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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科医生的难言之隐

2014-09-14秦珍子

家庭之友·佳人 2014年5期
关键词:张羽小妍舅妈

秦珍子

21岁的小妍和同伴走进急诊室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容,接诊大夫也只有二十多岁,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这两位年轻的姑娘,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竞速。小妍已经被“死神”盯上,却毫不知情;而小大夫则凭着一股“初生牛犊”的劲头,死死拽住了小妍的生命线。

这场发生在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急诊室的相逢,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当初的小大夫张羽早成了副主任医师。她后来遇上过无数小妍、小美、小丽,她们都一样年轻,也一样说说笑笑,糊弄着生死攸关的问题。年少的茫然,年长的无知…… 对张羽来讲,人生中最难醒的“噩梦”,就是看见一拨又一拨、一代又一代女性,遭受本可以避免的疾病伤害。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许多本该双方都知晓的事,却只有医生知道。

名誉与生命的较量

小妍称自己痛经,原来的止痛药不管用,要求新开一种就好。可小张大夫刚坐上诊,哪肯就此了结,非要按原则一一来问。 “结婚没?”小妍她瞪大眼睛反问医生:“我像结了婚的人吗?” “有过性生活吗?”这一问,连年轻的张羽自己都脸红了。可直到她把小妍的同伴支出诊室,小妍依然坚称,没有。

“刻意隐瞒病史会造成医生误解,尤其是向妇产科医生隐瞒性生活史。”张羽解释道。从妇科老师那里,她还听过一个特别残酷的故事。80年代初,妇科老师的一位女同学肚子疼去看内科,医生觉得像宫外孕,可她坚称自己是清白的。在当时,让一个未婚女孩去验尿看是否怀孕,本身就是极大侮辱。所以医生不敢坚持,辅导员不敢多问。女孩住进校医院的病房里,第二天被发现时,已经凉透了。尸检的时候,腹腔里全是血,这才确定她死于宫外孕。

张羽没有放弃,在详细的询问之下,她始终觉得小妍的症状很像宫外孕。 几乎是连哄带吓的,她才说服小妍去做B超和尿检,为了保全这个小姑娘的面子,她还特意隐瞒了尿检其实是HCG妊娠试验。 结果,化验单证实了张羽的想法。

小研怀孕了。

十几年来,张羽不断面对这种“名誉与生命的较量”。她和她的同学也从未忘记过那个被环境压力和医生失职共同杀死的女孩。在她看来,医生能做的是不能“单纯地、全盘地、一厢情愿地相信病人”,而病人,至少要对自己的身体懂得一二。

小妍就并非一无所知。面对化验单,她低头承认自己“有过一次”。但瞬间又撅起嘴来,把“安全期避孕”的方式讲得头头是道。但这些信息,大多是“听同学说”和“书上说”。

有些女孩来找张羽看病,还没结婚,已经人工流产四五次,被问及避孕,瞪大眼睛,一无所知,张羽觉得“心疼”。也有些女孩,能说出不少门道,可信息都是错的。

相同的伤害在重复

“类似的伤害一轮又一轮滚动在不同年龄、职业和教育背景的女性身上”。这位女医生很想找人说说这些事。

2010年12月27日,张羽博客开写“协和妇产科那些事儿”。写到第五篇时,有出版社来找她。她希望自己能脱下白大褂,“走”到病人的面前,讲述他们“不知道的事”。

2013年,这本《只有医生知道!》出版。“哪怕你是一个知识女性,对自己身体的了解程度也可能不到5%”。这句话,写在书的封面上。

仅仅在一小时之后,小妍大出血昏迷,需要马上手术。闻讯赶来的小妍男友“在生死面前被吓傻了”,这个同样二十出头的大男生根本不敢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但因为情况危急,张羽的上级医生车娜决定立刻手术。

“管不了那么多了”。像拧紧水龙头一样,小妍出血的输卵管最终被手术钳关死了。她的血压开始回升,心率开始下降,生命体征各项指标平稳地显示在电子监护仪上。“那一刻,整个世界静止了。”张羽后来写道,口罩背后,她的脸上全是眼泪,“那种成就感是人世间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和比拟的。”

当小妍清醒过来,看见最后关头才知情赶来的母亲,第一句话就是“妈,我做错事了”。后来,张羽自己也当上了母亲,她为女儿写道:“记得珍爱生命,永远不要害怕,只要回到妈妈身边,一切都有办法。”她更加不希望,那些因“脸面”而酿成的悲剧,再度发生在任何女孩身上。

“宁可相信院子里说的,也不相信院士说的”

然而张羽有时也觉得无能为力,特别是当危险已经向人们发出了警告,却被随意地忽略掉的时候。

2009年的一天,张羽接到电话,求助的是她的发小梅花。梅花的舅妈一个月前在老家做了妇科手术,医生说是子宫肌瘤复发,打开肚子之后,醫生又说瘤子是恶性的,切完了还需要化疗。一家人立即陷入恐慌。从梅花那里,张羽得知,她舅妈的子宫肌瘤已经耽误了好几年。她来月经总是大量出血,连路也不敢走,人脸苍白得像纸片。这样的异常情况,她自己压根儿没在意。

子宫肌瘤是成年女性最常见的良性肿瘤,国内尸检结果统计,30岁以上的妇女中,每5个人当中就有一个长有子宫肌瘤。张羽从医十多年,协和医院妇产科所有住院接受手术的病人中,三分之一甚至一半以上都是子宫肌瘤。

“这些信息知道的人太少。”这位女医生感慨,一些肌瘤会和女性“白头偕老、相安无事”,但当瘤子在短时间内迅速长大,或出现影响月经、大小便甚至生育的情况时,“就成了定时炸弹。” 梅花舅妈的子宫里,就埋着这样的“炸弹”。最初医生建议手术,但舅舅“听别人说”一些建议,没有同意。张羽又气又急,“老百姓宁可相信院子里说的,也不相信院士说的”。

直到出血越来越厉害,梅花舅妈才不得不手术。肌瘤复发后,她又经历了第二次手术。这一次,因为误诊为癌症,医生切掉了她的子宫、卵巢等“妇产科全套东西”尽管伤口已经愈合,但她拒绝洗澡,每晚哭泣。

像小妍一样,不少患者在找张羽看过病后,和她成为了朋友。张羽觉得,写作把自己的社会作用扩大化了,因为“这么多读者,我一辈子不睡觉也帮不了这么多人”。她很有自信,如果一个女孩真的好好读过她的书,放在心里去消化、行动上去执行,就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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