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时光的小巷

宫燕

渴盼中走进了一直寻找的乌镇，了却了在暮春三月拜访水乡、探访文学大师矛盾故乡的恒久心愿。乌镇是一座守望历史时光的小巷，是令人追寻、又使人想念的梦里水乡。深厚的人文积淀和亘古不变的生活方式使乌镇成为了东方古老文明的化石。当我走进乌镇时，对这个历史留下的安宁和美丽又多了一份感悟和体味……

清晨，我仿佛走在回归历史的途中，沿着斑驳、古朴的石板，我在羊肠般狭小、幽深的古巷里漫步，因为湿润，脚步便无声响。在静美的氛围里，思绪慢慢地走回那条通向历史的小径……

一个人走在乌镇的感觉是美妙的，遐想可以漫无边界的飘扬，我停留在逢源双桥上，透过中间镂空的窗棂看远处的乌镇，细细品味江南水乡简单的小桥、流水和人家……

西栅老街在黎明前就已然苏醒，乌镇的墙壁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小镇的清晨亦是不紧不慢的恬淡和优雅，初夏的江南已经能感觉到逼人的暑气，老街上茶馆昏黄的灯光早已亮起，老虎灶上是“嘟嘟”冒着热气的铜茶壶，小桥上有清脆的车铃响起，枕河人家的窗子一扇扇打开了，女主人把一盆盆精致的花儿摆上了窗台，一切都显得那么神秘而诱人，这座质朴、悠远的水乡古镇好似一幅天然浑成的油画。向人们展示着它独特的纤柔灵秀和土色土香，这就是原汁原味的乌镇人家……

这里的民居都呈现出一派青黑色，只是深浅不一，像一幅水墨均匀的丹青。太阳还没升起，河道里蒸腾起的水气朦胧了水乡、朦胧了晨光。傍河而坐，眼前闪过采莲女子的倩影：撑一支橹篙，着一袭白裙，任凭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去……乌镇之前并非籍籍无名，这里是茅盾的故居，她在《林家铺子》中栩栩如生。然而，乌镇的声名远扬还因为一部电视剧《似水年华》。惟一不曾泛过一点波澜的是乌镇里寂静无声的小桥流水，古老与现代，永远有一条灵性的脉络把它串起来，有滋有味地向远方流去……

乌镇的街道和民居都沿溪建造，所谓“人家尽枕河”。水阁三面有窗，凭窗可观市河风光，午夜梦回，听底下水声訇訇，别有一番情趣。出生于乌镇的文学巨匠茅盾在一篇题为《大地山河》的散文中这样描述过故乡的水阁：……乌镇人家的后门外就是河，站在后门口，可以用吊桶打水，午夜梦回，可以听得橹声，飘然而过……

茅盾故居位于乌镇大戏台的东侧小巷里，它是当代文学巨匠茅盾生活过的地方。整个故居面街南向，是砖木结构的一般江南民居。茅盾在这里诞生、成长、接受母亲的启蒙教育、度过了美好的少年时代……

从茅盾故居出来，我又留意了一下乌镇的水阁、石板路、酒坊和乌篷船，似乎找到了《春蚕》、《秋收》、《残冬》、《林家铺子》以及长篇巨著《子夜》中的某些场景，都在乌镇悄悄地上演。

宏源泰染坊也是此行最想浏览的地方，对印染我并无兴趣，只是想看看那高高晾挂着的蓝印花布下曾飘荡和停留过的思念与守望。天下起了蒙蒙的细雨，那些湿漉漉的布匹从高高的杆子上垂下，没有了迎风飘扬的轻盈，只有几许从历史沿袭而来的沉重与沧桑牵着我询问的情怀。思念也仿佛凝重起来，空荡荡的染坊听得见滴滴答答的声响，让人很想握紧这潮湿的温度，去感受那份印染了时光的颜色……

站在江南古镇的弄堂，虽然它从头到脚没有任何的张扬和激进，胸襟也并不宽阔，但一贯到底最终天宽地明的生命理念，却是任何通衢大路都无法比拟的。也许正是纵深、淡泊的弄堂文化，使生活在弄堂里的人温雅而安详。

弄堂的天空是窄窄的，原本平铺在弄堂里的青石板也因岁月的沧桑而渐渐地失去了以往的那份板正和踏实，而变得有些凹凸不平、湿滑难行了。即使如此，只要你能穿进去，那种茶愈品愈香，酒愈喝愈醇的感觉便会把人带到一种很特别很温馨很甜蜜的境界。如果有缘，或许还会遇到一位撑着油纸伞、身穿蓝色花布太阳裙、像水一样明媚而温柔的古镇女孩儿。不奢望她能回眸对你嫣然一笑，因为有一份比那女孩儿的笑更灿烂更让人欣慰的东西，早已悄然地驻足在了你的心街，那就是江南古镇的弄堂，以及弄堂里的人们……

在乌镇不能匆匆而过，需要细细品味，才能触摸其精髓，一拐进古镇，就有种时光倒流九百年的感觉。这个迷人的水乡干净里掺杂着几许沉静，那不是未经风霜的轻灵水净，经过千年的洗炼，她从容不迫的淡定，是岁月积淀的精华。

如此喧嚣尘世能保留这样一个仿佛在时光中停驻的地方，我心存感激。我望着小巷上方那一线天空，时间好像就此静止、思想也仿佛凝固了。这窒息的美让我沉醉……

江南是水做的，在这温柔水乡里醉一回，便能使生活湿润，让人也变得水灵。来到乌镇，知道了这里的风情，羡慕乌镇人的平和、安逸、久远和淡泊……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真正的归隐就该像乌镇人一样回归到平实的生活里：能闻得邻人鸡鸣犬吠之声，能同得好友的一盘“楚河汉界”，能摇着蒲扇悠然地在门口静坐，能在恹恹的午后枕河而卧，安度着乌镇人从容淡定的一天一年、一生一世……

坐在乌镇开往杭州的车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乌镇轮廓，在未远离的时候就开始了不可遏制的想念。不管谁来到这里，守望时光小巷里的故事都会使你陷于深沉地回味和思念，洗刷你匆匆来去的泥尘，冷却你患得患失的浮躁，提醒你把握生命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