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阅读快乐起来
2014-10-17王常婷
王常婷
火车站,火车已开动,三个提着行李的人跟在火车后狂奔,其中两个身强力壮的追上并爬上了火车,另一个在体能上稍逊一筹,随着火车的加速,只能远远地落在后面。可这个人望着远去的火车及其同伴,却拊掌大笑:
“他俩是来给我送行的,我才是那要上火车的人!”……
这是学生在课前“阅读时分”中介绍的一则小故事。他说,这则故事告诉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关于阅读,我们总是一味地强调这篇文章思想深刻、语言优美,或者是顺应高考阅读题型,有利于提高写作能力,等等,却忽视了阅读的本来目的。阅读就是要调动人体的所有感官去审美的过程,只有当你的感官在审美中产生共鸣,并由此引发快感,阅读才算完成。所以纳博科夫在他的《文学讲稿》中这样说道:“聪明的读者在欣赏一部天才之作的时候,为了领略其中的艺术魅力,他不只是用心灵,也不全是用脑筋,而是用脊椎骨阅读的。”因为脊椎骨里有神经,它感知愉悦。阅读首先应该是充满快乐的。在阅读中如果过分地强调阅读的客体,强调功利目的,而忽视阅读主体的感受,那么我们就有可能成为故事中那搭错车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学生阅读并快乐着。
要实现这一目标,教师就必须有效排除阅读中的种种功利之心,对学生细心、耐心并充满信心,于己有一颗谦逊的好学之心。我在语文教学中,曾尝试着将每节语文课辟出十分钟,让二至三名学生到讲台上介绍他新近阅读的内容或感受。通过这种形式,教师了解学生的阅读动态,学生之间交流阅读理念、阅读心得等,并形成良好的争鸣风气,共同提高文学品位。不过,这需要师生间有平等宽容的心态,因为美是宽容的,自由的,悠闲的,是毫不功利、平等共享的。
美是宽容的
对于课外阅读,学生说:不是我不小心,只是诱惑难于抗拒!对于阅读指导,教师说:不是我存心放弃,只是一切以考试为准!
于是很多有识之士纷纷叹道:一方面,教师的导读功利心切,使学生丧失了阅读兴趣;另一方面,学生对大众流行文化的诱惑来者不拒……这两种现状长此以往,会导致学生阅读的低俗化。在阅读活动中,教师过于功利,刻板地以考试为指挥棒,阅读将是索然无味的,或者简单地列出必读书目,非此不读,那又有失偏颇。应当说,在中学教育里,必读书目的介绍是非常必要的,但并不意味着排斥其他。市面上众多纷纭的读物虽良莠混杂,毕竟也有珍珠,关键是学生怎么阅读,教师怎么引导。
曾经有个学生在“阅读时分”介绍了胡兰成的《今生今世》,这部书在海峡两岸都被评为“无耻文人的从容散淡之作”,也许这从传统意义上来说算不上是部好书。可一名中学生能从书架上看到这本书,说明他至少是个好读书的人。于是,我们避开对这本书的简单评价,而是让大家了解这部书热销的原因——借刚去世不久的张爱玲之名,让学生通过研究张爱玲的作品来了解她的悲剧人生,以她的执著看胡兰成的投机,而张爱玲为什么会为这样的一个人付出半生的代价呢?好奇的学生通过作品,通过张爱玲的身世,通过她的亲人朋友,搜集有关张爱玲的信息,结果竟将中国新文学史上的文学女性翻个底朝天。有个女生在诗歌《一代人》中这样叹道:“她们用一双缠着或未缠的小脚/带来新文学的和风与狂飙/用血用泪用呼号/洒下一连串的美丽与苍凉……”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以一种欣赏的心情去对待学生的阅读,你便常常有惊喜。
对于学生的阅读,过分的苛求都是对他们的当头棒喝,他们很可能因此而永远拒绝阅读,因为在信息社会众彩纷呈的传播媒介中,从表象上,阅读是最缺少吸引力的。对于阅读,教师简单粗暴地授之以“鱼”,往往事倍功半,更重要的是授之以“渔”。美就像一家超市,良莠商品混杂,教师不能简单当一名推销员,一味地推销自己的产品,而应从学生的实际出发,引导他们拥有适合自己的东西。
美不是强迫,它需要的是一块充满宽容与理解的土壤。
美是从容的
美是不急迫的,它应当是悠闲的,从容的。
一方面,教师对于学生的阅读审美不能急功近利。每个人的文学修养的形成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长期的熏陶。急风骤雨式的美学教育,往往是毁坏性的;而只有涓涓细流,才会慢慢渗透心灵。当然,我们反对拔苗助长,却也不赞成守株待兔。“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教师本身应有充足的水分,或者知道哪里有“源头活水”。艾晓明在她的《用一生来学习阅读》中说:“我欣赏的是读者和作者之间,有轻言细语的交流;我欣赏对艺术形式无止境的追求。”教师和学生也应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用一生来阅读!
另一方面,学生的学习生活紧张,阅读则可能是忙里偷闲。不必急于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闲暇时光里,一杯清茶一本书,何其惬意。而那时读的书,其效果往往如绵绵春雨,润物无声,使你有所消遣,又获取知识,甚至引导你以后的事业,影响你未来的生活。有人甚至提出“书非闲时不读”,其实“闲”并不在于时间的多寡,而在于心境——“心远地自偏”。
当阅读成为一种习惯,它便会成为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到那时,师生们遥望古人的“闲爱孤云静爱僧”,也可以像古人一样气定神闲地骑驴觅诗,那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境界。
享受颠覆的快感
关于经典,钱理群说“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更有王学泰、李新宇在《水浒传与三国演义批判》中提出要“为中国文学经典解毒”。我想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必有其内在的价值,而引出这么多的争鸣跟各个时代人们不同的文化心态有关。闻一多就曾说:“汉人功利观念太深,把《三百篇》做了政治的课本。”如此读经典便索然无味了。我的观点是要让学生对经典有一定的了解,教师进行必要的引导,至于他们读不读就全看他们的兴趣了。
然而,“正儿八经的研究总是累人的”(闻一多语),充满逆反精神的当代中学生对于经典常常不是毕恭毕敬,更多的时候是自己找个缺口翻墙而入,而不管经典的高墙深院门开几道、帘垂几重,径自在草地上闲庭信步、看花草、数台阶,让思绪时不时地撒点野。在他们眼里,唐僧是个伪君子,孙悟空是个不良少年;《诗经》中那个背信弃义的“氓”竟成了母系社会男人寻找真正爱情的勇士……即便是一些他们欣赏的佳作,他们也喜欢从现代的角度去趣说、评点。如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在一男生笔下换成了《再别食堂》: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摆手/作别食堂的素菜/那汤里的海带/是大海里的小鱼/清汤中的油花/在我的心头荡漾……但我不能不吃/咕咕是肚子的声响/电扇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天的食堂/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抹一抹嘴吧/不留下一颗饭粒。
当在课文中读到《记念刘和珍君》时,有位足球愤青竟将此篇完完整整改成《纪念米卢君》:“……真的猛士,敢于直面输球的痛苦,敢于正视失败的残酷。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中国足球又常常为庸人所设计,以不断的失败,留下淡红的血色和耻辱的记录。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个尽头!……但是,那些胜利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中国球迷的泪水……”化鲁迅的沉郁悲愤为幽默风趣而不乏讽刺,没有透彻的理解何来颠覆?在颠覆中,拉近经典与现实的距离,让学生更深切地感受经典,在颠覆中享受阅读带来的快感。
也许,有人认为如此阅读会扭曲了经典的本来面目。其实,真正的经典是不怕颠覆的。每一个时代对经典都应有自己的看法(颠覆),经历了各个朝代各种思想的评判而能流传下来的,才成其为经典。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鲁迅),它依然是经典。台湾舞蹈艺术家林怀民的《云门舞集》,从《红楼梦》到《楚辞》多用经典,却又在颠覆经典,云中君是玩滑板的叛逆男孩,湘夫人变成了永远等待爱情的女人……台湾文艺界奇才蒋勋说得好:“去把经典颠覆,反而是复活了经典!”
阅读与倾诉
古人云:开卷有益。如今却颇有争议。出版业的繁荣,使得好书越来越多,坏书也不少,而且由于书籍在流通渠道没有严格的限制,其中的坏书对于心理发育不成熟、识别力不高、自控力不强的中学生容易造成消极影响。所以,就有人大声呼吁:谨慎读书!并指出“武打、言情、漫画,不值一读;爱国、名著、科普,明目补钙”,因为“坏书猛于虎,千万不要读坏书!”此种说法当然不无道理,关键是怎样才能让学生知道那是一本坏书,怎样让学生不去读坏书呢?众所周知,这类书籍往往以惊人的话语、刺激的情节、新奇的描述、直白的画面去吸引青少年。在我们无法堵住坏书流入的情况下,一味的警告,反而会引起学生的好奇心和逆反心理,关键还应从学生的个体增强其“免疫力”。
在中学生阅读中,教师人文精神的介入,适时的引导是很有必要的。在一个公共的阅读空间里,师生互动,阅读,介绍,倾听,争论,引导。这种阅读往往是个性化的解读,它比起一个人闭门苦读,更易引起共鸣,产生磁场效应。如果读的是好书,那会吸引更多的人去欣赏,使美得到充分的传播;如果是坏书,通过倾诉,阅读者得到释放,教师得以了解学生的思想动态,通过争鸣以及适时的引导,使恶不至于沉淀下来,而产生过于强大的负面影响。在我们的“阅读时分”里,学生介绍的不仅有名篇佳作,也有颇受争议的韩寒、安妮宝贝、几米、郭敬明等的作品。而我们在《梦里花落知多少》里读到的是它的诗意,在幾米的漫画里感受到他的优雅伤感,在《草样年华》里得到的是“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通过倾诉与倾听,使美得到共享,使恶得到化解。
对于阅读,简单地以好、坏、善、恶划分是不够的。因为从审美选择来说,在芙蓉与恶草间选芙蓉,不算稀奇;在芙蓉与牡丹二者间选芙蓉,才有“涉江采芙蓉”的风雅。这就需要我们在平时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中提高学生的文学修养,培养学生健康高雅的审美情趣。
阅读并快乐着,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责任编辑陈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