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者,安身何处
2014-09-22李泳霖
李泳霖
县委书记安再起最近官运顺风顺水,听小道消息他又要升为副厅级实权派了。这天,县委召开纪检工作会议,会上安再起对纪检、党风廉政建设、反腐倡廉工作讲得眉飞色舞,突然感觉有人重重地敲了他的头一下,便整个身子一歪瘫软在最为正中的主席台上,失去了知觉……
等安再起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老婆李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守在身边。见安再起睁开眼,李红破涕为笑,忙问:“ 你感觉怎么样?”安再起说自己很好,嘴巴却不听使唤,发不出声音。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肥胖的身体里,居然还挤着另一个灵魂,这个人和自己控制着身体。
安再起感到很奇怪,一个躯体只有一个灵魂,为什么自己的身体里又挤进另外一个灵魂,他就用平时领导的口气问那个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呆在我的身体里?“那人轻蔑地望了望他,根本不理睬。
说到安再起,他从一个农村娃读书、当兵入党提干、转业到地方一路顺利当了局长、县委副书记、县长、县委书记等重要岗位,从当兵开始到当上县委书记这一路28年间,他曾为党和人民做了很多好事,确实有过辉煌的历史。但是,夜间用电筒只照别人的脸,不敢照自己的人要出问题也在所难免了。近几年来安再起可谓官运亨通,他办起事来几乎畅通无阻,只要他发话,人人言听计从,在这片土地上就是他的天下,就连在天上飞过的鸟儿也要跟他打招呼。没想到碰见这么个不识相的人,他愤怒地指着那个人,说:“马上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那人瞅了安再起一眼,不屑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下懒腰,突然猛地翻身,安再起的身体居然也跟着翻身,“啪”地掉到了床下。就好像是人故意将他推下床的。这下子把安再起吓了一大跳,见用硬性命令不奏效,他就换了一副哀求的语气对那人说:“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我这又肥又臭的身体不适合你,请兄弟另外找个地方吧。”
没想到那人冷笑了一声,说:“是又肥又臭,可跟着你心里踏实,别人还不一定有这个胆量哩,我从现在开始哪也不去了。”
听了这话,安再起可急坏了,说:“我们无冤无仇,你何必苦苦相逼呢?”那人哼了声说:“无冤无仇?你的良心给狗吃了吗?你的记性被很多钱的数字删除了吗?我告诉你,不是冤家不聚头!”
安再起冷了一下,忙说:“请问你是谁,能告诉我吗?”
那人回答:“张海。”
张海?安再起一听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他是何人?又为什么跟自己结冤仇?他再回忆起与自己打过交道的人群谁与自己结怨最深。这时那人静静地等待安再起有什么回应。安再起趁这个机会对妻子李红说:“快找到组织部长梁辉,问张海的事。”
梁辉在组织部长这个位置已经四年了,对全县的情况比较熟悉些,李红找到梁辉打听张海,梁辉想了想说:“是三年前在一个镇上的党委书记,当时调整县里几个大局的一把手位置,原先是考虑将张海调任县森林公安局长的,组织与他谈过话,后来没有当上自己却寻短了。”
话说张海马上要去当森林公安局长的秘密还是没有封得住。世上可谓没有不透风的墙,其他乡镇的书记、乡镇长得到县里要调整各大局的领导岗位了,也各自活动开来。有靠山的找靠山,没有靠山关系又不强硬的就只有在自己身上放“血“了。张海是那种工作很踏实又没有多大关系和手腕的干部。有个人指点他:”各大局一把手的位置十万、八万块钱明码标价已经成为一种官道规则,森林公安局长是重要岗位值这个价,如果你上的贡不到位可能这个位置会不包。”
于是,张海动起了歪脑筋,工作多年还是有一些微薄积蓄,但这点积蓄是用来在城里买房子的。他便与妻子商量,妻子为了夫君能进城和以后的前程。森林公安局长当好了搞不好还能调州上当个把副局长之类的官。夫妻一拍即合,便着手如何去上贡。
张海心想,烧高香也要烧给大菩萨才管用,于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个晚上,他备好贡金八万块钱,满怀信心地走进了从外县调来刚上任三个月的县委书记安再起的家“汇报工作”。时隔半个月没有动静,又过了半个月,森林公安局长的位置已经任命另外一个镇同他一起从公安局下去的党委书记上任了。
张海在失落中又被妻子奚落,他要走马上任森林公安局长的消息在乡上已经传开,早些时候林业站和派出所那两帮小弟已经请他吃过饭提前祝贺,为了他能当上森林公安局长,以后他们也有早日调回城里的盼头。现在自己又没有当上,搞得里里外外脸面都没有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他不死心,便又找到了指点他的那个高人,那人问他上了多少贡,他说上了八万,还有两条映象香烟。指点人一听这个数就摇了摇头说:“党委书记都会当了还那么小家子气,你要往上爬八万够买毒倒大老鼠的药吗?人家当上的,有关系还送十万以上。”这下子真的吓倒了张海,他不知怎么离开指点人的家回到自己宿舍的。他躺在床上,眼睁睁想起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来那么大一笔款子就这样打了水漂,这种事不说还好,行贿和受贿同罪他是知道的。买房要交首付的钱又要从何处捞呢!自己的年龄已经过42没有机会再往上爬了。他折腾着自己,想了这又想了那,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心一横,下了床关严实了每一道窗子,走向厨房打开了液化气阀,喘着粗气,门都不关又回躺在床上,关掉手机……
第二天,乡上的同事们没见他来上班,手机又打不通。乡长立即发动所有干部职工去找,最后才在他宿舍床上找到了已经僵硬的张海。为官生为官死为官奋斗一辈子的他就这样悄然离去。他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
李红听了,忙说:“你一定要找到张海家妻子。”接着就把安再起的怪异表现告诉了梁辉。梁辉听了,大吃一惊,来到医院探望安再起。
可能是因为见到组织部长梁辉,张海的灵魂愤懑不已,在安再起的身上折腾起来,安再起不是摔跤跌倒,就是脑袋撞墙,一时间鼻青脸肿。安再起怕坏了自己的肉身,忙让梁辉滚蛋。
梁辉灰头灰脸地回到家,对李红说:“果然是张海的灵魂,现在只有找到张海的家人,才能知道他的魂魄为什么依附在书记身上。”
张海的妻子在乡下一所小学里教书,离县城还有三十多里路,梁辉部长自己驾车和李红直奔乡下那所小学校,终于找到了张海妻子,梁辉问:“张海的骨灰你们后来怎么安排的?”
“能怎么安排,公墓那里屁股大一点地就要几千元,我一个弱妇道人家这点收入供小孩读书还要抚养年老多病的张海父母,他的骨灰盒还寄存在殡仪馆。”
李红望了张海妻子一眼,满不情愿地说:“人死那么多年了你们应该想办法让逝者入土为安啊!”
听了李红的话,张海的妻子脸色变得铁青,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让逝者入土为安?你说的好听,我们送去喂狗的钱财够买好几十个墓地了,那些贪官等他们死了就可以入土为安了嘛!”
李红和梁辉这下明白了,他们马上回到医院,把张海的事告诉了安再起。安再起听后恍然大悟:张海在阳间跟自己买官当,官没有当成,房子没有买成;到了阴间也没有“房”住,灵魂四处游荡,最终还是要找到我寄居在我身上。
找到了原因,安再起对张海的灵魂说:“只要你从我身上出去,我就给你妻子她们一套房子,另外,在公墓给你一块最大标准的墓地,官衔嘛就任命你当保卫处长,是实职副处你说行吗?”
张海想了想,既然妻子和父母有房住,自己也有“房”还能当实职副处,就点头答应了。
安再起让张海立刻从自己身体里离开,张海摇了下头说:“你这个人很不讲信誉,记性又差,我这次不能再上你的当了,我一定要等你把事情办好了,我才从你身体里出去。”
安再起为了摆脱张海的纠缠,让老婆李红加快速度,李红凭借组织部长梁辉的力量,没几天,事情就办好了。张海看到妻子拿到了房产证和任命自己当保卫处长的“文件”,又看到自己的骨灰盒安放在公墓里,他才离开安再起的身体,出来还很有礼貌地向安再起深深鞠了一躬。
摆脱了张海,安再起总算安逸地睡了三天的大觉。
安再起没有愉快多久,第四天,他被吵嚷声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身体里居然挤进了八个不认识的灵魂,差点把他的身体给挤爆!安再起惊慌失措,大声叫道:“出去,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没想到那八个灵魂却争先恐后地说:“我们也曾经用钱跟你买过官,但你就是看我们给的钱不到位,你让给钱比我们多的人当了,我们也是什么都没有的穷鬼,没有安身处,只好在你的身体里凑合凑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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