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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文学海外出版传播的战略研究

2014-09-17张罗

出版广角 2014年16期
关键词:当代文学余华兄弟

张罗

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增强,中国在国际舞台所承担的角色越来越重要,作为对外交流的基础之一——文学的对外交流显得前所未有的活跃,中国当代文学正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走向世界。

随着交通、通讯工具以及现代传媒的飞速发展,整个世界的联系更为紧密,地球村现象使信息传递越来越方便,在地球任何一个角落的文学作品,一经发布就能在瞬间被全球人接收。自2001年《中国文学》杂志停刊,新世纪中国当代文学海外出版传播呈现出多样性和市场化的趋势。

对于《兄弟》在国外的传播,学界已有所关注,但重点多放在媒体评价,对其他方面少有涉及。本文尝试对《兄弟》英译本在英语语境中的译介和传播过程进行综合分析,总结其成功经验,为更多的中文图书走出国门提供参考。

新世纪中国当代文学海外出版传播现状

《中国文学》英文版自1951年创刊以来,主要译介鲁迅、茅盾、巴金、老舍、冰心等名家的主流作品,如《白毛女》《阿Q正传》《太阳照在桑乾河上》《伤痕》《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等,对中国当代文学的主流作品的译介与传播做出了不可或缺的贡献,尤其是改革开放后,《中国文学》主持出版的“熊猫丛书”取得了良好的海外销量和经济效益。

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增强,中国在国际舞台所承担的角色越来越重要,作为对外交流的基础之一——文学的对外交流显得前所未有的活跃,中国当代文学正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走向世界。2001年《中国文学》杂志停刊,在失去这杆鲜明的大旗之后,一批具有鲜明个人烙印的中国作家的作品反而得以在海外出版传播,如莫言的《生死疲劳》、苏童的《我的帝王生涯》、王安忆的《长恨歌》等。20 世纪 90 年代以来中国现代文学进入多样性的转型阶段,一大批女性文学、先锋文学、现实主义文学等不同类型的作品涌现,尤其是新世纪以拷问人性这一人类共通主题为基点的一批不同题材的作品出现,使中国当代文学海外出版传播有了较为广泛的选择空间。

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对于中国文学对外译介与传播来说是一个里程碑事件,无疑对中国当代文学的对外译介与传播可以起到正面的推动和催化作用。

《兄弟》英文版在英语语境中的译介

在英语语境中,余华是知名度最高的中国作家之一。迄今为止,他已经有四部长篇小说(《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在细雨中呼喊》《兄弟》)和两部短篇故事集(《往事与惩罚》《黄昏里的男孩》)被译成英文并正式出版。最新作品《第七天》也在翻译之中,预计将于2015年初发行。

在这些作品中,《兄弟》的接受情况最值得关注。之前国内评论界普遍认为,《兄弟》语言粗糙,内容粗俗,是一部品质低劣的作品。但在国外语境中,《兄弟》大受欢迎,不仅被译成英、法、德等主要语种,而且备受好评。2008年,法国《信使》周刊将首届国际小说奖授予《兄弟》的法文译本。2009年,瑞士《时报》评出21世纪世界范围内出版的最重要的15部作品,《兄弟》是唯一入选的中国作品。

《兄弟》英文版有三个版本,分别由Pantheon、Picador和Anchor出版社发行。前两个版本为精装本,后一个版本为平装本,文字内容完全一致,区别只是发行地区、装帧和价格,这也是国外出版业常见的营销策略。

2009年初,兰登书屋出版集团下属的Pantheon出版社率先推出《兄弟》的精装本,定价29.9美元。2009年下半年,麦克米兰出版集团下属的Picador出版社在英国推出了另一个版本的精装本,定价17.9英镑。2010年,兰登书屋下属的另一家书局Anchor出版社推出了《兄弟》的平装本。该社创立于1953年,是美国历史最悠久的平装本出版社,读者群体以学生和普通民众为主。值得一提的是,除《往事与惩罚》(1996)由夏威夷大学出版社发行之外,余华的其他作品都由Anchor出版社推出平装本,双方已经建立起彼此间的信任,同时积累了丰富的营销经验。《兄弟》已经是双方的第四次合作,可以说,《兄弟》的成功离不开出版社的宣传运作。

《兄弟》由周成荫(Eileen Cheng-Yin Chow)和卡洛斯·罗杰斯(Carlos Rojas)共同翻译。周成荫出生于台湾,在美国读完高中和大学,现任职于哈佛大学。卡洛斯·罗杰斯任职于杜克大学亚洲及中东地区研究中心,他对当代中国文学颇有研究,之前曾出版专著《赤裸凝视:思考中国的现代性》,并和王德威一起编辑了《书写台湾:新文学史》。

周成荫和卡洛斯·罗杰斯二人合作多年,配合默契。《兄弟》英文版附有一篇简短的译者序,读者可以从中了解到这部作品的时代背景。两位译者特别提到,自2003年以来,中国举办了包括世界小姐大赛在内的多场选美比赛。在他们看来,或许正是奥运会之前的选美热潮激发了余华的创作灵感,用夸张的笔调记录下中国近半个世纪的社会转变。

说到译文内容,两位译者语言流畅,用词地道,成功传递了原文的整体面貌和神韵。从媒体和读者的反馈来看,译者的文笔获得了一致肯定,这也是《兄弟》英译本能够产生重要影响的关键。从某种程度上说,余华的写作风格也帮了译者的忙。受卡夫卡等作家的影响,余华喜欢用简洁、传神的对话和动作来刻画人物,很少使用意识流之类的技法,也很少让人物情绪直接外露。幸运的是,英汉两种语言之间的转换不会破坏这种风格,因此英译本基本保留了余华原作的风貌。

《兄弟》的另一个特色也减轻了译者的负担。虽然整部作品长达600多页,并且时间跨度将近半个世纪,但余华没有牵涉太多历史细节,这大大减轻了翻译的难度。同时,作品中的次要角色大都是类型化的人物,比如刘作家、赵诗人、关剪刀,光听名字就知道大致特点。用英国作家E.M.福斯特的话来说,他们都是扁平人物,从头至尾没有变化。这种创作手法虽然不够精致,却有利于翻译。将中国文学译成外语,最困难的就是高度依赖汉语文化语境的内容。《兄弟》粗放式、类型化的创作手法,反而减少了英译之后的信息缺失。

此外,在某些细节处理上,两位译者采取了“归化”策略,也就是尽量使译文的用词和语言风格贴近英语语境,让读者更容易理解和接受。例如,刘镇的美人林红发现和她相亲的男人早有了女朋友,于是找到那个女孩并告诉她:“你的男朋友是个刘镇陈世美”。包公怒铡陈世美是中国家喻户晓的戏曲故事,但外国读者对此一无所知。如果非要按字面翻译的话,就需要很长的脚注才能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这样无疑会让译文变得累赘不堪。译者将这句话翻译如下: Your boyfriend fancies himself Liu Towns resident Don Juan.字面意思是:“你的男朋友妄想他自己是刘镇的唐璜”。唐璜是欧洲文学里有名的浪荡子,许多作家都以他为主角写过作品。这一典故虽然和原文中的陈世美并非完全对等,却能让欧美读者一下子抓住关键所在。

整体而言,周成荫和卡洛斯·罗杰斯完成了一个质量上佳的译本,在保留余华独特风格的同时,做到译文语言自然顺畅。《兄弟》的成功离不开他们的努力。

《兄弟》英文版的传播

《兄弟》英文版出版后,英美两国的主要媒体大多给予了积极正面的评价。2009年2月9日,美国国家广播电台的书评人莫琳·科里根(Maureen Corrigan)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评论,她不仅将2009年称为“余华年”,而且称赞《兄弟》“在创作基调、历史视野和叙述技巧等方面均非同凡响”。

同样给予积极评价的还有《华盛顿邮报》。该报书评称,这部作品“并非冷血无情,在荒诞现实中自有人性的温暖和同情”。评论同时指出,余华的风格虽然与哥伦比亚文豪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荒诞现实主义颇为类似,但他所运用的语言是纯正的中国语言。幸运的是,两位译者在译文中没有过度使用西方话语,因此英语读者还是能透过译文看到中国社会的真实状况。《洛杉矶时报》也强调了《兄弟》的现实批判意义,该报书评认为这部小说通篇读来都很好笑,但它“并非轻松的娱乐读物,而是辛辣、痛苦的讽刺作品”。

著名图书销售机构巴恩斯·诺贝尔(Barnes & Noble)也发表书评,对《兄弟》给予高度评价。作者声称,“即使你不说中文,即使你对过去40年里中国所发生的一切只有模糊的印象,你也可以阅读这部内容丰富、滑稽可笑、既有色情暴力描写、又能打动人心的作品。这是一部悲剧,同时却让人发笑;这是一部喜剧,同时又让人震惊。不管怎样,故事叙述充满活力,翻译也很出色,它对所有人都具有吸引力。”

当然,也不乏批评的声音。比如,英国《独立报》书评人贾斯丁·希尔认为,《兄弟》“像是一部未经剪辑的纪录片素材:故事主线不错,但是塞进去太多旁枝末节的内容”。《卫报》书评人朱莉娅·洛弗尔(Julia Lovell)同样认为,小说“有些片段会吸引你停下来细读,但大部分内容都是或浮夸或滑稽的描写。由于故事基调和情节过于夸张,小说整体反而显得平淡,缺少让人印象深刻的片段”。

不过整体而言,媒体给出的评价还是相当积极,这对于《兄弟》的销售和传播也起到了推动作用。

为了大致了解《兄弟》英译本的收藏情况,笔者于2014年5月27日检索了世界主要图书馆联合检索系统WorldCat。结果显示,收藏此书最多的国家是美国,共有617家图书馆,包括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 Los Angeles)、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杜克大学(Duke University)、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印第安纳大学(Indiana University)、芝加哥大学(University of Chicago)、耶鲁大学(Yale University)等知名大学。

其次是英国,共有64家图书馆收藏此书,包括剑桥大学(University of Cambridge)、牛津大学(University of Oxford)和爱丁堡大学(University of Edinburgh)等知名大学。另外,澳大利亚和加拿大分别有26家和23家图书馆收藏这部作品。

上述数据究竟说明了什么,我们不妨和莫言作品的收藏情况做个比较。2012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后,莫言在英语国家名声大噪,不仅新作迅速翻译出版,早期作品也纷纷重印。然而查询WorldCat却发现,莫言作品的收藏量和余华相差无几。以《大蒜之歌》英译本为例,该书于1995年出版发行,在美英两国的收藏记录分别为697条和69条,与《兄弟》大致相当。而莫言的近作《变》英译本出版于2010年,在美国的收藏记录只有224条,在英国只有8条,远不如同期出版的《兄弟》。

另一项数据也能大致反映出《兄弟》英译本的传播度,那就是亚马逊网站的图书销售排名。根据练小川教授统计,截至2009年9月,共有12本中文图书被译成英文出版,包括毕飞宇的《青衣》和残雪的《五香街》。就当时的亚马逊销售排名而言,《兄弟》(排名31799),远高于其他作品(《青衣》排名100014,《五香街》排名96178)。即便和前一年出版的12本中文图书译本相比,《兄弟》的销售情况也遥遥领先,最接近的是姜戎的《狼图腾》(排名51275)。其余作品,如莫言的《生死疲劳》(排名94060)、苏童的《碧奴》(排名184704)、王安忆的《长恨歌》(排名464423)均有明显差距。

《兄弟》对中国当代文学海外出版传播的战略研究的启示

余华的《兄弟》在英语语境中的译介和传播取得了一定成功,分析和总结其相关经验将有助于中国当代文学海外出版传播的战略实施,有助于中国当代文学图书更好地走向国外市场。

在目前国内翻译人才匮乏的状况下,依靠国内的翻译力量来承担快速发展的中国文学翻译工作似乎不大现实,《兄弟》由周成荫和卡洛斯·罗杰斯共同翻译取得的成功证明:中外合作是中国文学翻译目前比较理想的工作模式。有论者称《兄弟》存在四大缺陷:文字粗俗、情节虚假、叙述杂乱、思想阴暗。按照这样的观点,一部好的文学作品就应该在文字上避免低俗,在细节上追求真实,在结构上避免杂乱,在思想上追求光明。这也是大部分批评者持有的看法。然而在国外语境中,这些根本就不是大问题。现实主义原则在国外早已不是文学创作的基本信条,经历了荒诞派、后现代主义、魔幻现实主义等风格的洗礼,国外读者已经习惯了各种荒诞不经的故事,也见识过各种匪夷所思的叙述技巧。而经过周成荫和卡洛斯·罗杰斯共同翻译,《兄弟》对于国外读者而言,根本就是一部中规中矩的作品。

新世纪,从中国文学对外传播的市场化趋势可以看出中国文学的对外传播实质就是国际图书贸易,那就必须遵从国际图书贸易市场的基本规律。这要求中国文学翻译出版机构必须提高在海外的市场运作水平,创新中国文学的对外传播形式。有实力的中国出版机构要走向国际市场,就要实现图书出版和发行的本土化;要培养具有全球视野的出版人才,熟悉国际出版产业运作规律的经营管理、具有国际市场意识的创新策划创意;还要参照国际标准,建立规范、完善的现代企业制度。同时,中外合作同样是中国文学的对外翻译出版良方,如采取版权合作方式、借助国外出版机构的销售渠道走向世界。

此外我们也应看到,近年来国外出版机构在译介中国图书时,兴趣已发生了多样化的变化,从原先的“红高粱”“红灯笼”“红色中国”转向描写当代社会的作品。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还是国家实力的变化。近年来,中国的综合国力不断增强,欧美各国不得不放下大国心态,潜心研究当代中国。2008年5月4日,《纽约时报书评》首次以专题形式,介绍了四部中国小说:莫言的《生死疲劳》、王安忆的《长恨歌》、阎连科的《为人民服务》和姜戎的《狼图腾》。2009年3月8日,该报再度推出中国专题,介绍包括《兄弟》在内的三部小说。2012年1月,英国老牌杂志《经济学人》设立中国专栏,这是70年来的头一遭。种种信息表明,欧美各国迫切想要了解当下的中国社会,这正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大好时机。

(作者单位:江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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