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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见分子”的文学想象

2014-09-26杨佳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4年9期
关键词:对话

摘 要:1961年夏志清出版的《中国现代小说史》,是英语世界第一本全面论述中国现代文学的著作。作者在著作中运用了文学研究的新理论和新方法,论述了1917年文学革命至1957年反右运动的半世纪间中国小说的流变与传承。本文将从跨文化语境与主体意识两方面来探讨《中国现代小说史》的特殊意义。

关键词:夏志清 《中国现代小说史》 对话 重写文学史

2013年12月29日,夏志清在美国纽约去世,享年92岁。他的逝世,让《中国现代文学史》再度成为了文学界的热点话题。《中国现代小说史》(以下简称《小说史》)的诞生,是夏志清教授十年研究的结果。该著作在1961年一经出版便引起了文学界的轩然大波。夏志清作为西方汉学界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先知者,他抛开旧批评传统理论的“反映论”和“印象论”,提出了新批评的理论。这种理论受到了西方文艺理论及宗教思想的影响。正如夏志清所强调的《小说史》企求“从现代文学混沌的流变里,清理出个样式与秩序;并且参照曾经影响现代中国文学的西方观念、模式,思考其间的挑战与范式。”[1]毋庸置疑,夏志清的这种区别于大陆文学史写作思路,是挑战,也是创新。《文学史》中表现出了夏志清对左翼教条主义文学和功利主义文学的抗衡,对人道主义、写实主义以及作家个性与道德的强烈关注,将文学的审美特征作为文学批评的最高标准。他的这种文学至上的批评方式的确给当时沉闷的学术界以很大的影响。他敢于打破政治权威、摆脱传统写作范式的束缚,勇于重排文学阵营,颠覆现有文学界的既定格局,将张爱玲、钱钟书、沈从文、张天翼“文坛新四家”推向文坛庙堂。他对于文学所做的贡献并不能因为一些“杀”而被彻底否定,同时也不会因为一些“捧”而成为批评界金科玉律。不管是“偏见”抑或“洞见”,只要其观点尊重客观事实,并言之有理,就具有一定的意义。

一、跨文化、语境中的不平等对话

作为一个专治西学的中国学者,他受到了很多西方学术观点的影响,并用这些“外来”观点来反观和反思中国现代文学。王海龙指出,夏志清“在方法上,对各种新批评方式兼收并蓄,同时以比较文化研究的眼光,采用了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神话学、女权主义、符号学与原型批评等新的观念和技巧,在文学评论中把传统与现代有机地杂糅在一起”。[2]对此清峻则认为:“海外现代文学研究的主要问题在于对他们所操持的“先进理论“而显得太过自信,他们的通病是:往往在研究之前,先立一见,然后搅扰群书以就我,不啻‘六经皆为我脚”。[3]他的海外身份,一方面使得他容易获得较为完备的文学研究材料。另一方面也使得他无法与中国当时的社会现状与文坛情况产生历史与情感的认同。这种旁观立场使他在所有材料的匮乏下,过分依赖理论和想象来填空,加之受到西方批评界文本细读传统的影响过深,其研究往往忽略掉重要的历史细节,醉心于离题万里的文本阐释。

在这种跨文化与跨语境的对话中,夏志清将中国现代文学与西方文学进行不断地比较与权衡。在《现代中国文学感时忧国的精神》中,他写道:“现代的中国作家,不像陀思妥耶夫斯基、康拉德、托尔斯泰和托马斯·曼一样,热切地去探索现代文明的病源,无情地刻画国内的黑暗和腐败。表面看来,他们同样注视人的精神病貌。但英、美、法、德和部分苏联作家,把国家的病态,拟为现代世界的病态;而中国的作家,则视中国的困境为独特的现象,不能和他国相提并论。”[4]他所认为的是中国现代作家们缺乏一种放眼世界的眼光与胸怀,躲在个人民族、家族的漩涡中无法自拔,只能坐井观天般地独自忧伤哀叹。事实上,对于当时的中国现实来说,国家尚未觉醒独立,还未能真正看清楚自己,又有什么能力、精力与资格去装下整个世界的悲苦呢?就好比一个忍饥挨饿的乞丐,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还必须要去关心资本家一日三餐是否可口吗?因此他指出鲁迅的“温情主义使他不够资格跻身于世界名讽刺家——从贺拉斯、本·琼森到赫胥黎——之列。这些作家对于老幼贫富一视同仁,对所有的罪恶均予攻击。鲁迅特别注意显而易见的传统恶习,但却纵容、甚而后来主动地鼓励粗暴和非理性势力的猖獗。大体上说来,鲁迅为其时代所摆布,而不能算是他这个时代的导师和讽刺家。”[5]同时他将鲁迅与乔伊斯、海明威相比,沈从文与华兹华斯、叶芝和福克纳相比,张爱玲与英美现代女文豪曼斯菲尔德、泡特、韦尔蒂、麦克勒斯、陀思妥耶夫斯基等相比。在这种比较中,凡是受到他赞扬的作家都在某种程度上与西方文学家有着相似性,如沈从文是“亲近”福克纳的,张爱玲是与简·奥斯丁有相似之处。

显然,夏志清忽视了“一国有一国之文学,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以西方的理论来给中国文学贴标签,带有文化歧视的嫌疑。他的这种国际向度是很难得的,然而在这种多维度文化的对话中,中国文学的立足之地尚难寻。夏志清为了避免民族写作、宣扬文学至上而规避自己的种族身份和国家立场,使其文学评价存在片面化。

二、“重写文学史”中主体的颠覆

韦勒克、沃伦的《文学理论》一书在八十年代的中国广泛传播,书中提出了“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二元区分理论。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文学史研究者们敢于对以往不公正、甚至是粗暴的文学史评价提出挑战,强调作品本身的思想内涵、艺术成就以及历史合理性。在“重评”的热浪中,不仅有一大批作家作品重新进入了研究的视野,更为重要的是,有关现代文学的评价标准问题也凸显了出来。

夏志清应该称得上是“重写文学史”的先驱。他废黜以往的经典解释,寻找作家创作中政治理念与感性体验之间的矛盾,时代要求与个性表达之间的冲突,由此推出一种新的评价法则。这种批判态度使得政治与艺术、审美与功利间的对立关系被简化,审美尺度由此“悬空”。这种非历史化的解读,其功能在于消解政治因素的干预以及与主流意识形态尺度的激烈论辩。姜涛曾这样评价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暂且不论作者的政治立场有碍研究的全面、公允,该书最大的价值在于采用‘新批评的眼光,着重作品审美品质的评价,对沈从文、张爱玲等作家的发掘,刷新了对现代小说的旧有认识。但是,需要商榷的是,它是从一种‘共时性的评价标准,即从一套以西方文学为基础的普遍假定出发,来衡量中国小说,受具体社会文化制约的作品由此被当成了脱离历史的存在物,这就导致了一种非历史倾向的产生。”[6]不可否认,夏志清对于感性化的文学表达总能有独到的心灵体会,他的评判文章则更像一篇散文,在作品、作家中寻找恰当的煽情的情感共鸣。他自身的情感体验与人生感悟则超越于作品与作家化为著作中细致深刻、篇幅较长的情感流露。这种散文化自我化的表达模式,颠覆了以往文学史著作中严谨的学术态度和逻辑思维。严格意义上来说,《小说史》并不具有学术著作的知识结构和信息容量。

三、结语

尽管如此,夏志清的这种敢破敢立的精神是值得学习的。他超越单一的社会——政治——思想框架,在开阔的历史文化视域中审视小说的文化意蕴,促进了文学史观之间的互相交流。正如刘绍铭在《夏志清传奇》中赞扬夏志清不愧为中国文学的异见分子。

由《小说史》而引出了一个话题:如何处理“文学”与“史”的关系?温儒敏指出:“文学史研究不等于一般文学评论或鉴赏,不能满足于就事论事地孤立地介绍作家作品,而要把作家作品也作为文学现象,考察它出现的历史背景,上下左右的联系,它给文学史增添了什么,看它如何受制于政治、经济、社会等外在因素的影响,与中外传统的文学成果有哪些联系,对于当代和后来文学起过什么作用。”[7]而夏志清独特的批判模式,则显示出了他对纯文化的渴望、对个人表达的追求。“异见分子”的文学想象,终究不能引领文学批评模式的主流,因为对于文学或其他学科,割裂与周围一切关系的研究也将是不合理的。

注释:

[1][4][5]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2][3]汤振纲:《夏志清文学批评研究》,山东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6年。

[6][7]温儒敏,贺桂梅,李宪瑜,姜涛等:《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概要》,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参考文献:

[1]吴晓东.小说史理论的内在视景——评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J].中国图书评论,2006,(03) .

(杨佳 浙江宁波 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 315211)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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