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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红专栏

2014-09-25王旭红

黑龙江教育·中学 2014年3期
关键词:小强心理学老师

王旭红

【案例】

一句“狠话”惹的祸

从事教育工作,弹指间已16年,回眸走过的育人路,虽更多的是欢喜,但仍不乏些许遗憾。

我是一个非常怀旧的人,时常翻阅留言册或毕业相册。每当看到那个瘦似竹竿、面带愠色的他,曾经的一幕幕,便再次重现。

案例背景:男生小强(化名)是往届毕业生,成长在单亲家庭,个性较强,叛逆心理重,学习中等。当年,我新接毕业班,不兼课,任学校政教主任,主抓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回家时与小强同路。

准备工作:接班前,我向原班主任了解到:小强易冲动,喜欢与老师作对,讲究哥们儿义气,从不写作业,但成绩较好,聪明,自制力差,“防范”或“自闭”心理特强(针对老师)。开学前两天,我“暗访”了他的邻居,得知他很孝顺……情况摸清后,我们之间的“战役”打响了。

实施过程:

第一战:开学第一课,我拿了许多白纸,告诉学生:在我心中你们就像这纯洁的白纸。我不在乎你们的过去,只注重现在与将来,一切都从零开始。每个人都要在纸上设计自己的梦想,勾画自己的人生。有的学生想成为军人;有的想成为教师……而他,交上的是一张白纸。我知道,他在有意试探我。

第二战:开学一周后,我有目的地要重建我的“王朝”(其实,初四了,班委会一般不会再变动)。为实施我的计划,班会课上,我对学生说:“经过一周来的观察,咱班班委会有几个部门的领导须微调……我作为咱们的‘政委(不兼课的政教主任,自封为政委),需要一个‘勤务兵,及时向我汇报班级动态。”我边说边刻意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他先是抬头看了看窗外,若有所思。然后又俯下身子,不屑一顾……当我说出这个任务由小强担当,班里响起山洪一样的掌声时,他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老师,我不当。我不会出卖哥们儿。”我清楚,强拧的瓜不甜……

两次交锋,就这样败北了。接下来的日子,很平稳,可能他也有点惧怕我这个“政委”吧。

第三战:周五业务会后,我见他仍在操场打篮球,便偷偷将自己的自行车前胎放了气儿。在他离校之前,我先上了路。我故意放慢脚步,可他还是一直没有赶上来,好像有意躲我。最后,我干脆将自行车立在道中央,一边无意识地按捏着车胎,一边 “偷窥”他的举动。他稍停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随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到我身边时他依然没有停步的意思。“小强!”我大声喊道。“什么事,老师?”“车胎没气儿了,帮我推一下。”就这样,我们无语地走了一程。

在以后的几周里,这样的故事不断重现,但唯一不同的是,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多了,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了。我确信,这一仗,我胜了……

在我不断的“攻击”下,他渐渐地被“俘获”了。因此,我及我的班级名声大噪,出现了“开元盛世”的繁荣景象。

第N战:第二学期,为了继续巩固“战果”,我不失时机地为他“搭台唱戏”。他是孝子,我便借母亲节之机大做文章,让他再次找到自尊与自信。

就在我看到他转变而沾沾自喜时,“悲剧”却在酝酿。

母亲节后,父亲节悄然而至。正当学生激昂地颂扬自己父亲时,他猛地站起来,吼道:“有父亲,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正莫名中,他已撞翻书桌冲出了教室。我急忙追了出去,边跑边不停地呼喊,他竟头也不回。

“小强,今天你要是走出校门,就再也别回来……”虽然我已声嘶力竭,但要挟没起到任何作用。

次日晚学后家访,我发现他与母亲已去了远方的亲戚家。他的邻居告诉我:父亲节的前一天,小强打电话给他的父亲,邀他回来过节,以缓和父母关系,可父亲回来后,不知为何,竟与小强的母亲大吵了一场,父母关系彻底决裂……

从此,他“消失”了。直到毕业前,照毕业像时,他回来了。除了人瘦得像根竹竿外,叛逆与封闭的他一如从前。

照相时他虽挨着我,但我却感觉我们相距很远,虽然好久没见,我们却一句话都没说,尴尬至极。他略带愠色的表情让我永生难忘。我失败了,一败涂地……

反思:

假如父亲节那天,不那样进行颂扬父亲的活动,或者事前做好单亲孩子,尤其是小强的思想工作,那天的一幕是不是不会上演?

假如那天我不说狠话,或者追上他,及时开导,他是不是还会叫我一声“老师”?

假如那天我及时家访,阻止其远去,毕业时他是不是会和我热聊几句,总不至于置我于千里之外。

每当打开相册,看到那个少年时,我总是万分惭愧,内心充满了自责。而如今,我只有默默地为他祈祷,希望他以后的人生一路顺畅……

说真的,老师不是圣人。我在不断自责的同时,也在不停地追问:为什么,我为他付出那么多,竟换不来他“冲出教室的一次回眸”?为什么,我为他倾注所有心血,却只因我的一句“不要再回来”而对我如此冷漠?为什么……

(泰来县大兴中心学校裴春雷)

我们在探讨案例之前,请先思考一个问题:教育心理学到底有什么用?

身为教师,对教育心理学这个名词并不陌生,而且也知道教育心理学是一门拥有自己的理论、研究方法、问题和技术的独立的学科。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教育心理学家都在研究学生的学习和教师的教学,同时努力改善教育实践。令人疑惑的是,教育心理学家对学习和教学进行了那么长时间的研究,他们的发现对教师真的有用吗?毕竟,大多数教学只是一般性常识,不是吗?

在大多数情况下,教育心理学家提出的原理是经过仔细思考,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研究经费、通过精心设计的研究方法分析研究所得出的,但这些原理听起来却让人觉得太显而易见。教师们难免想说,而且,现实中也常常这样说:“这些原理我们都知道,我们当了这么多年的教师,谁会比我们更懂教育呢?”那么,事实是怎样的呢?我们还是请美国教育心理学家借助第一手实验资料的具体例证来说明吧。

首先尝试一下关于“轮流朗读”的研究。在小学低年级的朗读课上,教师应该怎样选择学生进行朗读呢?基于常识的回答是:教师应该随机点名,这样每个学生才会认真地听课。如果教师每次都使用同样的顺序,学生就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他了。那么,基于教育心理学研究基础上的答案是什么呢?在2005年第九编的《教育心理学》中 “自主学习”部分阐述了他们最新的研究发现,答案没有那么简单。例如,在小学一年级的朗读课上,教师让每个学生按顺序朗读,给每个学生朗读的机会,结果证明学生朗读能力的提高比随机点名的效果更好。轮流朗读的关键是给了每个学生参与的机会,假如不能让每个学生都有参与的机会,那么,有些学生可能会被忽略。研究结果表明,在朗读课中的确有比轮流朗读更好的方法,但是,不论使用何种方法,教师都应该确保每个学生都有参与的机会,并得到教师的信息反馈。

然后,再尝试探讨一个关于“帮助成绩较差学生”的研究。在帮助学业成绩不佳的学生完成功课时,教师应该在什么时候出面?基于常识,教师们更多的回答是:我们应该随时为这些学业成绩落后的学生提供帮助,因为他们成绩差,可能不知道他们何时需要帮助,或者他们可能不好意思请求教师的帮助;而基于教育心理学研究的结果答案是不同的。上世纪末美国的教育心理学家Sandra和同事们发现,如果某学生在没有主动请求帮助的情况下,教师自发提供帮助,那么,该学生就可能认为自己没有获取成功的能力,其他旁观者也倾向于认为被帮助的那个学生缺乏取得成功的能力。如此,该学生可能会把失败归因为自己缺乏能力,而不是缺乏努力。因此,该学生在学业上的自我评价会降低,学习动机就会被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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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20世纪80年代,美国教育心理学家做过实验,即从准确可信的教育心理学研究成果中取出12项结果(前面的两个例子就是从12项中选出的),实验者给大学生和有经验的教师以正确的和错误的方式各呈现6项结果,实验发现,所有的大学生和教师均把一半的错误结果评定为正确的结果,而且坚定地认为事情显然就是这样的。在进一步的研究中,研究者给另一组被试呈现12项研究结果以及其相反的表述,然后要求他们指出哪些是正确的。结果发现,对于12项研究中的8项研究结果,被试的大学生和有经验的教师们更多地把错误的结果判断为正确的结果。

我为什么要在分析案例之前谈这么多的“题外话”呢?因为,迄今为止,太多的一线教师缺乏对教育心理学的系统学习与研究,他们更愿意“跟着感觉走”,并且,随着教龄的增加更坚定对自己感觉的信任,甚至怀疑教育心理学家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经费研究那么多“显而易见”的东西到底有什么价值。此刻,如上所述,Common sense isnt always so common,普通常识真的没有教师们想象得那么普通,在现实例证面前我们不得不承认忽视教育心理学理论学习的危险性。用简单的术语表达一个原理时,原理似乎非常简单。这就好像我们看到舞蹈家杨丽萍的孔雀舞或者奥运会体操冠军表演时的感觉非常类似,训练有素的表演者使得表演看起来自然流畅,没有什么困难。但是,我们只关注到了训练的结果,却完全忽视了他们在表演之前所接受的每一个细节动作的训练过程。作为教师,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并且牢记:任何研究的结果或者它的对立面,看起来都好像是常识。问题不是哪一种结果听起来更合理,而是把原理付诸实践时,能说明什么问题。

我们终于可以把焦点投诸案例“一句狠话惹的祸”上了。单凭这个标题就说明,提供案例的教师在面临教育事故的时候仅仅把思维滞留在问题的浅表层,真的是“就事论事”,不肯分析更深层次的教育失败的原因。当然,教师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必要说狠话,您千万别觉得:教师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也有喜怒哀乐,怎么就不可以说狠话呢?我要反问您,医生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他们要是在手术台上来脾气了,是不是可以一刀插在您的要害部位夺您性命呢?我们所受的职业培训要求我们在面对学生的时候,能够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和自己的语言,把稳定的情绪和恰当的语言当成职业工具来实现教育目标。另外,根据教师整个案例提供的5个场景通篇分析,教师过度沉浸于自己臆想的世界中,未曾真正打动过学生的心,就仿佛单相思的青年男子制造一个又一个的“浪漫”,自己被感动得心潮澎湃,就凭空推论对方也跟自己一起坠入爱河。

先看“第一战”,小强不确定自己想做什么,将来能做什么,而且不愿意随大流讨好老师随便填上一个理想。所以,当全班同学纷纷畅想未来并描绘蓝图的时候,他很真实地呈现了空白。这有什么错吗?怎么就会有挑衅性了呢?笔者在给青春期孩子作心理咨询的实践中经常遇到,而我从来都不知道孩子们是“在试探我”。小强告诉老师他要试探您吗?作为老师就有资格下这个结论吗,还那么果断?这是不懂得、不尊重孩子的迷茫,而且还过度解读孩子的行为,造成误解。

再看“第二战”,小强不愿意做老师的密探,一个不肯随波逐流的青年怎么可以用打小报告这种方式背叛同伴?在青春期确立自我意识的时候,极少有孩子愿意借助出卖同伴获取权威人物的青睐,因为他们要做社会人,必须先对同伴展示忠诚。老师公开选择小强当奸细,这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要孤立小强吗?小强不愿意接受老师的委任完全是对老师的坦诚,是值得尊重的。怎么会有胜败的念头呢?接下来的日子,所谓的平稳不过是小强同学觉得老师咱惹不起还躲得起,老师不宣战当然没波澜,很意外吗?

第三战,老师自拔气门芯,然后让学生小强帮助推车。老师和学生在人格上是平等的,都是往家走,让学生推车本身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倒是有些官僚,借助自己的职务之便随意让下级跑腿做与公职无关的私活的滋味,让人无法恭敬。一次尤可为,多次不可忍,但是小强忍了,知道躲不过去就认了,老师沾沾自喜得没道理。我自己作为教育实践者特别难以容忍老师使用“建立我的王朝”、学生被我“俘获”那种凌驾于学生人格之上的含有土皇帝精神的词语,老师是鼓起学生身心健康发展风帆的风,不是帆船制造商,学生是独立的,是受到尊重的个体。

第N战,班主任在母亲节把一个单亲家庭男孩子对母亲的情感膨胀性地渲染,老师想过这种肆意夸张的感恩当中还有一份对母亲过度的歉疚吗?孩子会觉得母亲受自己拖累没有机会寻找下一个人生伴侣,受自己的拖累要终日劳碌,受自己的拖累内心凄苦,等等。父母离异,本来就不是孩子的错,您这样画蛇添足地让孩子背负磨盘一样沉重的心理负担孩子承受不起。因为缺乏健康正确的心理学理论知识,老师自认为母亲节班会是成功讨喜的孝子图报誓师大会,其实只是徒然增加孩子对自己的厌恶和反感,使其觉得自己是母亲命中的拖累,甚至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凄苦不堪的母亲。同时也更增加了对那个抛弃母亲和自己的人——父亲的对立情绪。客观地看,老师颇为得意的母亲节班会就是酝酿最终让小强离开班级离开老师的催化器。

至于父亲节班会上的一幕,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内心羞愧自责的小强越发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那一刻,有或者没有老师的“狠话”都不是最重要的,大半年里小强早被三番五次的“矫情”教育法压抑到无法继续在班级待下去,况且,父亲节之后离中考更近了,关于考前压力的问题老师就没有想过吗?小强处在这种不被理解却被不断鼓噪负疚情绪膨胀的环境中,离开是必然的。对小强来说,老师已经人为地制造出空气稀薄的月球,除了感觉自己无能就是感觉自己另类,离开了就没有那么多罪恶感,为什么不马上离开?

所以,我们还是回到起点,班主任老师,请您千万别认为惹祸的是那句狠话,让学生离开班级是因为您作为班主任和小强之间始终都不曾建立相互开放的沟通渠道,您总是自己搭台唱独角戏,即使抓小强上台,这个孩子也是被逼无奈地站在台上。当一个青春期的学生不被理解的时候,郁闷焦躁加上被强加的那份对母亲产生的歉疚和罪恶感,让小强无法面对老师。回学校参加集体合影是因为他留恋这个班集体,不跟老师说话是因为实在没有话跟老师说。

我倒是非常想跟这位老师说,您很喜欢教育工作,但希望您能潜下心深入地研究教育心理学理论,从而避免类似的“祸事”发生。在教育实践中,用科学的可靠的研究成果代替自己的感觉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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