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教育报告:从守贞到赋权
2014-09-23唐古拉
唐古拉
法国思想家、教育家利奥塔(J. F. Lyotard)在1984年提出:教育的任务不仅是知识的迁移,更是对能力和观念的训练。
性教育不能简单等同于“生理卫生知识“,理想的性教育,除了告诉孩子性科学知识、性安全意识,还必须能塑造积极健康的性价值理念。
在“性”的课题中,什么样的价值理念是可取的?这在人人不好意思公开谈性,却仿佛人人心领神会的中国社会,确实是个问题。
被高估的守贞,被误读的赋权
随着近年来青少年遭受性侵案件不断曝光,如何保护青少年远离性侵害,成为全社会空前关注的焦点。
综合媒体报道我们会发现,公众围绕青少年性教育的讨论呈现出两种相似但有区别的价值取向:保护青少年对性的“童贞”,还是保障他们拒绝性的权利。
这种区别,正是守贞教育与赋权型性教育的价值分野。
“守贞教育”的专业名称是禁欲型性教育,是一种发轫自南欧天主教国家、成熟于美国的性教育理念。这种理念认为青少年的性行为应该被绝对禁止,性教育中只讲“健康”,“性”是其中尽可能被回避的部分,将守贞作为一种道德规范。
这种教育模式强调“守贞”对女性的重要,如果女性发生非婚性关系,便会影响她们的婚姻幸福。
中国性教育界曾在2008年、2010年两次对守贞教育进行批评。但长期以来,类似的理念在我国常常以“反性侵教育”的面目继续存在。
性教育实践者、北京林业大学性与性别研究所所长方刚对《瞭望东方周刊》说:“如果只对孩子讲反性侵,而不讲性的正面价值,这样的教育会进一步演化为性的恐怖教育、性的耻感教育,甚至是‘反男人的教育。这将直接影响到青少年未来亲密关系的建立。”
因此,方刚总结多年的培训、教学经验,提出了“赋权型性教育”。
不出意外的是,“赋权”甫一提出,便招来无数质疑、抵触和嘲弄。
“以往,对于可能会伤害到青少年的情境和事物,我们通常采取避免让其接触的手段,包括努力灭绝这些事物,比如扫黄打非、互联网管控;另一方面可能让青少年生活在真空中,在受到性侵犯的时候,没有能力应对。”方刚告诉本刊记者,“能力的增加是一个系统工程,性教育是人格成长中极重要的一个环节。”
因此,赋权型性教育的核心是:给受教育者力量,让他们有能力、有权利来决定自己与性有关的事物,包括应对性侵犯的能力。
塑造人格的性教育绝不会机械地灌输生理知识,还必须体现年龄界限、爱、尊严、平等、权利等等一系列理念。
从2013年初开始,方刚和他的团队开始了“中学性教育教案库”项目,至今已设计了118个不同的教案。与此同时,全国已经有3000名教师参加过方刚组织的培训。
《中学性教育教案库》的所有课程设计都有一个共同点:很少直接给学生结论,而是提供知识和观点,鼓励、引导学生得出自己的认知。在对青少年谈性举轻若重的中国,这无疑是一个革命性的探索。
在项目起步阶段,他曾在全国范围内征集了百余个过去使用的中学性教育教案,发现其中有20个是关于艾滋病的话题,且无一例外地渲染性传播疾病丑陋、恐怖的一面。在随后针对上课学生的调查中他发现,孩子们对于“提到性,你首先想到哪些词”这一问题的回答,大多是害怕、恐惧、疾病等等。
好的性教育一定是人格全面成长的性教育,它会在科学知识之外塑造孩子阳光的理念、积极的态度、健全的思辨。
赋权型性教育不会将青少年与性隔绝起来,它尊重青少年自由选择接受或拒绝性的权利,但在此之前,它会确保青少年具备了足够的理性去面对权利背后的责任。因此,“赋权”的本质,也可以被理解为“增能”。
这样的性教育理念已经在北欧国家成功践行了数十年,在中国,它也已经在路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