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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柳宗元《亡妻宏农杨氏志》的部分解读

2014-09-26齐程花周垚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4年9期
关键词:杨氏柳宗元

齐程花+周垚

摘 要:柳宗元《亡妻宏农杨氏志》中有言“髻稚好言,始于善谑”。关于此句话的描述对象,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吴文治先生认为是柳宗元,李浩先生认为是柳宗元的妻子杨氏。通过对文本的重新解读及相关推理论证,笔者认为李浩先生的看法是对文本的误读。

关键词:柳宗元 髻稚好言 杨氏

柳宗元《亡妻宏农杨氏志》中有言“髻稚好言,始于善谑”。关于这两句话,有两种不同的解读,谨摘录如下:

柳《志》称“先府君重崇友道,于郎中最深。髻稚好言,始于善谑”。此时宗元父柳镇任鄂岳沔都团练判官与任江西观察使的杨凭同在江西相处时事。宗元童稚,随父在江西,以善言辞为凭所激赏,因有戏谑订姻之事。

(吴文治 驳证《柳宗元事迹的一点辩证》——谨答周凤章先生[1])

柳宗元始娶弘农杨凭女,据《亡妻弘农杨氏志》及《与杨京兆凭书》等文知,杨氏为詹事杨凭之女,杨氏3岁时,其母去世。少时“髻稚好言,始于善谑”,看来是一位性格外向、活泼伶俐的姑娘。

(李浩《柳宗元婚配与子女考》[2])

吴文治先生与李浩先生对这句话的理解完全不同,吴先生认为“髻稚好言,始于善谑”的描述对象是柳宗元,李浩则认为是柳宗元的妻子弘农杨氏。笔者个人比较认可吴先生的看法,并且认为李浩先生的看法是对文本的“误读”。谨录《亡妻弘农杨氏志》原文如下:

亡妻弘农杨氏讳某。高祖皇司勋郎中,讳元政。司勋生殿中侍御史,讳志元。殿中生醴泉县尉,讳成名。醴泉生今礼部郎中凝。代济仁孝,号为德门。郎中娶于陇西李氏,生夫人。夫人生三年,而皇妣即世。外王父兼,居方伯连帅之任,历刺南部。夫人自幼及笄,依于外族,所以抚爱视遇者,殆过厚焉。夫人小心敬顺,居宠益畏,终始无骄盈之色,亲党难之。五岁,属先妣之忌,饭僧于仁祠,就问其故,媬傅以告,遂号泣不食。后每及是日,必遑遑涕慕,抱终身之戚焉。

及许嫁于我,柔日既卜,乃归于柳氏。恭惟先府君重崇友道,于郎中最深。髫稚好言,始于善谑,虽间在他国,终无异辞。凡十有三岁,而二姓克合,奉初言也。夫人既归,事太夫人,备敬养之道,敦睦夫党,致肃雍之美。主中馈,佐烝尝,怵惕之义,表于宗门。太夫人尝曰:“自吾得新归,增一孝女。”况又通家,爱之如己子,崔氏、裴氏姊视之如兄弟。故二族之好,异于他门。然以素被足疾,不能良行。未三岁,孕而不育,厥疾增甚。明年,以谒医求药之便,来归女氏永宁里之私第。八月一日甲子,至于大疾,年始二十有三。呜呼痛哉!以夫人之柔顺淑茂,宜延于上寿;端明惠和,宜齿于贵位;生知孝爱之本,宜承于余庆。是三者皆虚其应,天可问乎?衰门多釁,上天无祐,故自辛未,逮于兹岁,累服齐斩,继缠哀酷,其间冠衣纯采。期月者,三而已矣。无乃以是累夫人之寿欤?悼恸之怀,曷月而已矣。哀夫!遂以九月五日庚午,克葬于万年县栖凤原,从先茔,礼也。

是岁,唐贞元十五年,龙集己卯,为之志云:坤德柔顺,妇道肃雍。惟若人兮,婉娩淑姿。锵翔令容,委穷尘兮。佳城郁郁,闭白日兮。

(《全唐文·卷五百九十一》[3])

按照内容,本文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叙杨氏的家世及自幼母丧、依于外族的坎坷不幸身世,同时也表现出了杨氏小心谨慎、恭顺仁孝的性格特点;第二部分自二人姻缘的始末说起,描写了杨氏嫁于柳氏之后对长辈尊敬孝顺,对兄弟仁爱有加,对丈夫柔顺贤惠的美好德行;第三部分表达了作者对妻子芳年早逝的沉痛追悼,致以墓志词。文中第一部分有言,杨氏自五岁明白母亲忌日以后,“遂号泣不食,后每及是日,必遑遑涕慕,抱终身之戚焉”,可见母亲早逝这件事给杨氏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在这样的阴影之下,她不可能如李浩说的是一位“性格外向、活泼伶俐的姑娘”。而且,整篇文章刻画出的杨氏都是一位难得的温婉贤淑、仁爱孝顺的封建女性典范,其性格偏向是内秀型的,而不是外向型的,“小心敬顺”与“髻稚好言”是对立的。此为推翻李浩观点的第一个文本依据。

另据史实,建中四年,柳宗元父亲柳镇为鄂岳沔都团练使判官,此时的柳宗元随在父侧。而此时杨氏的父亲杨凭也在鄂岳沔都团练使李兼处用事。柳宗元自然有不少与父亲同僚及友人接触的机会,杨凭对这位小小年纪便文才出众的柳宗元大为喜欢和欣赏,甚至不吝将爱女许嫁于柳宗元,并且在十三年后,如约履行了自己当初的诺言,也就是文中所说的“戏谑之言”。杨氏母亲逝世以后,是由自己的外祖父李兼抚养长大的,并不跟随父亲杨凭。此为推翻李浩观点的第二个事实依据。另外,在现代学者关于柳宗元的论著(如《柳宗元评传》[4]及文章(《柳宗元祖籍与家庭》[5])中,普遍认为柳杨的婚姻是双方父母定的娃娃亲,并且是杨氏父亲杨凭欣赏柳宗元而提出的。

其次,封建社会对女性的礼教要求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除过一些特别的节日女子可以迈出家门外,多数时候是养于深闺无人识的。这种礼教约束在士大夫之家更为普遍和严苛。那么,杨氏又怎么可能“髻稚好言”?

综上,柳《志》中“髻稚好言”的描述对象是柳宗元自己,而与杨氏的姻缘则是始于杨父的“善谑”。李浩在《柳宗元婚配与子女考》一文中的理解是不正确的,属于文本误读,而误读的原因,据作者推测,概与“髻稚好言”的“髻”字有关。《说文新附》:“髻,总发也。从髟,吉声。古通用结。”髻本义是指挽在头顶或脑后的发结。而盘起头发以为髻的这种发式出现在西汉以后,《后汉书·马援传附马寥》:“长安语曰:‘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唐白居易也有诗“我头发尽落,汝顶髻初成。”李浩先生大概误以为“髻”是女性的发式,进而认为“髻稚好言”的对象是柳妻杨氏。实则不然,髻确实是一种发式,而且是“作为中国古代妇女主要的发式”[6],但男性也可用,只是样式比较简单,种类没有女性那么复杂而已。

注释:

[1]吴文治:《驳证<柳宗元事迹的一点辩证>——谨答周凤章先生》,北京:文学遗产,1994年,第1期。

[2]李浩:《柳宗元婚配与子女考》,西安:西北大学学报,1994年,第3期。

[3]董诰等:《全唐文》,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4]孙昌武:《柳宗元评传》,江苏: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5]郭新庆:《柳宗元祖籍与家庭》,http://lib.huse.cn/lzy/news_view.asp?newsid=6209[2012-6-23]

[6]谭燕鹏:《略论唐代妇女发式》,陕西师范大学学报,2006年,第7期。

(齐程花,周垚 广西南宁 广西大学文学院 53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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