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地下补课班”
2014-09-26
■本刊记者 宋 亮
节假日期间,重庆市育才中学已经没有了学生补课现象。但这不意味着补课现象消失了——补课的课堂搬到了校外。在育才中学附近总有背着书包出没的学生,这意味着补课的学生上课没有原来方便了,学费也提高了。更糟糕的是,授课师资水平还下降了。
课堂搬到了校外
去年寒假之前,重庆市教委下发放假通知,严禁各中小学以任何形式组织学生补课。各学校严守规定,没有举办假期补习班,但是一些教师并没有放假,依然活跃在补习的课堂上。原来,学校不让补课,他们就把补习的课堂搬迁到培训学校。在其它地方,课外补习现象也是屡见不鲜,虽然教育部门一再发出减负规定,禁止教师给学生补课,但是教师在社会培训机构配合之下,创造出了许多新的补课花样。
“今年学校没有组织补课,我们都是自己到外面的培训机构去补。”家住巴南的高三学生杨浩介绍说,学校周围有好多家培训机构,聘请了学校的教师进行补课。为方便补课,自己借住到了附近的亲戚家。杨浩上课的“英豪教育”位于育才中学附近的“圣陶园”一单元9-1号。这套大约100多平方米的3居室被分割成3间小教室,每间教室可容纳二三十人,分别补习英语、化学和数学。除“英豪教育”外,在“圣陶园”周围还分布着“蒙慧教育”“无忧教育”等多家教育机构。这些培训学校均租用小区的房间进行授课。育才中学高一学生陈明介绍说:“还有不少同学在班主任或任课教师家里补课。”
“往年学校会针对毕业班组织为期10天左右的补课,但今年都取消了。”重庆市一中、三中、八中等多所重点学校的学生,今年度过了第一个连高三都不补课的寒假。几乎所有学校都没有组织补课。但不少家长仍会把孩子送往培训机构或教师那里进行补习。“寒假时间长达一个月,其他人都在补自家孩子哪能不补?”重庆八中的一位高三学生家长表示,孩子班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学生都选择到培训机构进行补习。
补课因禁止而涨价
在补习班搬到培训机构后,补课费大幅上涨,由以往的一两百元到几百元一个月上涨到现在的一两百元到几百元一个小时。
培训机构的补课形式大致分为一对一、小班或者大班的教学模式。在位于重庆沙坪坝立海大厦的“华清名校”,每次授课时间均为两小时。其中小班2到5人收费为220元每小时,一对一收费为300元每小时。如果直接选择名师授课,则为500元每小时。
育才中学教师王雪表示:“校内补课被禁止,补习班只好转战到培训机构,就好像是把补课特许给培训机构经营。这怎能不涨价?”王雪介绍说,培训机构要租房、要交税,运营费用本来就高,作为盈利机构,还要有利润,而学校补课就是收取基本成本。所以在学校补课一个月的费用,到了培训机构那里只够一两个小时的学费。
专门做一对一培训的京翰教育,按照教师的等级划分为标准、中级或高级。“标准收费为150元每小时,中级收费为200元每小时。”咨询员李丹丹介绍,普通的高级教师收费为300元每小时,教学经验丰富的名师收费则为500元每小时。
在哈尔滨更是出现了堪称天价的校外补习班。有号称重点学校的名师,一堂课竟开价1500元。补课班主要分为两种形式,一种是“大班课”,每节课的价格在50元到100元之间,上课时间在2个小时左右。另一种是“一对一”的方式补课,按照小时计算价格,每小时的均价在100元到200元。京翰教育一对一培训公司的工作人员介绍说:“三中、师大附中的教师一堂课(两小时)在1000元到1500元之间。”
师生难逃“第三学期”
暑假与寒假相比,暑假更是教育培训机构的黄金档期,也成了学生苦不堪言的“第三学期”。往年的经验表明,众多的补课班会铺天盖地而来,将教师、家长和学生全部裹挟进去。尽管学校内部禁止了补课,但是需求催生了校外补课。
早在2000年初,教育部就颁布了严禁中小学利用假期补课的“禁补令”,每到暑假之前,深圳教育局都会重申“禁补令”。尽管大家呼吁暑假要让孩子劳逸结合,可仍有一部分孩子难逃这样的“第三学期”。
一项调查显示,在2012年盛夏的广州,30名高中生里有26名学生选择了暑期补课;20名初中生中,18名学生利用暑期补课。深圳的学生也是如此。某网站的一项调查显示,几乎所有的初一、初二学生和高一、高二学生2012年暑期都过上了补习上课的忙碌日子。
2013年暑假,就读于深圳某名牌高中的杨晓思说,学校没有安排补课,父母也没有要求,但她自己希望能去补课。她说自己成绩比起同学有一些差距,同班同学都在补课,她也不能落下。亲身参与补课的深圳莲花中学刘教师认为,减负和提高成绩是矛盾的。“减负后成绩上不来家长肯定有意见,但又不想给孩子那么大的负担。所以教师也很矛盾。”深圳民治中学的田教师认为,补课是应试教育的恶果,不管是教师、家长都不应再去助长这个恶果。
每年暑假,深圳市教育局都会强调严禁中小学校以任何名目利用暑期组织学生集体补课。新洲中学的叶教师说,教育局不允许教师补课,学生只能出去找外面的培训机构;培训机构师资不足,还是要设法请学校的教师,以免误人子弟。这还不如学校统一补课来得好。
“金牌教师”的身价
各类培训机构中,很多被称为“金牌教师”的,其实是学校刚毕业没有多久的学生。曾在培训机构任职的王红表示,一些稍有资历的教师就会被称作“殿堂级的大师”,但其实这些人没有进行过统一的培训,有的入职没几天就被包装成名师,“培训机构教师的管理可以用真空来形容。”
深圳市教育局为避免在职教师课内不教校外补的不良情况发生,于2010年下发了《有偿家教“五不准”》,并严格执行相应规定。这促使校外培训机构的市场需求大增。但培训机构的教师一般都没有教师资格证。一开始家长不了解情况,但随着媒体不断曝光培训机构的内幕,家长们发现,还是正规学校的教师水平更高。于是,学校教师水涨船高,业余时间补课的收费直追培训机构。
就职于佛山一所中学的教师刘明表示,自己班里约有50名学生,其中30多名学生均参加了课外补习。刘明透露,校内不少教师会给学生开小灶,这种小灶不是免费的。教师给学生进行课外补习,一般是收取100元每小时。这个收费标准是被培训机构的一对一培训给抬上来的。以前校内大班补课,学生交的钱比这少多了。
“我个人并不赞成校内教师在家开小灶补习,但是因为补习的教师是孩子的任课教师,又不得不给孩子报名参加。”已经给女儿报名了校内补习的胡女士表示。在家开小灶的教师有时也是迫于无奈。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教师表示:“现在竞争这么激烈,不仅仅是学生之间,教师之间、班级之间,也都在疯狂地竞争着。别的教师都在给自己班的学生补习,要是我让我的学生暑假太放松的话,不知道下学期会不会落后。”
在校教师打起擦边球
一方面学校禁止补课,一方面社会上有补课需求,于是大量在校教师打起了补课擦边球。
在佛山市汾江中路的华麟大厦里有很多家培训机构开办的补习班。大厦的二楼至五楼均被不同的补习机构所租用。这些补习机构大多采取一对一或者一对几这样的小班式辅导,并声称效果非常明显。补习课程的价格一般为150元至180元每课时。由于家长们现在都十分懂行,培训机构主动把教师分为在校教师和大学生教员,大学生的收费比在校教师要低一些。大学生教员大多来自佛山本地大学,而在校教师来自于佛山各个小学、初中、高中。
四川简阳中学教师唐兴祖则是另外一种情况。每个周末他都要坐长途车来到百里外的省会成都给那里的学生补课。
周五晚上到成都,周日晚回简阳。数年年来,唐兴祖的生活就是一出现实版的“双城记”。在成都,他是一名高中物理家教教师;在简阳,他是一名高中高级物理教师。成都对唐兴祖的吸引力首先是高收入:他每周末的补课收入,比在学校一个月的工资还高;其次是因为学校不让教师给学生补课,去异地补课可以避免麻烦。
在成都周边市县活跃着一批像唐兴祖一样的教师,周内在学校上课,周末则到成都补课,揣着对提高收入的渴望,也带着一些对本校学生的歉意。本地学生也有补课需要,但是在当地补课的教师往往都不是高水平教师。业内人士透露,这样的外地教师,至少占了成都整个家教和“一对一”培训教师的10%以上。另一位在成都培训机构兼职补课的在校教师张明表示,他对学生的歉意在于,周末到成都补课,肯定对本校的工作有影响,特别是星期一。成都教育局也有禁止在校教师补课的规定,但是,“外地的教师,我们怎么管得了。”成都市教育局相关人士表示,依据属地化管理原则,应当由教师所在地的教育局对教师做出相应管理。对这样的异地补课,教育主管部门难以监管。
来自外地的补课教师被成都培训机构称为“候鸟教师”。成都市的政策越严格,“候鸟教师”的收入就越高。2009到2010年学年,是“候鸟教师”李杰学生最多的时候,也正是成都市教育局严令禁止在职教师有偿家教的时候。这让外地教师成了培训机构的香饽饽。
现在各个教育机构对自己的“金牌教师”统统隐去真实姓名和照片,宣传的主要是该教师在学校带班的成绩,比如:“所带班级在区里连续会考第一”“某学生以×××的高分被某名校录取”“荣获全市×××教师称号”之类。在全国的各个培训机构中,本地在校教师和“候鸟教师”是培训的主要力量。
声音:禁止一切补课班
哈尔滨市人大代表李月先建议清理校外“地下补习班”。李月先说,目前补习班的地点不设在本校,是在培训机构,讲课的教师有的就是学生的班主任,有的是外地来的“候鸟教师”。这些教师抛下自己的学生,跑到培训机构赚钱。教育部门应该清理校外“地下补课班”,杜绝一切补课的土壤。哈尔滨市政协委员周忠祥建议有关部门立法,禁止教师赚“外快”。有关部门尽早立法,严禁举办校外补习班,彻底根除这一违反教育法规的行为。
《文化》杂志执行主编、军旅诗人王久辛表示,教育部门应该禁止所有与学校课程相关的教辅培训。这些教辅培训机构和义务教育部门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把学校的课搬到校外上,分数恐吓学生和家长,谋取不当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