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族乐器挫琴源流之考究
2014-09-22徐明哲
徐明哲
摘 要:挫琴是一种形制奇特的擦弦乐器,随着对挫琴历史源流研究的不断深入,学界对挫琴的历史源流有了“筑的活化石”和“轧筝的变体”两种不同的结论。文章通过对现有材料的深入研究和比较分析后,认为挫琴是由轧筝传入青州的可能性比较大。筑、轧筝和挫琴同为筑族乐器的一员,都是筑的后代,在这个变化过程中,我们看到了弦乐器由击弦到棒擦的演变。
关键词:挫琴;筑;轧筝;筑族乐器;棒擦
挫琴是一种形制奇特的擦弦乐器,挫琴右手“执弓寻弦”,左手“送弦迎弓”,一根高粱秆,一把琴置肩头,以棒擦弦演奏。挫琴的音量虽然不大,但音色殊具风趣,优美动听。挫琴最早的产生年代由于历史材料的缺失已经无法考证,目前挫琴的传承仅仅存在于山东青州的一位挫琴艺人赵兴堂老人。自1957年的“山东省第一届文艺会演”后,挫琴艺人赵彩云老人和他的挫琴开始被世人所知。以项阳的《化石乐器“挫琴”的启示》一文开始,学界对挫琴进行更为细致的研究,经过对挫琴形制、演奏方式、流传地域等方面的研究,学界普遍认为挫琴是筑在青州的一个“活化石”。2009年,挫琴被录入山东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学界对挫琴的关注再次掀起了高潮。
一、挫琴介绍及研究现状的分析
1.挫琴的介绍
挫琴,流传于古青州辖域内的益都、广饶、临淄、寿光等地。因为流传年代久远,所以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方,挫琴有了许多别样的称谓。由于身呈半圆柱形,所以在益都、寿光交界一带形象的称其为“半边辘轳头”。在演奏中,击弦也是一种常用弓法,故有的艺人称其为“打琴”。又因以涂松香的高粱杆擦弦的演奏方式与用锉锉物相似,所以也有的称其为“锉琴”“磋琴”。后又约定俗称“挫琴”,是一种古老罕见的拉弦乐器。
挫琴由琴面、琴底、琴头、琴尾、琴岳、琴码、琴轴、琴弦及琴弓组成。琴面以薄桐木板制成,呈桥拱形,琴底以桐木制成,托起拱形琴面,两端安装琴头、琴尾以构成共鸣箱。琴头一端底部开有半月形孔,名称“琴槽”,供左手握持。琴底中部有一弹丸孔,名为“咸池”。琴码共13枚,琴弦多用丝弦。根据1957年8月11日出版的《音乐会刊》中所述挫琴是十二码,音域是g-a。这是因为1981—1984年,青州市有关部门和音乐工作者,在保持挫琴原有特色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革,如改13弦为17弦,扩大音域;改丝弦为钢弦,增加音量,纯净音色;改高粱秆为马尾弓,增加运弓技巧等。以传统五声音阶定弦。在改用马尾弓演奏以后,虽然音色上并无太大区别,但却不能发挥打弦和打嘟噜的技巧。传统的琴弓用高粱秆顶端两节制成,剥皮后并涂以松香。演奏时左手伸进琴底一端的半月形孔内握持,以臂拖住琴身,另一端置于肩外侧,这样持琴可以使琴身自己随手腕转动。与常见的中国拉弦乐器不同的是,挫琴是以弦外弓擦弦,而且没有弓弦,仅以琴弓擦揍或击奏。因琴弦数量较多,又是一弦一音,所以演奏的方式主要有“执弓寻弦”和“送弦迎弓”。
现在有记载的两位最著名的挫琴艺人是赵彩云和赵兴堂。赵彩云(1880—1960)的代表曲目有《四大景》《鸳鸯扣》等。赵兴堂是赵彩云的孙子,代表曲目有《鸳鸯扣》《茉莉花》等。
2.对挫琴历史源流研究现状的分析
由于挫琴在历史上的记录出现的断层。对与挫琴真正的历史源流的认知目前已无法具体确定,且没有直接的文献材料的记录。现在对于挫琴渊源的认知也有一些不同的见解。其中主要有两种不同的观点。
第一种观点是认为挫琴是筑的后代。项阳在《化石乐器——挫琴》中分析了筑和挫琴的五点相同之处:第一,“状似琴”“如筝”的形制极为相似。第二,史料中对筑十三弦之说与挫琴的十三对弦,实质上是一样的。第三,“鼓法以左手扼之,右手以竹尺击之”和“品声按柱”的相同演奏方法。第四,“击筑”与“打琴”是极为相似的以琴弓击弦的演奏方式。第五,《战国策·齐策》中记载:“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竿、鼓瑟、击筑、弹琴。”表明挫琴与筑几乎相同的流行地域。与现在的挫琴相比并综合其他证据,学者们得出结论:二者本质特征相同,挫琴确是筑的后代。
第二种观点是由中国音乐学院曹晓卿提出的挫琴是轧筝的一个变体。曹晓卿的《“化石乐器”挫琴——记挫琴艺人赵兴堂访谈录》从三个方面表述了他的观点:(1)演奏方式:《旧唐书·乐志》中“轧筝,以片竹润其端而轧之”,擦弦方式和高粱杆的一弓一音,与挫琴相同。唐代诗人皎然的《观李中丞洪二美人唱轧筝歌》中写到“轧用蜀竹弦楚丝,清哇婉转声相随”,轧筝用竹棒擦奏和边弹边唱演奏形式与挫琴相仿。山西省博物馆里珍藏的《郭子仪诞辰祝拜图》中斜扛与肩,左手托其底,右手执小棍演奏的立奏形式,与现今挫琴、轧筝的演奏形式相同。(2)调式音阶:都是以五声音阶定弦,都为两弦一音,目的是为了增加音量。(3)历史因素:明朝万历年间“明初枣强移民”把轧筝带到青州,成了今天的挫琴。
二、关于筑族乐器
1.“古乐器”筑的介绍
筑,是我国战国时代出现的一种世界最早的击弦乐器之一。因为年代久远、流传地域较为广泛,因此关于筑的历史资料明显不足。目前,对于筑的形制、演奏方式等方面存在一些争议。
在史料中对筑弦数的记载有一些分歧。《说文解字》:“筑,以竹,曲,五弦之乐也。从竹,从巩。巩,持之也。”《释名》:“筑似筝而细颈,十三弦。”高诱注《淮南子》中则称有“二十一弦筑”。在现代人的研究成果中,柳羽在《考筑》一文中说:“筑是‘筑杵演变来的。筑杵是我国古代早期土建中的主要工具,筑的原始形制是渊源于古代夯土筑墙的‘杵(筑杵)的形象而来的。”又说:“筑的形制与筝瑟等弦乐器不同的主要特点是:筑的音箱不是面板和底板上下相结合一体的琴匣式,而是面底两板不粘连的活动板式。”因此,他否定了筑筝与其它乐器同源的说法。
现在对于筑的形制和演奏方式的研究有许多的争议之处,但最被大家认同的是项阳根据出土实物,对筑的形制进行的分类:第一类以马王堆筑、连云港筑为代表的楚筑,这一类筑身较小,形似捣衣棒,共鸣箱显然也不会太大,演奏者一手握住须项,一手持弓击奏筑弦,筑的一头着地,与地面有不大的夹角。第二类以南阳筑为代表的北方筑,这一类筑身似琴而大,共鸣箱大,演奏者在演奏时将筑竖抱离地面,置尾于肩,一手握住筑颈或筑身的一端,一手持弓击弦。第三类以绍兴筑为代表的百越筑,这一类长且大,形似筝,有较大的共鸣腔,演奏时筑近似平置,演奏者一手持弓击弦,一手抚弦。
筑从战国秦汉时期兴盛,到宋代“罢筝筑阮”,从此逐渐告别历史舞台。在筑日渐式微之时,由其擅变的后代轧筝以新的面目出现于世,从而揭开了中国乐器史上新的一页,使筑族乐器得以流传。
2.轧筝的介绍
轧筝,唐代出现专门的名称,广泛应用于宫廷、民间。由于流传地域的不同,其形制和演奏形态以及称谓都有变化。就形制说来:分为比较长大和比较短小的两种,弦数在7弦至13弦之间。演奏形态有坐奏和行奏(立奏)两种。轧筝属于擦奏弦鸣乐器。轧筝的历史悠久,据《旧唐书·音乐志》载:“轧筝,以竹片润其端而轧之。”宋陈旸《乐书》有其所绘图像,形制与筝、瑟相似,为长方形共鸣箱,面板上张弦数根,用细长竹片擦弦拉奏。宋元时期,轧筝又名为“蓁,宋末元初人陈元靓《事林广记》载:“蓁,形如瑟,二头俱方,七弦七柱,以竹润其端而轧之。”至清代,形制无变化,唯弦数由7根增至10根(《律吕正义后编》)。现代流行的轧筝类乐器,在河北用于地方戏曲武安平调的伴奏,名轧琴或轧筝琴。在福建莆田、仙游一带用于莆田“文十音”,当地称文枕琴或枕头琴。
3.筑族乐器的特点总结及现状介绍
在项阳的《筑及其相关乐器辨析》中首次对筑族乐器的特点进行了总结:筑族乐器共同特点就是多在农耕文化区域,而且都是一弦音之器,演奏形态也大致相同,均可坐奏和立奏。弓的材料虽不相同,却依然是棒擦乐器。正是因为筑族乐器单调的演奏技法,使其在现代乐器的竞争之下优势全无。这些乐器在民间流传有的以方言重新命名,如邯郸的轧琴、广西的净尼、莆仙的枕文琴、朝鲜族的牙筝等。
随着戏曲音乐的表现手段越来越复杂,音区和速度对比的幅度加大,轧琴愈来愈难适应这种发展的新形势,其他筑族乐器的生存状况也令人堪忧。枕头琴趋于绝迹;壮族的七弦琴因为历史条件和共他方面的限制,始终保留着较原始的状态,只有极少数艺人尚存留此器。
三、筑族乐器由击弦到棒擦的演变
通过对挫琴和筑族乐器不断研究,在肯定了挫琴和筑族乐器历史传承关系的同时我们也不难发现,挫琴与筑有极其相似的形制,但其演奏方法却存在棒擦和击弦的区别。对于棒擦的由来,现在主要是两种观点,分别是林谦三先生的“棒擦外来说”和项阳的“源筑说”。
林谦三先生在《东亚乐器考》的“弓擦弦乐器的起源诸说”一节中认为,八九世纪的时候,从西方传入中国的奚琴,在未用弓擦以前曾用竹片擦奏。这表明弓擦法的普及,时间并不很早。在“弓擦弦乐器在东亚的沿革”一节中又讲到,在中国,擦奏弦乐器在史上初见的是唐的轧筝。《旧唐书》云:“轧筝,以竹片润其端而轧之。”这种特异奏法的起源,仿佛和唐代出现的奚琴奏法一样,都是传来的。本来,筝、瑟奏法,原是用手指弹弦的,这与以竹擦奏,实为完全不同的奏法。固然也可以偶然想到,然而既有这种奏法的奚琴存在,不能不揣想奚琴奏法才正是轧筝奏法的源泉。这是因为奚琴在两弦之间插入竹片来擦奏,构造上就是个擦奏为本义的乐器,形态也与后世弓擦弦乐器相同。综上所述,得出棒擦是由西方传入中国的结论。
项阳在《中国弓弦乐器史》的“筑从击弦到擦弦(轧弦)的转化”章节中写到,就目前考古资料所见,最早的、可能为弓弦乐器的是浙江绍兴306号墓中的筑形文物。从这件乐器模型可以看出,演奏者左手在按弦,右手所持的棍(弓)是平放在弦上的。我们可以作两种假设:一种是这棍刚好落在弦上,是为击;另一种是此棍真正充当了弓的角色,正在弦上磨擦一轧。这也正是我们认为筑与筝有血缘关系之所在。奚琴在北宋时期有一个弹弦奚琴和拉弦奚琴交错叠置的阶段。那么,与轧筝在唐代中期便明确为弓弦乐器相比,奚琴作为弓弦乐器便明显偏晚,又如何说是奚琴的弓擦法影响了轧筝呢?所以我们说,轧筝之棒擦才是嵇琴棒擦之源。
马韵斐在《中国拉奏弦鸣乐器史源新探》中通过对这种乐器的研究,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从击弦到棒擦的演变是在中国进行的。中国的轧筝应该是中国筝类琴与打击乐器“棒”的有机结合,同为竹质棒擦弦发音的奚琴,也应该受益于中国打击弦鸣乐器。中国拉奏弦鸣乐器的“棒擦”是建立在中国打击弦鸣乐器基础上的,多为中国打击弦鸣乐器的继续发展和创新,是完全的本国独创棒擦法。
整合各家之言,我们不难发现,对由击弦到棒擦的发展过程,基本可以排除是由国外传入的可能。那么,在中国现在的乐器研究来看,只有筑族乐器才是让这一演变得以实现的条件,特别是北方筑—轧筝—挫琴之间演奏方式的变化,更加体现弦乐器由击弦到擦弦的演变过程。
在笔者对挫琴传承人赵兴堂老人进行采访时发现,挫琴在不断地变化着,变得更加易于生存。但现在筑族乐器的发展状况仍令人堪忧,对于挫琴和筑族乐器的传承,应当引起我们的注意,这种活化石的传承不应该到我们这里结束。希望社会各方面给予足够的支持,使之继续走下去。
参考文献:
[1]徐忠奎.古代乐器“筑”的形制研究综述[J].民族音乐,2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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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项阳.筑及相关乐器析辨[J].音乐探索,19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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