……但这次读到他即将出版的新书稿《这些年我们的精神裂变》(以下简称《精神裂变》),我还是着实吃了一惊:原来,他终究没闲着,冷不丁才华横溢到社会时尚的文化批评中去了!”事实的确如此,与此前的《大众文化理论与批评》《汉语形象中的现代文人自我》等一些专业性著作不同,周志强开始摈弃了象牙塔式的闭门造车与清谈哲学。
先锋作家余华曾说:“与现实的荒诞相比,小说的荒诞真是小巫见大巫。”的确,当下中国的现实,似乎比过去任何一个历史时期都要复杂、荒诞,大众常常流连于社会乱象的表层而模糊了事件本身,因为忙于各种专业和科研考评的诸多教授们也是雾里看花。对于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来说,人文关怀理应是学院派所必备的,但是因为工具理性与现世利益的驱使,这一职业素养自90年代以来已经为绝大多数人所抛弃。他们辛勤地致力于专业研究,为发表考评的核心期刊论文摩拳擦掌,为申报项目、评奖、晋级、挤入圈子等绞尽脑汁和勾心斗角,寒来暑往、乐此不疲,和谐社会下的中国大陆学术界因此欣欣向荣。在这种繁荣景象中,一个个莘莘学子熬白了头发,糟蹋了身体,也虚度了青春和生命,可怜又可悲。周志强能够在搞好“正业”之余,兼顾着文化批评的“副业”,即在夹缝中始终关注社会、关心民生,其新作《精神裂变》便显示出其拳拳关爱之心。
作为关注公共社会的知识人,周志强已然宣称自己并非是那种象牙塔里的工具性、技术性的纯粹学院派学者,这一点难能可贵。更为可贵的是,周志强有能力把握现实,看懂当下,并以全方位、多角度的姿态和神采飞扬的话语模式介入其中。从“国强民窘愈演愈烈”“思想的想象力正在衰退”到“精神分裂的途中”,从宏观的政治、经济、社会的发展模式,到微观层面的个体的心理情感体验,周志强以他广阔、深刻的视角和眼光对现实做出有力的批判,奉上了一场“讽喻诗学”的视觉盛宴。
在《国强民窘,何以如此?》中,周志强谈到,“在政治经济领域,权力控制的稳定有序与资本逐利的混乱粗暴造就了公民个人生存境况的窘境”,“资本政治化造成公民对政府管理方式、社会控制能力与生活保障体系的严重失望,从而出现了国家稳定强大、个人却感觉失衡渺小的吊诡心态”。这里的“公民个人生存境况的窘境”,不妨说是在强大的国家权力无限制地扩张的同时,公民个人的权益便被压榨到极点,从而产生所谓的公民无权的焦虑。不错,当国民越发感到身心的困窘和焦虑,他们就越发期望通过“个人奋斗”去改变自身的困境,然而事实又是,当前日益固化的社会现状,又在极大程度上使得这种“个人奋斗”最终化为泡影,这种恶性循环或周期律的结果,进一步导致和加重社会戾气的养成。
在《唯美主义的耳朵》中,周志强首先借助法兰克福学派的学说,通过对当下两档音乐娱乐节目——“中国好声音”和“我是歌手”进行剖析,提醒公众声音也是一种政治。他说道,在我们身处一个商品拜物教主导的社会时,一方面,是声音的狂欢化带来的集体性自慰;另一方面,抽空政治学内涵的声音,代替了我们唯美主义的耳朵,形成一种“伪美主义”的生产逻辑。周志强还从这两档音乐节目所创造的“屌丝逆袭”“个人奋斗”的神话中,看穿了当下中国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伪经验”的生产和盛行。
《越来越需要“快乐”》和《“微”抵抗还是娱乐自慰》把矛头直接指向当下愈演愈烈的快乐、娱乐文化。与美国文化传播学家波兹曼的“娱乐至死”不同,周志强看到中国娱乐文化泛滥背后的生产逻辑,即“大众文化的傻乐美学”。周志强对此是有自觉意识的,从奥运张艺谋到《三枪》张艺谋,“从娱乐至死到傻乐至死,大众文化完全剔除了自身残存的反思与质疑的痕迹,变成了以‘傻乐为自我认同的群体文化。”“‘傻乐,作为被国家美学工程暗中激励的一种的文化形式,必然把‘躲避反思作为‘轻松生活的重中之重了。”这就好像雷蒙·威廉斯在《关键词——文化与社会的词汇》导言中探索“文化”(culture)一词的演变史一样。罗兰·巴特曾指出,在还存在着不公平和不平等的时候,让人快乐的文化,就是无耻的;而只有让人们觉得刺痛和沮丧的艺术,才是充满了批判和反思精神的文化。
在《不要让诺贝尔奖叫走中国文学的魂》中,周志强独具慧眼指出,莫言的创作“代表了另外一种有意思的中国文学走势:比现实主义少了政治批判精神和社会反思意识,动不动就祭出‘人性‘人类或者‘文化这些空洞得足以营销全球的‘口香糖话语来捕捉同好者的懵懂迷离的眼睛,好像这才是世界级大师风范;又比现代主义多了历史、风土和故事,能以恢弘的气势和令人折服的叙事,构造中国历史的‘民族志。在这里,莫言高调宣称的不谈政治,反而成了中国诸多同类作家的共同政治:文学乃是写作的狂欢、叙事的艺术和心灵的创作,‘批判‘揭露‘现实和‘矛盾,那是20世纪的低级写作游戏话语。”这样精妙绝伦的判词无疑最深切地将以莫言为代表的当下中国作家的一种创作症候赤裸裸地揭露出来,令人拍案。
在分析当下中国精神分裂现象时,周志强指出,“一方面总是承诺一个令人神往的未来,另一方面却永远让大部分人生活在困顿和衰败的挣扎之中;一方面,总是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激发人们瑰丽奇伟的浪漫想象,另一方面,总是让人们像机器一样在现实的生活中日复一日地劳作;一方面,它告诉我们大自然的美丽和爱情的甜蜜,另一方面,却永远在物质的层面上走向两极分化。”也就是说,未来与当下、理想与现实、精神与物质,在绝大多数国人那里永远是分裂的状态,而且精神的分裂必然是缘起于现实生活的焦虑。因此,对当下现实政治的思考就显得尤为重要,因为关注现实的同时,就不得不把眼光投向具体的社会公共政治领域。就像罗大佑在歌曲中唱的那样:我再不需要他们说的诺言,我再不相信他们编的谎言。
如果说前述是周志强文化批评的正路,那么接下来的也许就是他的歧途。
下篇 有待商榷的歧途
其一,澄清一种知识的盲区和认识的偏见。
近年来,因为美国部分民众“占领”华尔街、智利女学生卡米拉领导部分学生对资本主义的“纯粹的抵抗”、欧洲部分国家出现债务危机,周志强就开始盲目乐观地再次宣称——像当年马克思和无产阶级革命者们一样——“全球经济放缓、资本主义市场体系坍塌、消费主义的神话陷落以及非资本主义政治体制异常活跃、生机勃勃。”他甚至开始担忧和探讨起“资本主义还有未来吗”“世界未来的发展路径在哪里”这样的玄学,让人不禁一面叹服其广阔、宏远的世界情怀,一面又怀疑其是在杞人忧天。这种盲目乐观和精神自慰,一段时间以来曾起过振奋人心的作用,但是纵览欧美各国几百年来始终处于总体平稳间或略有起伏的发展态势,似乎过程和结果总是令“掘墓者”们大跌眼镜,这其中的学问恐怕值得认真反思和反省。周志强还举出美国历史上总统的“官二代”问题、垄断问题、贫富分化问题、剥削问题等一系列貌似困扰着资本主义发展一直以来、自身无法化解的症结,并以一种习惯性的流行性的主流话语批判说:“资本主义民主的背后,是军火商、石油大亨和金融寡头的角力。这种资本体系的较量才是民主广告的全部内在秘密。”
其实,这样的批评和指责,就其态度来说,对于一个开放的民主社会是备受欢迎的,亦如“西马”、后现代以及类似乔姆斯基那样的左翼力量长期存在一样——其不同在于,他们激烈批判甚至作出否定的姿态,但却乐于生活在其国度,而不愿意移民到亚非拉的国家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资本主义具有自我调节能力和纠错的弹性空间。不知周志强是否意识到这个问题;就其批评内容来说,完全是缺乏对美国等资本主义国家民主政治的了解和偏见,包括低估了文明国家民众的政治智商。同时,在某种意义上也说明,他对当下中国的认知存在问题。因为资本主义国家的缺点,中国都具备;资本主义国家的优点,中国都不具备。所以,一段时间以来的特色中国与他和马克思、法兰克福等“西马”所着力批判的“资本主义”国家并不能等同,而将用于批判资本主义的武器同样用于中国时,就必须审慎,因为中国仅在表象上类似资本主义,在本质上和核心问题上与资本主义谬以千里。或者可以这样说,周志强一直处于主流的“话语陷阱”中而未能充分解毒——去意识形态化,因为关于资本主义的社会情状,托克维尔早在《论美国的民主》中就已清晰地阐释过,近些年旅美学者林达的“近距离看美国”系列、刘瑜的《民主的细节》等著作中也都作了很好的澄清。
为了更令人信服,这里以美国工人被剥削、贫富分化和穷人生活困窘等问题为例。简单考察即可知,美国是较早出台最低工资保障的国家之一。1933年,即以每小时0.25美元的工资标准作为全国产业复兴法的一部分被制定,之后还出台了《公平劳动标准法》。从1997年至2007年,联邦最低工资标准保持在每小时5.15美元不变。用具体事实来说的话,根据在美国求学、生活多年的刘瑜考察,近年美国一个纽约公交工人平均年工资6.3万美元(美国人的家庭年均收入约为4.5万美元,刚受雇用的大学助理教授年均收入约为6万美元),同时还享受着终生医疗保险、养老保险,55岁退休可拿养老金,而且不可以随便解雇。至于在美国做一个“蓝领工人”,也是比较“舒服”的职业。如美国的建筑工人8点上班,5点下班,上下午各有一个长长的“咖啡时段”,午饭也要两个小时。还有,“对于政治家来说,由于工会在左右工人的选票方面的号召力,它同样是一个‘大爷,也得罪不起。正是因为工会在左右经济、政治方面的‘势力,美国工人的待遇在有工会以来,一直在‘扶摇直上。”所以说“美国工人有力量”,而并不是那么好剥削的。
至于美国的贫困家庭和儿童问题,也不是周志强所理解和认识的那样。因为美国60年代制定的贫困标准是3100美元(中国大陆此前确立的贫困线标准是1274元人民币,2011年提高至2300元人民币),这个数据是经济学家奥桑斯基对普通四口之家年购买食物1033美元的三倍得出的。进入21世纪,美国的四口之家的贫困线定为年现金收入2万美元,不包含穷人所享受的各种福利项目、食品券项目、住房选择项目、资助儿童的“领先”项目、学校免费早餐午餐项目、联邦培尔助学金项目、贫困家庭的暂时资助项目、医疗保险项目等。又有数据表明,美国一个典型的贫困户年平均工作时间是800个小时(即一周16个小时),如果提升到2000个小时(即如中国一周40个小时),75%的儿童将会脱离贫困。而按照世界银行统一的购买力标准,2005年中国有9.9%的人口日均购买力低于1美元,34.9%的人低于2美元,相比之下,美国及其他发达国家的日均购买力低于2美元的人口比例少于2%。所以,美国以及欧盟国家尽管存在着贫富分化的问题,但并不如我们想象般那样糟糕。反观中国,贫富分化问题、贫困人口社会保障问题等倒是十分紧迫了,因为国际通用的基尼系数已经超过社会动荡的警戒线0.4而达到0.58。相关统计显示,1994年到2007年中国大陆群体性事件数量已由1万多起增加到10万多起,2010年更是达到28万起,参与人数也由约73万人增加到约600万人,且规模越来越大。
其二,找不准问题的原因与看不准现象的意义。
周志强的文化批评比较关注和突出“青年”的社会学和政治学意义,即如他所说:“青春文化之代替青年文化,乃是用政治领域的屁民主义代替了理想主义、用文化领域的傻乐主义代替了启蒙主义、用社会领域的反智主义代替了理性主义。青春文化崛起,也恰好勾勒了青年文化的坟墓。”客观地说,这种批判很中肯,也完全可以理解。不过,这里仍要提出另一种看法,那就是,尽管当下的中国青年表现出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是过分夸大“青年堕落”而没有剖析出其幕后的推手则有一种掩盖问题之嫌。首先,对于青年的“消失”,其根本原因并不在青年自身。试想,在一个如哈维尔所概述的后极权制的国家中,“青年”相比于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强大体制和既得利益阶层,怎能不消失呢?正如李慎之为《哈维尔文集》作序里所说:“这个社会的最高原则是‘稳定。而为了维持稳定,它赖以运转的基本条件仍然是:恐惧和谎言。弥漫的,无所不在的恐惧造成了弥漫的,无所不在的谎言。”周志强说,青年应该“天然地跟政治的抗争与进步联系在一起”,是不错的,但是在这样的变态社会里,在儿童向青年过渡时,也即人的正常成长阶段中,大脑已经被植入一种特别的价值理念和思维方式,他们的一路成长伴随的就是工具性、实用化、犬儒主义和公共意识冷漠,不经过解毒和启蒙,所谓抗争从何谈起呢?周志强书中还引用了1927年鲁迅极力赞颂青年作为区别腐朽制度的进步力量之辞,然而,作者不去指责拥有绝对话语权的既得利益阶层而把矛头指向相对弱势的“青年”群体,企望“青年”去对抗这个强大的体制问题,这难道不恰恰是鲁迅先生在《空谈》中极力反对青年人不顾一切“赤膊上阵”吗?因此,当下中国社会与其说是青年在“消失”,不如说是一种恶性的社会运行和政治体制变态。
周志强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青年”面对社会的不良症候,并非“束手待毙”,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着抵抗,这也就是书中说的“微”抵抗。不过,周志强认为青年的“微”抵抗说到底其实是一种“娱乐自慰”,因为“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因为恶搞、涂鸦、戏仿、微博骂战和小清新的文化而实现政治变革,也从来不会因为强大的粉丝和爆粗口的勇气而走向民主体制。”不错,这种评判自有其一定道理,但是也要看到“微”抵抗的正面价值。试想,当“青年”面对现实问题的种种挤压却又“申诉无门”时,蛰伏于心中的戾气必然会以另一种形式去释放出来,并且这种形式常常带有年轻人特有的那种戏谑、嘲讽、搞笑的姿态,尽管这被称为“青年亚文化”,但某种意义上讲,这种“微”姿态与“微”抵抗——更确切地说是拒绝合作——虽然无力,但相比庸众的盲从、麻木与迎合、颂赞主流意识形态,倒要显得几分清醒与乐观。而且应该看到的是,青年的“微”从根本上讲是现实之“微”而非理想之“微”。胡疆锋博士在《中国当代青年亚文化:表征与透视》中也针对周志强的观点予以批评说:“青年亚文化的抵抗意义从来不是以受众接受、传播为开端,而是在这之后的整个过程中。换言之,青年亚文化改变的不是整个世界,而只是受众的世界观。”或者再追问一下:周志强的“强”抵抗是什么呢?他在书中没有说,恐怕也因为很难说吧。
其他还有关于汪晖抄袭事件。周志强在《学术轻飘飘 思想夜深沉》中强调学术思想性的同时,却将王彬彬的举动说成是显示“崇高道德情操”“洁身自好品格的良机”“中国知识界平庸化境况的产物”。这种指责完全跑偏,因为汪晖抄袭是事实,是不容分说的偷盗行为。王彬彬予以指出不仅是道德层面的问题,也是是非层面的问题,更是学术追求真理本身应具备的品格,而不能因为他曾“作为中国现代性反思思潮的代言人”就因此给予宽容和原谅。再有,周志强在《“公知斗鸡”:中国思想生产的闹剧》以一种调侃的心态去全面打击了“公知”,包括对韩寒的讥讽和不宽容,却没有看清和区分“公知”中存在鱼目混珠的现象,很有点不厚道之嫌。其他可待商榷之处,限于篇幅权且搁置吧。
尽管有如此之多的歧途,但总体来说,周志强仍是当下中国难得的一个文化批评者。因为,在后极权社会中,“资本与权力通奸”(周志强语)的逻辑已经渗透到现实社会的每一个细胞里;在犬儒文化和“傻乐主义”盛行的当下中国,国民已经普遍麻木地坠入物欲和享乐生存状态;在一片莺歌燕舞的学术大繁荣的畸形社会,知识人早已经丧失了思考,心甘情愿地扮演着帮凶、帮忙、帮闲以及二丑的角色。在社会和人心已经处于“一场烂污”(储安平语)的情境下,质疑和批判的声音始终存在,就说明思考还能得以继续,知识人也才能真正实践自身的地位和价值,尽管这样的声音同样可能预示着大陆中国思想界的混乱与常识的匮乏以及偏见的盛行。
(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