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2014-09-19刘建湘
刘建湘
一般人只有一个母亲,而我有两个:生母和养母。母亲怀上我时,和父亲去舅舅家。舅父舅母看着母亲的大肚子,想起两年前夭折的女儿,不由大放悲声。母亲幼年丧母丧父,与舅舅相依为命,姐弟情深,不由跟着暗暗啜泣。父亲睹此情景,跟母亲商量后,对舅父舅母说:“你们不要担心老来无人奉养,你姐姐怀的这个,不管是男是女,都给你们。”
父亲的这一决定,使我多了一双父母,但对于母亲,却是一种锥心的疼痛。
虽说我是母亲第四个孩子,但毕竟是血脉相连——哪个母亲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拱手送人?因此,母亲对我格外的细心呵护。我在被送走前的三岁里,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娘的身边,娘就是到队上出工、上山放牛,也用带子将我绑在背上……
母亲是坚强的。她三十岁刚出头,父亲去世,两年后爷爷也去世,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她窄薄的肩上。她除了到队上挣工分外,还常常到山上摘金银花、挖石姜、采山楂,送到药铺换钱贴补生活。家乡的每个山坳都留下过她的足迹。
母亲是个善良诚恳的人。家中最后的一把米下锅了,邻居来借米,母親将锅里的米捞出一半倒给邻居,另洗两只红薯掺到锅里;房子建好了,山外人来山里烧木炭,搞副业无处安身,母亲让他们进屋歇歇脚,喝杯茶,吃餐饭,甚至空出楼上的房子搭一排地铺,让他们住上十天半个月。母亲的一张笑脸温暖过许多人的心。
母亲是个能干的人。她担任过大队妇女主任,出席过县妇代会。面对那些夫妻不和,婆媳矛盾,邻里纠纷,她既是快人快语、泼辣敢当,又是菩萨心肠,情理兼顾的;她没有多少文化,也不懂大道理,凭的是将心比心和朴实的人格魅力,赢得人人称道。
我过继给舅舅家,她隔三岔五跑来看我;我上小学,她躲在我上学放学的路边,想见又不敢见;我考入攸县三中,她背一袋米换成粮票,塞在我手里;高中毕业后我在学校代课,母亲端碗荷包蛋,走几里烂泥路送到教室,说今天是我17岁生日,坚持守着我把蛋吃完;我的女儿出生,母亲来招呼,忙了大的忙小的;我搬新家,母亲从省吃俭用的积蓄中封上一个红包送来,不容儿子拒绝……这就是母亲啊,儿子送出去了,却时时挂在嘴边,念在心中!每当我忆及这一桩桩,一件件,心头总是难以平静,虽也常去看望她,但比起母亲给予儿子的,我的这一点孝顺又算得什么呢?
十年前的腊月,母亲离开了我们。母亲是带着满足离开的。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儿女个个成了家,立了业,特别是我这个被送出去的儿子,成了“国家干部”,让她尤其欣慰。然而,对于母亲的去世,我却有着“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哀。每年的腊月,也会成为我心中深深的痛。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勉励自己要像母亲一样热爱这个世界,热爱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