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王十朋佚文一则

南宋俞成《萤雪丛说》（成书于庆元庚申[公元1200年]）中有一则“戒食菰蕈”条，注明“见‘王状元夔府十戒’”：

夏秋月杂菰蕈皆是恶虫蛇气结成，前后坏人甚多，断不可吃。尔农民何不勤力种菜，四时无缺，何用将性命试此毒物。特此劝谕，莫招后悔。

此条见于南宋《儒学警悟》和《百川学海》所收录之《萤雪丛说》，但为一百卷本《说郛》所漏收。[1]这段文字向被视为古代毒菌中毒相关史料之一，但论者或径以其为俞成之说，[2]或未能细究“王状元夔府十戒”这一出处，[3]不仅不免遗憾，亦对学者利用和发挥此材料之文献价值时造成困惑。

根据俞成的注，可知此条并非出自他自己的手笔，而“王状元夔府十戒”这七个字则包含了四方面信息：一、此人姓王；二、此人为状元；三、此人曾在夔州为官（“夔府”即夔州府治，引文中的“特此劝谕”亦为官员口吻）；四、俞成所引用的这段文字乃此人在夔州任上所撰。通过查阅庆元庚申年以前的登科者名录和传记，以及夔州方志，可知符合以上信息的人只有一个，即南宋著名政治家和文学家王十朋（公元1112—1171年），字龟龄，号梅溪，浙江乐清人，绍兴二十七年（公元1157年）状元。[4]王十朋乾道元年十一月初一日（公元1165年12月15日）抵达夔州（治今重庆奉节），乾道三年七月十七日（公元1167年9月2日）离开，[5]前后任夔州知州不足一年零九个月，但颇有政绩，深得民心。[6]据此也可知上述引文当系王十朋撰于这段时间之内。引文的内容讲述的是他劝诫百姓勤种蔬菜，放弃采食菌类的习惯，以免发生毒菌中毒。其说虽不免偏狭，但也体现了他对百姓的关怀。这条戒言也应当是他目睹或耳闻当地发生了毒菌中毒事件之后所写。从年代先后上看，王十朋年长于俞成，其文为后者所引用，也是合乎情理的。

今检《王十朋全集》，虽未发现题名“王状元夔府十戒”、“夔府十戒”、“十戒”等的篇目，通书亦未见上述引文或与之相似的文字，但却发现“戒”字在王十朋著述中大量存在，亦有《兄弟邻里日讲率会因书一绝且戒其早纳租税也》《三不能戒》这样的专篇诗文，[7]由此亦可知其确有书写“戒”的习惯。而且王十朋的部分诗文在流传过程中遭遇散佚，虽经辑佚而难免遗漏，此段引文正可为辑佚王十朋文字者提供一则材料。

注释：

[1]（宋）俞成：《萤雪丛说》，见《儒学警悟》，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860页；（宋）俞成：《萤雪丛说》，见《左氏百川学海》（戊集上），陶氏涉园影宋咸淳本；（宋）俞成：《萤雪丛说》，见《说郛三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1023页。

[2]陈士瑜：《古代笔记杂志中的毒草——毒蘑菇杂谈之三》，《食用菌》1987年第3期，第46页。

[3]芦笛：《清代吴林〈吴蕈谱〉校正和研究》，《苏州文博论丛》2012年第3辑，第82-94页；芦笛：《宋人笔记所见大型真菌史料（待续）》，《食用菌》2013年第6期，第77-79页。

[4]（清）徐松撰，孟二冬补正《登科记考补正》，北京燕山出版社2003年版，第1-1487页；傅璇琮主编，龚延明、祖慧撰《宋登科记考》，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881页；侯福兴主编《中国历代状元传略》，中国人事出版社1998年版，第1-157页；周腊生：《唐代状元奇谈·唐代状元谱》，紫禁城出版社2002年版，第1-332页；周腊生：《五代状元奇谈·五代状元谱》，紫禁城出版社2004年版，第1-248页；周腊生：《宋代状元奇谈·宋代状元谱》，紫禁城出版社1998年版，第218-318页；（明）吴潜修，（明）傅汝舟纂《正德夔州府志》，见《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第65册），上海古籍书店1961年版，第241-304页；（清）恩成修，（清）刘德铨纂《道光夔州府志》，见《中国地方志集成》（四川府县志辑第50册），巴蜀书社1992年版，第305-312页。

[5]（宋）王十朋著，梅溪集重刊委员会编《王十朋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1187-1190页。

[6]张邦炜：《王十朋悠然治夔州》，《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40卷第4期，第169-176页。

[7]（宋）王十朋著，梅溪集重刊委员会编《王十朋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1-1205页。

作者单位：伦敦大学学院 （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