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湾背后的大国博弈

王新谦

2012年6月3日，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抵达金兰湾，开始对越南进行为期3天的访问。这是继2010年希拉里·克林顿国务卿后美国又一位重量级官员到访越南。2012年7月10～11日，希拉里再次突访越南。2013年3月5日，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访问越南，在河内与越南国防部长冯光青就深化两国防卫合作进行了深入会谈。随着绍伊古越南之行的结束，金兰湾这个曾经被世界大国垂涎的港口，再次跃入人们的视线。种种迹象表明，俄罗斯在这场与美国争夺金兰湾的博弈中暂时领先，并迈出了实质性的步伐。然而，美国会不会轻易放弃重返金兰湾？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越南会作何打算？金兰湾对中国安全形势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这些问题不得不引起我们的关注和思考。

一、金兰湾的地缘战略优势与历史沧桑

从地缘战略角度看，金兰湾地处欧亚大陆东南边缘，背靠中南半岛，面临南中国海，依山傍水，不仅是世界著名的天然深水良港，而且扼太平洋与印度洋战略咽喉，是巴士海峡——马六甲海峡、新加坡——香港两条航线的中心，可以借此控制马六甲海峡和新加坡海峡，还可对印度洋北部地区、波斯湾、东海和南海进行有效监控。具体来讲，金兰湾距离太平洋与印度洋航线均不到1小时航程。美国情报咨询机构斯特拉特福公司曾这样评论金兰湾的地缘重要性：无论哪国获得了使用越南海军基地或海港的权利，它就有绝好的机会对进入阿拉伯海、印度洋和东亚的油轮、军舰及各种供应船只实行控制。若在此港湾部署重兵把守，不啻在两大洋之间布上了一道关卡。

正是由于金兰湾特殊的战略位置，百年来列强竞相逐鹿。1905年日俄大海战时，沙俄波罗的海舰队的上百艘战舰曾云集于此。1935年，法国开始在此修建海军基地。1940年，金兰湾落入日本人之手，成为其入侵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的前进基地。1945～1954年，法军进驻金兰湾。1965～1967年越战期间，当时的南越政府将金兰湾海港租给了美国作为军事基地，全力投入越战的美国斥资上亿美元对金兰湾的基础设施进行扩建，将其打造成了美军在东南亚的陆、海、空联合军事基地和后勤补给基地。美国总统约翰逊当年在视察金兰湾时对其大加赞叹并宣称：星条旗将在这里永远飘扬。当时，美军战机就是从该基地起飞对越南北方进行狂轰滥炸的。直到越战结束，美军才被迫从金兰湾撤出。

美国人离开金兰湾后不久，苏联就盯上了金兰湾。苏联与越南很快达成协议，自1979年开始免费租用金兰湾25年，直至2004年结束。苏联在上世纪80年代对该基地设施进行现代化改装之后，金兰湾成为其在海外最大的军事基地。作为苏联在东南亚推行霸权的跳板，金兰湾也将苏联在西太平洋的立足点从海参崴向南延伸了2000多公里，推进到南太平洋和东南亚地区，成为当时其全球扩张战略的重要一环。

1991年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继承了其在金兰湾的军事基地。之后，俄越两国在金兰湾使用问题上的分歧逐渐增大。俄罗斯因无法承受租借期满后每年3亿美元的租金，只好忍痛割爱，提前两年放弃金兰湾。2002年5月，俄罗斯与越南签署了向越南政府移交基地的协定，并陆续把军事力量撤出了金兰湾。

二、美越关系的持续升温

与俄罗斯对金兰湾的态度

其实，1999年由安德鲁·马歇尔主持的《2025年的亚洲》研究报告中就指出：“目前对美国安全构成最大潜在威胁的不是俄罗斯，而是中国。美国在亚洲部署的重型坦克极易受到攻击，航母战斗群、高性能近程战斗机根本不实用，原因是没有着陆点。美国在亚洲的基地不仅少，而且彼此相距甚远，这对美国是危险的。为此，美国必须在亚洲重新找到长远的立足点。”美国对金兰湾垂涎已久。冷战结束前后，美国就美舰访问金兰湾的可能性曾多次与越方进行接触，在拉拢越南方面一直很下功夫。1994年10月，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理查德·麦克访问河内，并与越南总理武文凯举行了会谈。麦克表示，一旦美越关系实现了正常化，两国军事合作便可向前发展。尽管麦克事后矢口否认金兰湾是这次会谈的主题，但他强调，美国海军“一直在寻找一个良港”。此后发生的事很值得玩味。1995年2月，美国解除了对越南的贸易禁运。同年7月，美国宣布恢复与越南的外交关系。此前一个月，美国负责亚太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温斯顿·洛德正在河内。洛德透露，越南领导层曾向他暗示说，他们认为美国在东亚的军事存在是一个稳定因素，可以避免地区权力真空。1997年3月，麦克的继任者约瑟夫·普鲁赫海军上将到访越南，与越南领导人举行了会谈。他表示，美国军方希望与越方同仁探索合作领域，如联合军事演习、人员交流等。他把眼前的接触描述为代表着一个“诞生中的军事关系”。他还对新闻界吹风，越南政府表达了强烈支持美国在这一地区继续军事存在的愿望。

进入新世纪后，美国逐渐提高了访越的级别。2000年3月，国防部长威廉·科恩是美国对河内访问的第一位高级官员。他在河内国防大学的演讲中说：“东盟最重要、最有利的方面之一是你们有集体利益。如果你们行动一致，这些集体利益，事实上，可以在和平与合作的基础上成为未来对付中国的一个有力杠杆。”科恩预言，总有一天美国与越南的军事关系将和其他东盟国家一样，而且预言美国的军舰将会经常访问越南港口。同年11月，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作为冷战后第一位美国总统访越，开了越战后美国元首访越的先河。尽管有报道说这次访问没有谈到金兰湾问题，但克林顿政府早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已开始实施其新亚太安全战略。该战略的基本方针是：重新利用和加强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同盟体系，平衡中国正在不断发展的力量，防止中国对美国占优势的国际体系构成挑战，维护和加强美国在这一地区的霸主地位和利益。2001年乔治·W·布什上台后，美国人不仅依然对金兰湾“情有独钟”，锲而不舍，并且加快了与越南接触的步伐。2001年5月，兰德公司发表了一份题为《美国与亚洲：迈向新的战略和力量态势》的报告。该报告建议，作为对中国力量崛起的反应，美国应加强其在亚洲的全面军事存在。为了阻止中国谋求地区霸权，美越之间存在着潜在的合作理由，而且，从更长远看，越南可向美军方提供进入东南亚的机会。

随着美越关系的正常化，双方在敏感的军事领域的接触也开始恢复。2002年2月1日，美国太平洋总部司令布莱尔上将访问越南，与越南副总理阮晋勇、外长阮颐年和国防部长范文茶分别举行了会谈。布莱尔随后对记者说，美国有意同越南建立更密切的军事关系。他还向越方表达了美军希望与越南达成一项让美军使用金兰湾军事基地的协议。同年，布莱尔的继任者法戈访越。据美国媒体报道，正是在这次访问中，美方正式向越方表达了租借金兰湾军事基地的愿望。

“9·11”事件发生后，为了加大反恐力度，并巩固其海上军事霸权，美军加紧了太平洋舰队的调动。用丹尼尔·高里的话说：“美国特别担心的是，该地区的许多国家无论从政治还是从军事上来讲都很脆弱，无法应对恐怖分子的威胁。”尤其是2002年10月12日印尼巴厘岛恐怖袭击事件以及恐怖分子威胁将在东南亚国家对西方人继续发动袭击，进一步加强了布什政府在该地区开辟反恐“第一战线”的决心。伊拉克战争爆发前后，美军又增加了其军舰和潜艇在西太平洋的巡逻与布防。据报道，美军绝对有能力在12小时内攻击亚太地区的任何目标。军事分析家认为，美军极力在亚太地区保持所谓“前沿威慑态势”，其目的不单是为了反恐，其矛头显然还指向南中国海、台湾海峡和朝鲜半岛，反恐不过是个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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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值得关注的是，近年来美国和越南这对“昔日冤家”在军事领域的合作持续升温，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越南国防部长范文茶于2003年11月9日至12日对美国进行了正式访问，这是越战结束近30年来越南国防部长首次访美。越南舆论普遍认为，这是一个“历史性事件”。据越南媒体报道，范文茶在访美期间与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就国际和地区热点问题、历史遗留问题以及军事合作进行了深入交流。可以推测，双方少不了提及金兰湾问题。范文茶在回国后表示，他此行最大的收获是越美就加强军事领域的合作取得了共识。两天后，越南外交部“趁热打铁”，宣布美国军舰即将访越，并强调此访“非常重要”。据俄罗斯一家媒体11月19日披露，范文茶在访美期间的确与美方讨论了租借金兰湾基地一事。该报称：范文茶过去曾坚决反对将越南领土上的军事设施租给任何外国列强，但此次他却对美国人的请求表现出了兴趣。

在范文茶结束访美一周后，即2003年11月19日，美国海军第七舰队所属的“范德格里夫特号”导弹护卫舰驶入越南胡志明市海港，并访问了越南海军司令部和第七军区。美舰驶入越南港口是自1975年越战结束后的第一次。当年，美军曾在西贡（今胡志明市）发号施令，而后又从此地屈辱地撤出越南。今天，美国军舰再次停靠西贡港，其意义可谓非同寻常。用越南外交部发言人黎勇的话说：“美国舰艇来访将对扩大和增进越美两国关系，特别是对加强两国在国防领域的合作做出贡献。”继“范德格里夫特”号导弹护卫舰访越之后，2012年6月3日，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抵达越南军港金兰湾，开始对越南进行为期3天的访问。这是继2010年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访越后，又一位重量级美国官员到访。同年7月10～11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再次突访越南。

总之，美国当前正在进行新一轮全球兵力部署大调整。而它在亚太地区驻军的重新部署呈现出传统兵力后撤、远程精确打击力量前移和总体重心南移的特点。在这样的背景下，重返金兰湾就成为美国海军努力“攻关”的重点工作之一。有专家指出，为逐步减少重返金兰湾道路上的障碍，美国现在采取的是“两步走战略”，即首先通过在金兰湾获得临时停靠权，而后利用越南对美国军事、经济的依赖，实现美军长期驻扎金兰湾的目标。

针对美越关系的持续升温，俄罗斯也不甘落后。对于俄罗斯而言，重返金兰湾至少出于以下几方面的考虑：一是俄罗斯亟须重返印度洋和亚太地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海上强国，找回昔日风光。而金兰湾无与伦比的战略地位和有利的设施将有助于俄罗斯实现其东南亚的地缘政治利益。如果俄罗斯能如愿以偿地恢复在金兰湾的军事基地，那么就可以说是它朝此目标迈出了重要一步。二是俄罗斯希望通过驻军金兰湾来遏制美国在南亚、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众所周知，在东南亚诸多国家中，多半是倒向美国一边并与其维系着密切的军事合作关系。随着美国战略重心向亚洲的转移，其在南亚的军事存在只会越来越强，而不是相反。因此，俄罗斯认为，只有在金兰湾站稳脚跟，才有资本与美国在该地区抗衡。三是俄罗斯希望借重返金兰湾，加强与越南的军事合作。随着越南军事现代化的提升，俄罗斯看到了越南在军备采购上蕴藏着巨大的潜力。随着俄罗斯同越南军火交易规模的日益扩大，越南未来很可能成为排在印度之后俄罗斯军火的第二大买主。

三、金兰湾的未来

毫无疑问，美越关系的全面升温和俄越关系的走近是双方彼此需要的结果。从美国方面来看，美国愿意与越南尽释前嫌是出于军事和战略考虑。美国之所以觊觎金兰湾，主要是因为它独特的战略地位。美国战略分析家指出，重返金兰湾，重返越南，不仅能加强美国在东南亚的军事存在，扩展其反恐战线，而且还能达到在军事上牵制中国的目的。1992年，被迫从其在东南亚地区的最后堡垒菲律宾苏比克海军基地和克拉克空军基地撤出后，美国政府就一直懊恼不已。美国认为，如果美国不能在东南亚重新获得必要的后勤补给基地，美军就很难在东南亚有所作为。为了巩固其亚洲霸权战略，美国近年来日益重视同包括越南在内的东南亚各国的军事合作关系。除了频频派军政要员赴东南亚访问、推动与这些国家的联合军事演习外，美国还分别与新加坡、菲律宾等国签署了军舰靠港协议。譬如，美舰近来频频访问菲律宾苏比克海军基地就是美国在东南亚寻找“落脚点”的又一重大举措。

越南政府态度的转变也不是偶然的。自1986年实行全方位“革新开放”以来，越南调整了国家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战略，确立了21世纪政治、经济、军事发展的宏伟目标，同时还确立了“独立自主、多样化、多方位”的外交政策，力争“多交友、少树敌”，积极恢复、改善和发展与周边国家、传统友好国家和大国之间的关系，力争为促进国内政治稳定、国民经济发展、综合国力增强创造有利的国际环境。然而，越南的综合国力还相当脆弱，它对美国这一世界一流强国必有所倚重。随着越美政治关系的不断推进，两国经贸往来也进入“蜜月”状态。从军事角度看，越南也有求于美国。长期以来，越南的军事装备老化，军事现代化严重滞后。为了摆脱这种局面，提升自己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越南迫切需要像美国这样的超级军事大国的援助。正如越南一位高级官员所说：“从长远的观点来看，越南将在与美国的合作中获得更多好处。如果越军不想在今后一段时间落后于该地区其他国家军队的话，它必须进行现代化改革。”

有越南媒体分析认为，如果能将金兰湾基地租借给美国，对越美来说是“双赢”。然而，美国人能否如愿以偿，尚存在着许多变数。首先，越南战争使美越关系背上了沉重的历史包袱。两国积怨太深，越战“后遗症”阻碍了美越关系的发展，让越南人一下子接受美国在越南的军事存在，有一定困难。其次，伊拉克战争、利比亚战争增加了越南对美国全球霸权的恐惧和对美国“单边主义”的疑虑。第三，决心走社会主义道路的越南人将美国的“和平演变”视为头号威胁，越南国内有一股强烈的民族主义排外情绪。第四，中越关系正常化以后，越南对中国战略意图的关注以及对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强硬立场必然有所顾忌，至少排除了让美国在近期进入金兰湾的可能性。况且，美国的军事存在可能对越南在南中国海问题上价值不大，因为美国不承认任何对南沙群岛提出主张的争执者的合法性。一个可能的情况是，越南将金兰湾基地改为民用，对任何不损害越南国家利益的国家开放，而不单单是美国。在俄罗斯退出金兰湾前后，针对金兰湾的未来，越方领导人曾一再申明：金兰湾是越南的港口，越南不会同任何国家再签订将其用于军事目的协议。越南将利用金兰湾的有利条件开发金兰湾，使之为国家经济和社会建设服务。第五，2013年3月5日，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访问越南，其中的寓意也让越南人在金兰湾的未来问题上需要慎重考虑，尤其是越南需要从俄罗斯大量购买包括潜艇在内的先进武器来实现军事现代化。

然而，近年来的历史表明，越南政府的内政外交日益务实起来。它不仅善于扮演平衡角色，而且愿意利用金兰湾作为讨价还价的砝码。考虑到越南在经济全球化过程中严重滞后，发展经济、摆脱贫困和实现军事现代化日益成为第一要务，越南会不会因争取美国或俄罗斯援助而在金兰湾问题上有所打算，也未可知。出于政治、经济、军事、安全战略、反恐大局以及南海问题的考虑，出于越南未来政局不确定性的考虑，不能排除美越、俄越因各自需要而走到一起的可能。对此，我们应密切关注。

（作者系河南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教授，博士）

责任编辑：黄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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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值得关注的是，近年来美国和越南这对“昔日冤家”在军事领域的合作持续升温，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越南国防部长范文茶于2003年11月9日至12日对美国进行了正式访问，这是越战结束近30年来越南国防部长首次访美。越南舆论普遍认为，这是一个“历史性事件”。据越南媒体报道，范文茶在访美期间与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就国际和地区热点问题、历史遗留问题以及军事合作进行了深入交流。可以推测，双方少不了提及金兰湾问题。范文茶在回国后表示，他此行最大的收获是越美就加强军事领域的合作取得了共识。两天后，越南外交部“趁热打铁”，宣布美国军舰即将访越，并强调此访“非常重要”。据俄罗斯一家媒体11月19日披露，范文茶在访美期间的确与美方讨论了租借金兰湾基地一事。该报称：范文茶过去曾坚决反对将越南领土上的军事设施租给任何外国列强，但此次他却对美国人的请求表现出了兴趣。

在范文茶结束访美一周后，即2003年11月19日，美国海军第七舰队所属的“范德格里夫特号”导弹护卫舰驶入越南胡志明市海港，并访问了越南海军司令部和第七军区。美舰驶入越南港口是自1975年越战结束后的第一次。当年，美军曾在西贡（今胡志明市）发号施令，而后又从此地屈辱地撤出越南。今天，美国军舰再次停靠西贡港，其意义可谓非同寻常。用越南外交部发言人黎勇的话说：“美国舰艇来访将对扩大和增进越美两国关系，特别是对加强两国在国防领域的合作做出贡献。”继“范德格里夫特”号导弹护卫舰访越之后，2012年6月3日，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抵达越南军港金兰湾，开始对越南进行为期3天的访问。这是继2010年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访越后，又一位重量级美国官员到访。同年7月10～11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再次突访越南。

总之，美国当前正在进行新一轮全球兵力部署大调整。而它在亚太地区驻军的重新部署呈现出传统兵力后撤、远程精确打击力量前移和总体重心南移的特点。在这样的背景下，重返金兰湾就成为美国海军努力“攻关”的重点工作之一。有专家指出，为逐步减少重返金兰湾道路上的障碍，美国现在采取的是“两步走战略”，即首先通过在金兰湾获得临时停靠权，而后利用越南对美国军事、经济的依赖，实现美军长期驻扎金兰湾的目标。

针对美越关系的持续升温，俄罗斯也不甘落后。对于俄罗斯而言，重返金兰湾至少出于以下几方面的考虑：一是俄罗斯亟须重返印度洋和亚太地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海上强国，找回昔日风光。而金兰湾无与伦比的战略地位和有利的设施将有助于俄罗斯实现其东南亚的地缘政治利益。如果俄罗斯能如愿以偿地恢复在金兰湾的军事基地，那么就可以说是它朝此目标迈出了重要一步。二是俄罗斯希望通过驻军金兰湾来遏制美国在南亚、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众所周知，在东南亚诸多国家中，多半是倒向美国一边并与其维系着密切的军事合作关系。随着美国战略重心向亚洲的转移，其在南亚的军事存在只会越来越强，而不是相反。因此，俄罗斯认为，只有在金兰湾站稳脚跟，才有资本与美国在该地区抗衡。三是俄罗斯希望借重返金兰湾，加强与越南的军事合作。随着越南军事现代化的提升，俄罗斯看到了越南在军备采购上蕴藏着巨大的潜力。随着俄罗斯同越南军火交易规模的日益扩大，越南未来很可能成为排在印度之后俄罗斯军火的第二大买主。

三、金兰湾的未来

毫无疑问，美越关系的全面升温和俄越关系的走近是双方彼此需要的结果。从美国方面来看，美国愿意与越南尽释前嫌是出于军事和战略考虑。美国之所以觊觎金兰湾，主要是因为它独特的战略地位。美国战略分析家指出，重返金兰湾，重返越南，不仅能加强美国在东南亚的军事存在，扩展其反恐战线，而且还能达到在军事上牵制中国的目的。1992年，被迫从其在东南亚地区的最后堡垒菲律宾苏比克海军基地和克拉克空军基地撤出后，美国政府就一直懊恼不已。美国认为，如果美国不能在东南亚重新获得必要的后勤补给基地，美军就很难在东南亚有所作为。为了巩固其亚洲霸权战略，美国近年来日益重视同包括越南在内的东南亚各国的军事合作关系。除了频频派军政要员赴东南亚访问、推动与这些国家的联合军事演习外，美国还分别与新加坡、菲律宾等国签署了军舰靠港协议。譬如，美舰近来频频访问菲律宾苏比克海军基地就是美国在东南亚寻找“落脚点”的又一重大举措。

越南政府态度的转变也不是偶然的。自1986年实行全方位“革新开放”以来，越南调整了国家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战略，确立了21世纪政治、经济、军事发展的宏伟目标，同时还确立了“独立自主、多样化、多方位”的外交政策，力争“多交友、少树敌”，积极恢复、改善和发展与周边国家、传统友好国家和大国之间的关系，力争为促进国内政治稳定、国民经济发展、综合国力增强创造有利的国际环境。然而，越南的综合国力还相当脆弱，它对美国这一世界一流强国必有所倚重。随着越美政治关系的不断推进，两国经贸往来也进入“蜜月”状态。从军事角度看，越南也有求于美国。长期以来，越南的军事装备老化，军事现代化严重滞后。为了摆脱这种局面，提升自己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越南迫切需要像美国这样的超级军事大国的援助。正如越南一位高级官员所说：“从长远的观点来看，越南将在与美国的合作中获得更多好处。如果越军不想在今后一段时间落后于该地区其他国家军队的话，它必须进行现代化改革。”

有越南媒体分析认为，如果能将金兰湾基地租借给美国，对越美来说是“双赢”。然而，美国人能否如愿以偿，尚存在着许多变数。首先，越南战争使美越关系背上了沉重的历史包袱。两国积怨太深，越战“后遗症”阻碍了美越关系的发展，让越南人一下子接受美国在越南的军事存在，有一定困难。其次，伊拉克战争、利比亚战争增加了越南对美国全球霸权的恐惧和对美国“单边主义”的疑虑。第三，决心走社会主义道路的越南人将美国的“和平演变”视为头号威胁，越南国内有一股强烈的民族主义排外情绪。第四，中越关系正常化以后，越南对中国战略意图的关注以及对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强硬立场必然有所顾忌，至少排除了让美国在近期进入金兰湾的可能性。况且，美国的军事存在可能对越南在南中国海问题上价值不大，因为美国不承认任何对南沙群岛提出主张的争执者的合法性。一个可能的情况是，越南将金兰湾基地改为民用，对任何不损害越南国家利益的国家开放，而不单单是美国。在俄罗斯退出金兰湾前后，针对金兰湾的未来，越方领导人曾一再申明：金兰湾是越南的港口，越南不会同任何国家再签订将其用于军事目的协议。越南将利用金兰湾的有利条件开发金兰湾，使之为国家经济和社会建设服务。第五，2013年3月5日，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访问越南，其中的寓意也让越南人在金兰湾的未来问题上需要慎重考虑，尤其是越南需要从俄罗斯大量购买包括潜艇在内的先进武器来实现军事现代化。

然而，近年来的历史表明，越南政府的内政外交日益务实起来。它不仅善于扮演平衡角色，而且愿意利用金兰湾作为讨价还价的砝码。考虑到越南在经济全球化过程中严重滞后，发展经济、摆脱贫困和实现军事现代化日益成为第一要务，越南会不会因争取美国或俄罗斯援助而在金兰湾问题上有所打算，也未可知。出于政治、经济、军事、安全战略、反恐大局以及南海问题的考虑，出于越南未来政局不确定性的考虑，不能排除美越、俄越因各自需要而走到一起的可能。对此，我们应密切关注。

（作者系河南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教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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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值得关注的是，近年来美国和越南这对“昔日冤家”在军事领域的合作持续升温，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越南国防部长范文茶于2003年11月9日至12日对美国进行了正式访问，这是越战结束近30年来越南国防部长首次访美。越南舆论普遍认为，这是一个“历史性事件”。据越南媒体报道，范文茶在访美期间与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就国际和地区热点问题、历史遗留问题以及军事合作进行了深入交流。可以推测，双方少不了提及金兰湾问题。范文茶在回国后表示，他此行最大的收获是越美就加强军事领域的合作取得了共识。两天后，越南外交部“趁热打铁”，宣布美国军舰即将访越，并强调此访“非常重要”。据俄罗斯一家媒体11月19日披露，范文茶在访美期间的确与美方讨论了租借金兰湾基地一事。该报称：范文茶过去曾坚决反对将越南领土上的军事设施租给任何外国列强，但此次他却对美国人的请求表现出了兴趣。

在范文茶结束访美一周后，即2003年11月19日，美国海军第七舰队所属的“范德格里夫特号”导弹护卫舰驶入越南胡志明市海港，并访问了越南海军司令部和第七军区。美舰驶入越南港口是自1975年越战结束后的第一次。当年，美军曾在西贡（今胡志明市）发号施令，而后又从此地屈辱地撤出越南。今天，美国军舰再次停靠西贡港，其意义可谓非同寻常。用越南外交部发言人黎勇的话说：“美国舰艇来访将对扩大和增进越美两国关系，特别是对加强两国在国防领域的合作做出贡献。”继“范德格里夫特”号导弹护卫舰访越之后，2012年6月3日，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抵达越南军港金兰湾，开始对越南进行为期3天的访问。这是继2010年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访越后，又一位重量级美国官员到访。同年7月10～11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再次突访越南。

总之，美国当前正在进行新一轮全球兵力部署大调整。而它在亚太地区驻军的重新部署呈现出传统兵力后撤、远程精确打击力量前移和总体重心南移的特点。在这样的背景下，重返金兰湾就成为美国海军努力“攻关”的重点工作之一。有专家指出，为逐步减少重返金兰湾道路上的障碍，美国现在采取的是“两步走战略”，即首先通过在金兰湾获得临时停靠权，而后利用越南对美国军事、经济的依赖，实现美军长期驻扎金兰湾的目标。

针对美越关系的持续升温，俄罗斯也不甘落后。对于俄罗斯而言，重返金兰湾至少出于以下几方面的考虑：一是俄罗斯亟须重返印度洋和亚太地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海上强国，找回昔日风光。而金兰湾无与伦比的战略地位和有利的设施将有助于俄罗斯实现其东南亚的地缘政治利益。如果俄罗斯能如愿以偿地恢复在金兰湾的军事基地，那么就可以说是它朝此目标迈出了重要一步。二是俄罗斯希望通过驻军金兰湾来遏制美国在南亚、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众所周知，在东南亚诸多国家中，多半是倒向美国一边并与其维系着密切的军事合作关系。随着美国战略重心向亚洲的转移，其在南亚的军事存在只会越来越强，而不是相反。因此，俄罗斯认为，只有在金兰湾站稳脚跟，才有资本与美国在该地区抗衡。三是俄罗斯希望借重返金兰湾，加强与越南的军事合作。随着越南军事现代化的提升，俄罗斯看到了越南在军备采购上蕴藏着巨大的潜力。随着俄罗斯同越南军火交易规模的日益扩大，越南未来很可能成为排在印度之后俄罗斯军火的第二大买主。

三、金兰湾的未来

毫无疑问，美越关系的全面升温和俄越关系的走近是双方彼此需要的结果。从美国方面来看，美国愿意与越南尽释前嫌是出于军事和战略考虑。美国之所以觊觎金兰湾，主要是因为它独特的战略地位。美国战略分析家指出，重返金兰湾，重返越南，不仅能加强美国在东南亚的军事存在，扩展其反恐战线，而且还能达到在军事上牵制中国的目的。1992年，被迫从其在东南亚地区的最后堡垒菲律宾苏比克海军基地和克拉克空军基地撤出后，美国政府就一直懊恼不已。美国认为，如果美国不能在东南亚重新获得必要的后勤补给基地，美军就很难在东南亚有所作为。为了巩固其亚洲霸权战略，美国近年来日益重视同包括越南在内的东南亚各国的军事合作关系。除了频频派军政要员赴东南亚访问、推动与这些国家的联合军事演习外，美国还分别与新加坡、菲律宾等国签署了军舰靠港协议。譬如，美舰近来频频访问菲律宾苏比克海军基地就是美国在东南亚寻找“落脚点”的又一重大举措。

越南政府态度的转变也不是偶然的。自1986年实行全方位“革新开放”以来，越南调整了国家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战略，确立了21世纪政治、经济、军事发展的宏伟目标，同时还确立了“独立自主、多样化、多方位”的外交政策，力争“多交友、少树敌”，积极恢复、改善和发展与周边国家、传统友好国家和大国之间的关系，力争为促进国内政治稳定、国民经济发展、综合国力增强创造有利的国际环境。然而，越南的综合国力还相当脆弱，它对美国这一世界一流强国必有所倚重。随着越美政治关系的不断推进，两国经贸往来也进入“蜜月”状态。从军事角度看，越南也有求于美国。长期以来，越南的军事装备老化，军事现代化严重滞后。为了摆脱这种局面，提升自己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越南迫切需要像美国这样的超级军事大国的援助。正如越南一位高级官员所说：“从长远的观点来看，越南将在与美国的合作中获得更多好处。如果越军不想在今后一段时间落后于该地区其他国家军队的话，它必须进行现代化改革。”

有越南媒体分析认为，如果能将金兰湾基地租借给美国，对越美来说是“双赢”。然而，美国人能否如愿以偿，尚存在着许多变数。首先，越南战争使美越关系背上了沉重的历史包袱。两国积怨太深，越战“后遗症”阻碍了美越关系的发展，让越南人一下子接受美国在越南的军事存在，有一定困难。其次，伊拉克战争、利比亚战争增加了越南对美国全球霸权的恐惧和对美国“单边主义”的疑虑。第三，决心走社会主义道路的越南人将美国的“和平演变”视为头号威胁，越南国内有一股强烈的民族主义排外情绪。第四，中越关系正常化以后，越南对中国战略意图的关注以及对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强硬立场必然有所顾忌，至少排除了让美国在近期进入金兰湾的可能性。况且，美国的军事存在可能对越南在南中国海问题上价值不大，因为美国不承认任何对南沙群岛提出主张的争执者的合法性。一个可能的情况是，越南将金兰湾基地改为民用，对任何不损害越南国家利益的国家开放，而不单单是美国。在俄罗斯退出金兰湾前后，针对金兰湾的未来，越方领导人曾一再申明：金兰湾是越南的港口，越南不会同任何国家再签订将其用于军事目的协议。越南将利用金兰湾的有利条件开发金兰湾，使之为国家经济和社会建设服务。第五，2013年3月5日，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访问越南，其中的寓意也让越南人在金兰湾的未来问题上需要慎重考虑，尤其是越南需要从俄罗斯大量购买包括潜艇在内的先进武器来实现军事现代化。

然而，近年来的历史表明，越南政府的内政外交日益务实起来。它不仅善于扮演平衡角色，而且愿意利用金兰湾作为讨价还价的砝码。考虑到越南在经济全球化过程中严重滞后，发展经济、摆脱贫困和实现军事现代化日益成为第一要务，越南会不会因争取美国或俄罗斯援助而在金兰湾问题上有所打算，也未可知。出于政治、经济、军事、安全战略、反恐大局以及南海问题的考虑，出于越南未来政局不确定性的考虑，不能排除美越、俄越因各自需要而走到一起的可能。对此，我们应密切关注。

（作者系河南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教授，博士）

责任编辑：黄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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