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秀山谚语的民俗文化解读

张 倩 杨雅丽

（长江师范学院 文学院，重庆 408100）

重庆秀山谚语的民俗文化解读

张 倩 杨雅丽

（长江师范学院 文学院，重庆 408100）

重庆市秀山县是土家族、苗族、汉族等多民族聚居区，在独特的自然地理环境与人文文化背景下形成了丰富的民间口传文学。秀山谚语是丰富多彩、独具特色的秀山民间口传文学样式之一，凝聚着秀山人民的思想智慧，反映了当地的农耕生活和风土人情，蕴藏了丰厚的社会民俗文化和先民为人处世的生活态度，记忆了当地特色鲜明的民居建筑风俗和饮食风俗。每一条谚语都是一面折射生活的镜子，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收集和研究民间谚语不仅具有语言学意义，还是对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抢救、保护和承传。

重庆秀山谚语 农耕风俗 民居文化 饮食风俗

重庆市秀山县是土家族、苗族、汉族等多民族聚居区，各族文化在这里汇聚交融，加上独特的自然地理环境的滋养，在这一方热土上生成了丰富的民间口传文化。秀山民间谚语凝聚了秀山人民的思想智慧，反映了当地的生产劳动和风土人情，蕴藏了丰厚的社会民俗文化。

谚语，是劳动人民在世世代代的生产劳动群体生活中，凝练出的“知识和经验的判断性简短结论”，它以“压缩、凝练的艺术语句”，概括“劳动群众在实践中获得的体验和认识”，“往往包含着足以教导和规劝人们的精辟深湛的道理，成为人民斗争的武器，技术的课本，行动的指南”［1］。同时，“谚语本身就是一种民俗文化现象”［2］，“既承载着正在流传的民俗，又积淀着大量已经消亡的旧俗”［3］。事实上谚语不仅承载了丰厚的民俗文化元素，而且隐含着一定区域的社会群体在道德、思想、心理方面的文化特质。

一、农业谚语折射的农耕生产风俗

原始居民有浓厚的自然崇拜意识，认为万物皆有神灵，将人的命运和自然现象紧密相连，“天黄有雨，地黄必晴，人黄有病”、“天不哄地皮，人不哄肚皮”［4］415。所以观察自然现象有助于人民的生产劳动。

秀山县是土家族聚居区，农耕经济在土家族生活中占重要地位。土家地区山多田少，以种植旱粮为主，“旱即少雨，泽则多雨”。在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土家族地区，农耕文化成为土家族文化的最重要组成部分。

耕牛是农耕民族的至宝。秀山谚语云：“牛是农家宝，耕田不能少”、“无牛冬天像神仙，无牛春天叫皇天”。秀山自古有崇牛习俗，农历四月十八是牛神生日，称“牛王节”，这一天要答谢神恩、祭祀牛神。在秀山土家族的农业生活中，还祭祀土地神、山神、水神、四官神、五谷神等，以祈求农业丰收。

在世代农业生产中，人们概括总结气象、生产知识，以谚语形式长期流传，并指导农业生产。如“不满小满，田坎干断”，是天旱的征兆；“处暑一天光，八月干死老青杠”，预示着秋旱；“早霞夜雨，夜霞火起”、“月亮打伞，晒破田坎”，预报天晴；“蜻蜓屋檐飞，雨在眼前下”是下雨前的征兆；“雨水有雨庄稼发”，预示风调雨顺；“小雪满天落，来年是丰年”、“大雪雪积满，来年谷麦好”，预示来年的丰收；“十月没霜，碓头没糠”，预示欠收；如果正月初一恰逢立春日，便是“十年难逢金满斗，百年难逢岁交春”的吉祥之兆；“两春夹一冬，十个牛栏九个空”，预示春耕要早。

再如“宁隔夜栽秧，不隔夜打田”、“秧奔小满，谷奔秋”［4］114、“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铲草不除根，明年还要生”，这些谚语都具有指导人们劳动生产的意义。在无现代科技指导，也无天气预报的农业社会，人们主要依靠这些熟知的谚语指导农耕生产。

二、生活谚语记忆的艰辛经历和先辈的处事智慧

“民间谚语生动地表现了劳动人民健康的生活态度、高贵的道德品质和正确的处世哲学”［4］111。诙谐凝练的谚语是劳动人民智慧结晶和积极乐观人生态度的缩影。

谚语是人们在长期社会发展中从社会、生产斗争中总结出来的，记忆了旧社会的阶级压迫，携带着鲜明的阶级倾向和不满情绪。如“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对阶级压迫的控诉；“要得伙计长，餐餐算伙账”［4］115，是劳动人民对地主压榨的反抗与申诉；面对“富人不知穷人苦，饱汉不知饿汉饥”的严重贫富差距，人们只能用“人比人，气死人”自我安慰；而“有钱难买一生安”，则是生活在艰难困苦中的人们对平安吉祥的渴望。

山区人民居住环境恶劣，生活艰难，深刻领悟到“求人不如求己”，“饿得新鲜，穷得硬扎”，所以他们奋发图强、自力更生。谚语“勤快衣禄不少”［4］115体现了秀山人克俭克勤的优良品格，他们一直奉行着“富从俭中来，学自勤中得”，“懒人挑一担，勤人走三转”。秀山人有吃苦耐劳的品质，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要学惊人艺，须下苦功夫”［4］115教育后代勤学自立，秀山谚语流露出当地人民独立自主的生存意识。

在社会交际方面也有大量谚语。首先，秀山人民热情好客，土家族更是喜欢以酒待客，有“冷酒热肚皮”的说法。酒在礼尚往来中必不可少，所谓“无酒不成席”，饮酒的规则是“主不请，客不饮”。其次，秀山人民重情谊，所以有谚语云“吃得亏，打得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与人相处强调“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出门肯勾腰，进屋有柴烧”是说要保持谦虚和善的品质。团结互助也是当地人的优良传统，“一方有难，八方来援”，无论是红白喜丧，还是日常劳作，亲戚邻居都会坚持着集体协作精神，谚语“三人齐心，黄土成金”便是这种淳朴民风的佐证。

“谚语最重要的作用是它的教育作用”［5］，“养儿不读书，如同喂头猪”，“养子不教如养驴，养女不教如养猪”［4］115，都可以证明秀山谚语对教育的重视。秀山谚语云：“杀不完的猪，读不完的书”［4］114、“好事多做，坏事莫为”、“伸手不打孤丁汉，开口不骂老年人”、“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从这些谚语可以看出，秀山人要求子孙读书受教育，做守德明理的人。

三、谚语反映的民居风俗

土家族多接寨而居，房屋建筑方面有独特的地方特色。土司时期，土家族住宅有严格规定，土司住宅富丽堂皇；属下的住宅可竖梁柱，但不盖瓦；一般平民只能用杈木建屋，用竹编墙、茅草树皮盖房。所以民间有“只许官家骑马，不许百姓盖房”［4］27的谚语。土司制度废除后，土家族群众才有了建房自由。

土家族的房屋结构由正屋、偏厦、吊脚楼和朝门组成，吊脚楼是土家族最具特色的杆栏式民居建筑。楼的内侧皆有栏杆，过道相互开通，称为“走马转角楼”。转角楼又叫“绣花楼”，一般是未出嫁女子居住，是土家建筑中的精品，不仅做工精细，还饰有精美的彩色花纹，故有谚语云“石匠难打石狮子，铁匠难打铁绣球，木匠难修转角楼”［4］28。

另外，秀山人民建房从木匠取木开始到新房建成，都有传统行事习俗，如立朝门和修龙门便要举行隆重庆典，在当地有“千斤龙门四两重”［4］28之说。

四、谚语承载的土家族饮食风俗

秀山县有丰富的森林植被，山区多生竹类。春季人们来往于山中采摘竹笋，此季嫩笋的价值超过成年竹木，所以有“嫩笋出林比母高”的谚语。鲜竹笋炒肉、干笋炖肉是餐桌上靓丽的风景，是当地人传统的美食。嫩笋鲜嫩可口，还可以晒干保存，在其他季节食用。

秀山土家族人饮食嗜酸，所以又有谚语“三天不食酸，走路打捞穿”。酸菜是当地的家常菜，“几乎家家都有酸菜坛子，辣椒、青菜、萝卜、豇豆等，都可以在坛子里浸泡”［4］35。

另外，秀山县特色小吃中，油粑粑历史悠久，深受老少喜爱。谚语“腊月二十八，家家炸粑粑”，是秀山土家族饮食文化的一道独特风景线。

五、谚语诉说的节日习俗

春节是中国最热闹、最隆重的传统节日，秀山有“忙腊月，闹正月，拖拖拉拉到二月”［6］的谚语。秀山土家族有赶年的习俗，这与汉族的春节习俗相近，提前一天过年，大月即腊月二十九，小月即腊月二十八。腊月二十三以后，“有钱没钱，剃头过年”，大家洗浴理发迎接新年的到来，表现人们对新年新气象的美好愿望。

秀山谚语云“三十的火，十五的灯”［4］48。“火”指在年三十晚上鸡叫头遍时，为迎接新年到来所放爆竹之火，当地把这种习俗叫“抢年”；“灯”是指过“大年”所用“路烛”。刘济平《走进秀山土家》记载：“土家族把正月十四算作过‘大年’，又叫‘忙十四’，要点照‘路烛’，在院子四周用石灰拖出一条白线，称为‘厌毛虫’，毛虫不能越过这条线，可保屋内一年清净，同时还要在院坝内燃松明，照‘五更’，象征光明、吉祥。”［4］48元宵节有各式各样的灯，如花灯、龙灯等，屋内屋外，桥头路边，坟头都有灯。当地民谚中记载“中秋月不明，雨打上元灯”。

谚语“七月半，鬼乱窜”［4］49，指传说中的鬼节，即中元节。土家人重视过“月半”，“过月半”的主要活动是祭祖，“以纸钱封包，写上已故亲长名字，焚于户外”［6］，傍晚在户外或堂屋祖位下焚烧，即“送冥财”，俗称烧“包封”。月半夜间禁止小孩出门，大人也在天黑前回家，祖先的魂灵将在天黑后回家领钱。送纸钱以示后辈的孝敬，祈求祖先保佑，表现土家族的祖先崇拜意识。

精炼的谚语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表现了先民的分析概括能力和语言表现能力。谚语题旨广泛，一方面是人们长期从世态人情的观察和判断中总结而出，概括了广泛的社会生活内容，具有教育意义。另一方面从丰富的生产经验中总结而来，总结劳作、时令、气象等各种知识，具有指导生产的作用和科学意义。

“民俗事象遍布语言海洋的各个角落，某些早已消亡的旧习古俗，还深藏在语海之中”［7］。以谚语为代表的秀山民间俗语，传递了丰富的民俗信息，蕴涵了极高的社会民俗价值。所以，秀山民间谚语作为民俗元素的重要组成部分，为研究秀山地区民俗文化提供了珍贵素材。每一条谚语都是一面折射生活的镜子，这些具有浓郁乡土气息的谚语，折射了当地独特的社会风俗文化。所以收集和研究民间谚语不仅具有语言学意义，还是对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抢救、保护和承传。

［1］张紫晨.民间文学基本知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387.

［2］张宗显.中国民俗大系·西藏民俗［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4：387.

［3］石应平.中外民俗概论［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2：482.

［4］刘济平.走进秀山土家［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2.

［5］杨月蓉.重庆方言俚俗语研究［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4：181.

［6］丁世忠.重庆土家族民俗文化概论［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6.

［7］许钰.口承故事论［J］.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484.

重庆市高等教育教学改革重点项目《汉语课程创新型实践教学的研究与实践——以方言与民间文化调查整理为路径》，项目编号：120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