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卡尔·考茨基的民主观
2014-09-30张亮亮
〔作者简介〕张亮亮,中共中央党校马克思主义理论教研部博士研究生,北京 100091。
〔摘要〕卡尔·考茨基在继承和理解马克思恩格斯民主思想的基础上,以19世纪末20世纪初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为背景,阐述了民主的旨归即“纯粹民主”、民主的基础即普选制、民主的原则即既保护多数派又保护少数派、民主与专政相对立,民主有助于提高无产阶级成熟度,提供了和平改良的社会变革形式,社会主义社会必须实现民主等观点,形成了一套自成体系的民主观,对于当前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具有启发意义。
〔关键词〕考茨基;民主;无产阶级;社会主义;国际共产主义运动
〔中图分类号〕D08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8048-(2014)02-0066-05
卡尔·考茨基(1854-1938)是德国社会民主党和第二国际的主要理论家,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和国际共运史上影响深远。在长期的理论和实践活动中,考茨基以他所继承和理解的马克思恩格斯民主思想为基础,以19世纪末20世纪初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为背景,从多方面阐述了民主及其与无产阶级、社会变革和社会主义社会的关系等问题,形成了一套自成体系的民主观。考茨基一生左右摇摆,思想复杂,其民主观在历史上受到过猛烈抨击。然而,站在今天的角度,重新准确完整地窥察考茨基民主观全貌,从中挖掘积极因素,对于当前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是具有启发意义的。
一、民主的内在规定性
考茨基在其思想转到马克思主义后直至去世,在繁多的著述中纵论民主,深入耕犁其文本,可以概括以下四点关于民主内在规定性的内容,构成考茨基对民主的基本性认识。
第一,民主的旨归是“纯粹民主”。早先,考茨基在同伯恩施坦的论战中强调过无产阶级民主之于资产阶级民主的优越性,然而,随着考茨基自身的理论演变,他逐步放弃了之前对民主阶级属性的坚持,认为存在着凌驾于阶级性和具体民主之上的“纯粹民主”。正如他在阐释民主和社会主义关系时一方面提出了“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这一科学论断,另一方面又指出“没有社会主义的和社会主义之前的民主都是可能的”,可以设想“纯粹民主”存在于前社会主义社会。他举例说,“在小农的共同体里,在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基础上存在着对人人完全平等的经济条件。”〔1〕然而,这样一来,考茨基就将民主这一概念抽象化、永恒化了。另外,考茨基还认为,即便是当时的资产阶级民主国家,也只实现了“一定程度的民主”,〔2〕还不是“纯粹的民主”,在考茨基的理解里,后者是前者的目的或归宿,如此,民主的旨归便落实到所谓的“纯粹民主”。
第二,民主的基础是普选制。在考茨基定型了的理论框架内,民主是纯粹的、一般的,它的基础是普选制,或者说,民主体现于普选制,普选制是“伟大道义权威的深刻泉源”。 〔3〕考茨基指出,“在充分民主的普选制之下,一切阶级和利益都按其力量大小而在立法议会里有其代表”,如此,诸阶级和政党既能就各种方案自由讨论,又能以议会为舞台展现自身实力,促成“无痛苦的向社会主义的过渡”。〔4〕考茨基认为这种制度优越于苏俄以职业为界别的选举制,马克思恩格斯设想的无产阶级专政也应是“以普选制为基础的最广泛地应用民主”。〔5〕普选制越可靠,政权则越可靠,反之,消除普选制会动摇政权根基。
第三,民主的原则是既保护多数派又保护少数派。民主的政治程序是少数服从多数。考茨基认为,不管多数派本身如何变化,都意味着多数派的统治,这是民主的重要原则。同时他强调民主的原则不仅限定于此,与专制统治的生存原则是暴力镇压反对派相反,民主同样意味着保护少数派。“保护少数派是民主发展的必不可缺的条件”〔6〕,这对于政党特别是无产阶级政党内部和参与议会斗争都是极端重要的。对于政党内部而言,保护少数派将保证党内思想自由、言论自由,促进党的思想建设和理论创新,遏制党内独裁。就议会斗争而言,保护少数派原则有助于在无产阶级政党处于弱势时能够保存自己和发展自己。既保护多数派又保护少数派是民主制度一以贯之的重要原则。
第四,民主的反面是专政。在考茨基看来,“按字义来讲,专政就是取消民主”,〔7〕因此,民主和专政是两种根本不同的方法。那么,应该如何理解马克思恩格斯的“无产阶级专政”思想呢?恩格斯晚年指出,“我们的党和工人阶级只有在民主共和国这种形式下,才能取得统治。民主共和国甚至是无产阶级专政的特殊形式”,要“把一切政治权力集中于人民代议机关之手”。〔8〕考茨基据此认为,“无产阶级专政”的“专政”指的不是“政体”,而是“在无产阶级占压倒多数的情况下从纯粹民主中必然产生出来的状态”。〔9〕“作为政体的专政”和“作为状态的专政”是截然不同的,前者剥夺反对派的选举权、新闻出版自由和结社自由,并且由于阶级只能实行统治而不能治理,“作为政体的专政”实质上就是某个人或组织的专政,等同于“按字义来讲”的专政。然而,无产阶级专政在实质上应该建立在民主的基础上,“同废除官僚军事国家机构的要求相关,而不是要求加强它的绝对权力,”〔10〕不仅不反对民主,而且高扬民主,也就是说这里的专政其实是民主的同义词,不能“按字义来讲”。考茨基认为马克思恩格斯之所以使用“专政”一词,“只是表示一个强大的政府”。〔11〕在考茨基看来,民主和专政是绝对对立的,民主的反面就是专政。放眼当时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孟什维克和布尔什维克、社会民主党和共产党的区别就在于此。
通过对考茨基关于民主内在规定性内容的梳理,可以看出,考茨基对于民主本身在理解上的一些特点。首先,突出强调民主的一般性、抽象性。在其理论演进过程中,他逐步抛弃民主的阶级属性、不同社会制度民主的具体个性,而追求民主的抽象共性。这种观点从总体上不符合人类政治文明发展的客观历史事实,也不利于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民主清醒地认识。其次,突出强调民主的形式。民主应是内容和形式的统一,内容决定形式,形式体现并反作用于内容。考茨基的问题就在于他将民主的形式当成了民主的本质内容,一方面否定民主的阶级属性,一方面醉心于“普选制”、“保护少数派”等具体程序,并设想通过民主形式的合理化来完善民主。再次,将民主专政对立起来。考茨基极力淡化无产阶级专政在马克思恩格斯思想中的地位和作用,并对其内涵进行了解读。他制造了“民主”和“专政”、“作为政体的专政”和“作为状态的专政”简单的、绝对的对立,这种观点与考茨基片面追求民主的一般性、形式化是相辅相成的。
二、民主有助于提高无产阶级成熟度
关于民主和无产阶级的关系,马克思恩格斯有过深刻的论述。在《共产党宣言》里,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资产阶级在政治斗争中不得不联合无产阶级,从而就在客观上教育和启发了无产阶级。“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12〕随着资产阶级民主政治自身的发展,马克思恩格斯审时度势,逐渐调整斗争策略。例如对于普选制,他们的态度有一个转变的过程。在19世纪六十年代,马克思恩格斯一度认为普选权在德国这样的国家,对工人来说是陷阱,是政府的欺骗工具。到了八九十年代,恩格斯提出,“普选制是测量工人阶级成熟性的标尺。”〔13〕在不放弃革命权的同时,积极利用普选制和议会民主进行合法活动是无产阶级传统斗争手段的有力补充。
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的发展,考茨基在上述论断基础上进一步指出,“要使社会主义成为可能,除了条件的成熟和工业发展的必要水平之外,还必须加上无产阶级的成熟。”〔14〕他判断,“决定性的因素已经不再是物质的因素,而是人的因素。”〔15〕为了实现社会主义,“无产阶级不仅必须有实现社会主义的兴趣,不仅要具备实现社会主义的物质条件和拥有利用这些条件的力量,而且还必须具备一种保持和正确运用这些条件的能力。”〔16〕19世纪末20世纪初,放眼当时的欧洲各国,工人阶级已经日益成为社会的大多数,“数量上的优势是工人阶级在任何重大的决定性斗争中所能掌握的唯一起决定作用的武器。”〔17〕当然,工人阶级仅仅拥有“量”这一客观优势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寻求“质”的提高,“民主制作为一种使无产阶级成熟起来以适应社会革命的手段,是必不可缺的。”〔18〕在考茨基看来,民主就是提高无产阶级成熟度这一“质”的关键。
考茨基将结社、集会和出版自由等民主权利之于无产阶级的重要性比作阳光、空气或者面包之于有机体的重要性,并视剥夺无产阶级这些权利的人为“最凶恶的敌人”。〔19〕考茨基强调“民主总是工人阶级所能有的最有价值的工具”,〔20〕工人阶级和社会民主党只有争得了民主权利,才有可能在经济上解放自己,前者最为迫切。只有在民主制度的国家里,才能形成一个“不仅有勇气和意志,而且有力量来无情地打垮资本家的抗拒”〔21〕的工人阶级大多数。从实际情况看,当时的欧洲的工人阶级已经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民主权利和政治自由,自身组织日益壮大,在运用民主权利进行斗争中不断发展。考茨基得出,无产阶级议员通过在代议机构活动,将日益熟悉和掌握领导政治、经济等工作的能力,从而使本阶级在精神上成熟起来,一旦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这一点将更加重要。
往具体来说,民主对社会民主党和工人阶级起码有两点好处,“一方面有利于促进最大可能地发展党员的知识和精神力量,另一方面又有利于促进最大多数工人的独立思考。”〔22〕要达到这些,就必须在党内实行民主。在考茨基看来,马克思恩格斯视民主为教育群众的工具甚于取得政权的工具。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共产主义者同盟、第一国际和第二国际以及德国社会民主党等都是按照民主形式组织的或者已经摆脱了独裁形式。考茨基进一步认为,“政治组织不是被看作教育无产阶级走上独立的手段,而是被看作一举取得政权的手段的地方,那么,那里就继续出现搞阴谋组织的要求,组织内的领导者具有无限的独裁权力,而成员们却只能盲目地服从。”〔23〕现实中的典型例子就是俄国布尔什维克党。在这样的组织里,党员的权力受到限制,知识的发展受到阻碍,党员和群众都将失去独立思考能力,且易被利用,无产阶级成熟度的提高成为不可能。
然而,民主也并非完全没有“负面作用”。考茨基指出,无产阶级利用民主制度广泛地参与政治生活,也极易使自身囿于眼前利益和具体成果,束缚思想眼界,此消彼长,对理论的兴趣便会忽视或者减弱。考茨基对此的认识与马克思恩格斯是一脉相承的。从当时的形势来看,俄国工人对理论的兴趣已经超过了马克思恩格斯称赞过的德国工人便印证了这一点。然而,考茨基进一步指出,“人们不应夸大民主对无产阶级所产生的庸俗化效果”,〔24〕因为导致这种效果的根本原因不在于民主本身而在于无产阶级缺乏空闲时间。民主从长远上看必将会为工人争取到更多的空闲时间,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冲突的此起彼伏也会抵消民主的负面作用而“燃起无产阶级革命思想和革命努力的形势”。〔25〕
总之,考茨基认为“工人阶级的利益之需要民主,不下于需要社会主义。工人阶级获得前者要早于后者。”〔26〕通过长期的争取民主权利的政治斗争,以体力劳动者为主的工人阶级整体的得到了开化,其自身力量不断壮大,从“原始的野蛮状态上升到更高的状态。”〔27〕这就为成功地为社会主义而斗争提供了前提,民主对于无产阶级的意义便在于此。基于当时欧洲革命形势具体的历史情境,考茨基得出上述结论是无可厚非的,然而,尽管考茨基敏锐地观察到了民主的“负面作用”,他却乐观地高估了无产阶级对于这种“负面作用”的克服,他所认为消解这种“负面作用”的有效方法也并没有得到历史的成功检验。
三、民主提供了和平改良的社会变革形式
关于社会主义革命的形式,马克思恩格斯在认识上同样有一个转变的过程。19世纪四五十年代,他们特别强调暴力革命的普适性。到了19世纪七十年代,马克思提出,“我们从来没有断言,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到处都应该采取同样的手段。”他们从各国的国情出发,认为:“有些国家,像美国、英国……工人可能用和平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28〕恩格斯晚年根据历史变化和阶级斗争的新形势,着眼于日益完善的资产阶级民主,认为无产阶级要重新调整策略,即在坚持“革命权是唯一的真正‘历史权利”〔29〕的同时,充分利用合法活动,努力争取、发动和组织群众,为革命积极积蓄力量。
恩格斯逝世后,德国社会民主党和第二国际内以伯恩施坦为代表的修正主义者根据当时的经济政治情势,在未来社会的变革上鼓吹放弃革命,主张阶级协同,组建联合政府,从而“和平长入社会主义”。考茨基对此进行了批判,并对民主与社会革命的关系进行了阐发。首先,考茨基承认,由于资本主义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未来社会革命的条件也在相应地发生变化,革命的具体形式也可能会不同。他表示,“我既不是不惜任何代价的合法性的拥护者,同样也不是不惜任何代价的革命者。我们知道,历史形势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来任意创造,我们的策略必须以历史形势为依据。”〔30〕其次,他赞同恩格斯晚年的观点,认为获得的民主权利和政治自由使无产阶级拥有了较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革命阶级更为优越的斗争武器。再次,议会制民主使政党和所代表的阶级力量对比更加清楚地暴露出来,这样,民主就可以“防止时机尚未成熟的、没有希望的革命尝试,使某些革命起义成为多余”。〔31〕总之,考茨基肯定和平方法在民主国家前途广大。
考茨基在其思想演变的中后期,日益强调民主的改良道路在社会变革形式上的普适性。考茨基认为民主和社会主义不是手段和目的的关系,两者都是为实现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这一目的的手段,“没有民主的社会主义是不可思议的”。〔32〕而且,社会革命不同于政治革命,前者是生产方式建立的长期过程,形式越和平越成功。政治革命的形式则取决于该国的民主程度,越民主,和平革命的可能性越大。无产阶级在民主国家发展壮大,即便统治阶级可能会通过暴力或废除民主来予以回击,但是“并不表明民主对无产阶级毫无价值,反而倒表明无产阶级千方百计保卫民主的必要性”。〔33〕
在考茨基的视野里,欧洲民主国家的政权依赖于并体现了多数派的意志。“在人民的多数派实行统治的民主国家,只有在能争取到大多数人赞成社会主义的情况下,才能实现社会主义。”〔34〕对于无产阶级而言,暴力的方式不仅不能真正争取到大多数,而且将付出更大得多的牺牲,而民主无疑“是发展社会主义的政治前提和社会前提的最好的工具”,它提供了一条相对革命而言的“最短、最可靠、最少牺牲的通向社会主义之路”。〔35〕这条道路将使无产阶级的事业呈现出平稳、积极、可持续的态势,不会有明显的胜利或者失败,一旦胜利,便会成功地保持下去。因此,无产阶级应该积极通过民主,既教育自己又教育人民,使社会大多数人赞成社会主义,最后促使统治阶级不得不做出让步。
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考茨基对布尔什维克党和苏维埃政权相关政策进行尖锐地批评,在社会变革的形式问题上,考茨基攻击列宁和布尔什维克党枉顾各自国家不同的国情,将暴力革命等论断普遍化,向欧洲大肆宣传。考茨基认为,“我们为目标而进行斗争,究竟应该采取改良主义的方式还是革命的方式,并不决定于我们的思想方法,而只是当我们从国家、社会及现存的阶级关系的特定情势的立场来观察我们的策略时,才具有实际意义,而这种特定情势是不能由我们主观地决定的”。单从这一论断来看,完全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对于今天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仍具指导意义。然而,考茨基又认为“心理上囿于过去这个时期的情况,认为在已经达成民主制度的国家内,仍然必须宣传用暴力来推翻政府,就未免滑稽可笑了”。〔36〕这表明,考茨基在欧洲无产阶级革命的形式问题上完全抛弃了暴力革命,一心走“和平的”改良道路,将后者绝对化、普遍化了,走了他批判的布尔什维克党一样的极端。
四、社会主义社会必须实现民主
“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是考茨基提出的重要论断,其内涵不仅体现在实现社会主义的阶级力量的发展、如何建立社会主义制度,还体现在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社会的运行上。考茨基说:“我们把现代社会主义不仅理解为社会地组织生产,而且理解为民主地组织社会。”〔37〕
首先,“民主构成了建设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必不可少的基础”。〔38〕社会主义现代化大生产下工人阶级的生产状态将不同于资本主义条件下被压迫被奴役的状态。社会主义的生产方式“意味着由社会来组织生产。它要求全体人民群众实行经济自治。……社会主义需要对广大人民群众进行组织上的训练,社会主义要以无数个经济性的和政治性的自由组织为其前提,并且需要最充分的组织自由。”工厂是民主的工厂不是专制的工厂,是民主的劳动组织。在社会主义社会,为确保工人参加劳动,既要靠劳动习惯,也要靠劳动纪律。考茨基强调劳动纪律“是民主的纪律,即自愿服从自己选出的领导,服从大多数同志的决议”。〔39〕为了组织和管理生产,要“通过如下方式设立民主机构:工人选出代表,代表们组成一种类似议会的机构来制定劳动规章并监督专职机构的管理工作”。〔40〕根据实际情况,企业的民主机构可以有丰富的形式。总之,考茨基认为“社会主义政权从一开始就力求以民主方式来组织生产”,〔41〕要实现经济民主。在正面阐述的同时,考茨基更多着墨于对布尔什维克党和苏联的批评,他攻击苏联实行的是“兵营式的”或“监狱式的”制度,所取得的经济成就是工人阶级和人民群众在被剥夺民主和自由后取得的结果,不值得提倡。
其次,政治生活中实现民主。考茨基认为无产阶级在取得政权后,要“扫除一切封建残余,把资产阶级一度主张过的民主纲领付诸实现。……在一切机构中实行普选制,实现充分的出版自由和结社自由,使国家不依赖教会而独立,并将取消一切世袭特权”。〔42〕在具体措施上,考茨基还不主张打碎旧的国家机器例如议会,而是要夺得议会并使之为无产阶级服务。考茨基为此批评苏联,认为布尔什维克党剥夺反对派权利,取消一切敌对阶级的选举权、新闻出版自由和结社自由,将无产阶级专政歪曲为一党专政。这就导致社会一切组织失去独立性,一方面,由于社会监督的缺失,国家机构不得不扩大监督机构,官僚体系的弊端将严重损害工人阶级的积极性和效率。另一方面,专制将催生贪污腐化,培育和鼓励品质败坏的特权分子。他还指责欧洲的共产党在处于反对党地位时捍卫民主,一旦当权,就会压制、践踏乃至消灭民主,对共产党而言,民主是口号,是手段,其实质是蔑视民主。
考茨基对于社会主义社会民主问题的论述主要是以批判苏联在民主实践过程中出现的种种问题而展开的。在考茨基看来,社会主义社会的民主要体现在经济、政治等社会方方面面的领域,真正地践行他所理解的民主的内在规定性。考茨基对于苏联民主实践的批判在今天看来,也具有相当准确的预见性。
五、结语
从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维度来看,考茨基的民主观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背景下理论与实践、理想与现实、原则与策略等诸多矛盾的产物,体现了以考茨基为代表的部分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面对资本主义所出现的新情况新变化而对马克思主义相关重大问题所作的思考。抛开已经被实践证明了的错误观点,作为一种具有较高自洽性和预见性的理论,考茨基的民主观仍然不乏诸多积极因素,对于当前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当前,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日益呈现出在低潮中缓慢复兴的乐观形势。各国工人阶级及其政党应从当前实际出发,判明当代资本主义的发展态势,对面临的机遇和挑战进行充分的认识,用发展了的政策和纲领指导实践,并在实践的基础上大胆地调整、修正、完善政策和纲领。从考茨基民主观对民主与无产阶级、社会变革关系的阐释来看,在资本主义民主欠发达的国家和地区,工人阶级及其政党要力争扩大政治自由,争得民主权利。在资本主义民主充分发展的国家和地区,工人阶级及其政党要充分利用民主,增强自身力量,要尽量消解民主的负面作用,特别重视对人民群众特别是工人阶级的思想引领,培育理想信念,扩大群众基础,努力扭转资本主义国家意识形态领域存在的对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的歪曲丑化现象,努力提高社会主义的影响力和感召力,争得社会大多数的支持,探索新形势下实现社会变革的合理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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