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2014-10-17卞淑美
卞淑美
给我的题目是柏格理精神对我的影响——我为什么能在石门坎支教八年。看到这个题目时,我的大脑不是思绪万千,而是一片空白。石门坎——新中小学于我而言是我的生命所不能承载的重量,我也曾苦苦地追问,究竟是什么让我如此难以割舍?在自己列出的N个理由被一一否定后,我清楚地意识到:因为石门坎让我找到了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知道自己此生来到这世界的意义。
之所以以此为开场白,是因为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此生我需要穷其一生的时间去学习的是什么,学会之后,将要做些什么?而石门坎,则是能引起我真正思考的地方。翻看历史资料,我知道了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曾经有一个外国的传教士柏格理,在“非洲之父”利文斯顿的影响下,来到中国,立志要像利文斯顿那样,甚至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无所畏惧时,便可勇敢前行。所以他在云南昭通一呆就是十几年,在这十几年里,他要忍受中国人对他的误解、忍受各种谣言、忍受天花疾病的折磨,最重要的是他要忍受他的事工没有任何的进展。但是,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换另一个角度来看问题:十几年的时间里,究竟让柏格理学会什么?首先他知道了中国人的饮食习惯,这为他后期与苗族同吃同住做了极好的铺垫;其次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学习汉语,不但能够流利地交流,甚至还以汉语为媒介学习了苗语,进而创造了苗文;再次,他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认识了汉族的先生,为后面开设学校做了很好的铺垫;最后他在这十几年中,与官府和彝族土目建立了关系,并利用自己的身份救下了奴隶身份的苗族。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在为后面的事工——苗族的复兴做积极准备的。学会等待,每件事情都有他固有的时间。
于是,我的心豁然开朗,之前压在心头的很多事情慢慢开始学着放下,明白了从十几岁开始的独立生活是为了让我在石门坎更好地生存下来的演练,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够在别人还在纠结着是否能生活下去时,已经开始计划着下一步的工作安排了;因为文化背景不同、语言障碍、民族习俗不同而引发的所有误解,其实不过是在相处的过程中磨合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有欢笑、有泪水,最后找到真正适合彼此的距离。这些共同的回忆刻在脑海里,沉静下来时,便不停地回放着,成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在这个过程,我明白了:施与的最高境界是尊重,不能自以为是地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如果你给的不是对方想要的或者对方需要的,那么所有的付出都变成了一种累人的压力;我明白了付出不是为了回报,不对你曾经伸出的援手寄以回报的热望,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不因此而受伤害,做在当下必须做的,无论重新多少次依旧都会做出的选择,选择它、接纳它、解决它,最后放下它;我明白了每一个巨大的祝福前面都有一个巨大的祝福,在接受这个祝福前,先坦然无惧地面对困难,不陷于情绪中无法自拔,梳理自己解决困境的方法,当有一天你面前有同伴陷入同样的困境时,你走出来的过程就会成为一笔财富,成为对别人的一种祝福,从被助者到自助者,最后成为能够帮助别人的人;我明白了无论做什么事情,没有热情是不行的,但是空有一腔热情是可怕的,除了热情之外,要有专业化的发展,纵向发展的同时,要有横向学习的心态,必要的弯路还是不可避免的;我明白了团队合作和单打独斗的巨大差别,学会在团队中放下自己,懂得自己的角色定位,成为团队中其他人员成功的助推手,使整个团队更有执行力。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更清楚地知道了自己以后前行的方向,知道了自己是谁,知道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拼盡全力找到它,解决它,最后放下!
所以在新中小学度过的这些年里,在柏格理曾经呆过的地方,我找到了在很久以前就丢失了的自己,不是走出去,而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归来。
(作者为石门坎后援团成员、石门坎新中学校校长、支教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