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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流经处

2014-09-13胡正刚编辑罗婧奇

中国三峡 2014年5期
关键词:流经红河河流

文/胡正刚 编辑/罗婧奇

任何一条河流都有自己专属的走向和流淌态势,也有着自己独特的气象。

当孔子站在江边,发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慨时,必定伴随着诸多关于人生无常与幻灭的思考。这种无常和幻灭必定不是消极的,因为即使它让人心生不安,但却能教会我们在面对生命的给予和剥夺时都从容不迫。

如何理解和体认一条河流?任何一条河流都有自己专属的走向和流淌态势,也有着自己独特的气象。读《徐霞客游记》,会发现只要有河流流经的地方,徐霞客的赶路方式都是顺从河流的走向,并对河流的径流、源头、走势充满了探究,他的这种态度,几乎可以作为每一个行走者的教科书。一条河流,具备地理、水文的本质属性,当它哺育了周边的一代代居民,成为无数生命的母体时,就充满了人性的光辉和人文气息。

古城墙围绕的小城内,石板铺路,两边的房屋大多是古色古香的土木建筑,住了一代又一代人,本能地拒绝了革新,却丝毫没有衰败的气息。

红河,也称为元江,发源于中国云南省中部点苍山南脉与哀牢山北麓,上游礼社江出巍山彝族回族自治县北在三江口接纳东侧支流绿汁江后始称元江,流至我国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境内后称红河,东南流至河口,入越南,到河内分支流入太平洋的北部湾。红河河源处海拔2650米,河口河床海拔76米,从河源处到河口落差达2574米。红河全长约1200千米,中国境内河长692千米,流域面积3.81万平方千米。流域内有李仙江、藤条江等数十条支流,其中李仙江、藤条江、盘龙河、普梅河四条主要支流在我国境内均有分水岭相隔,自成独立水系,流入越南后分别称黑水河、南那河、泸江和儒桂河。

红河发源于大理州巍山县。巍山是南诏的发祥地,这座古城迄今还保留着旧时的风貌和生活节奏。古城墙围绕的小城内,石板铺路,两边的房屋大多是古色古香的土木建筑,住了一代又一代人,本能地拒绝了革新,却丝毫没有衰败的气息。临街的房屋大多辟为店铺,多是售卖日常用品和各种吃食的小店,也有一间间古玩店和字画店。这些店铺大多是代代相传的,子承父业,只要能养活一家人,主人就不会轻易改变经营方向。在巍山城里,时光的积淀与痕迹随处可见。

礼社江由西北方朝东南方流淌,在三江口接纳东侧支流绿汁江后始称元江。元江是江名,同时也是流经区域内一座县城的名字。元江县位于云南中南部,处于元江上游,境内气候温热,盛产热带和亚热带作物。县内少数民族以彝族、哈尼族、傣族为主,各兄弟民族共同创造了蔚为壮观又独具特色的民族文化。

元江县南部与红河县接壤,进入红河县境内,元江被称为红河,浩浩荡荡向西南方流去,以此为起点,在国境内流经的区域因河得名,称为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

红河在州境内依次流经红河县、建水县、元阳县、个旧市、金平苗族瑶族傣族县、河口瑶族自治县。在国境线上,红河与南溪河汇合,流入越南,到河内分支流入太平洋北部湾。

如果把越南在北部湾幅度弯曲的海岸线看作一张拉开了弦的大弓,那么红河就像一支巨大的羽箭,羽箭搭在这张弓的中部,仿佛刚离弦般,从北部湾射向大陆。

和很多曲折环绕的江河不同,从发源地大理巍山直至越南河内,红河的干流基本呈一条直线,在河内分成两条支流后,分别从海防和南定方向注入北部湾,其造型就像一把巨大的渔叉,在河内分叉的两条支流则是渔叉的两个刃。如果把越南在北部湾幅度弯曲的海岸线看作一张拉开了弦的大弓,那么红河就像一支巨大的羽箭,羽箭搭在这张弓的中部,仿佛刚离弦般,从北部湾射向大陆。

红河的西北-东南流向,以及它的笔直干流,在云南境内主要是受哀牢山的影响。哀牢山位于云南省中部,为云岭向南的延伸,是云贵高原和横断山脉的分界线,也是云江和阿墨江的分水岭。哀牢山为西北-东南走向,起于大理州南部,止于红河州南部绿春县,长近千公里,海拔一般在2000米以上,3000米以上海拔的山峰有9座,主峰海拔3166米。

红河岸边的村寨。

巍山坝子的九曲红河。

哀牢山形成于中生代燕山运动时期,至第四纪喜马拉雅运动时期,地面大规模抬升,河流急剧下切,形成深度切割的山地地貌,主要由砂页岩、石灰岩及各类变质岩组成。山体东部因沿断裂带下切较陡,相对高差大,西坡则较平缓。从地图册上看哀牢山与红河,它们同在中国境内,就像两条齐头并进的巨蟒,一沉稳肃穆,一奔腾不息,但都同样气势磅礴。在云南,山脉河流常常会被人格化,或者赋予某些人性的寓意。云南的土话里,“哀牢”的意思就是酒鬼聚集的地方。这种理解,可能是因为哀牢山下与红河两岸少数民族众多,而他们在祭祀、待客、婚丧嫁娶和日常生活中都离不开酒的缘故。

红河是一条国际河流,流经中国与越南两个国度,河口县南端的国境是红河中国段与越南段的分界。显而易见,河口的地名也是因河得名,意为河流终点,或河流注入海洋、湖泊的地方。在这里,“河口”应指红河流经此处已是国界口岸。在云南境内,红河气势汹涌,河床像一只充满力量的手,握着一把空气做的巨大斧头,奋力劈开崇山峻岭,在高原上磅礴流淌,逶迤东去。一离开云南,红河就变得温情脉脉,河床扩宽,流速放缓,为下游塑造了冲积平原。这片被越南人称为“东京(Tonkin)平原”的地方,是越南历史上数个强大王朝的根基所在。正因为有红河从云南高原日夜不息地带来的肥沃基质,这片土地才会成为整个印度支那半岛上最富庶的地方之一。越南人把这条大河的水看作它们民族文化的血液,饱含深情地把它命名为“红河(Hongha或Song Hong)”。红色,是血液的颜色,也是生命的颜色,这最终成为了这条河在世界范围内被广为接受的名字。越南最后一个王朝的统治者将都城建立在红河三角洲上,因城有河水湖泽环绕而名曰“河内(Hanoi)”。

作为贯穿中国与越南的国际河流,红河中下游水流平缓的河段可以行舟,是航运大动脉。1895到1897年,法国里昂商会组织了一批当地的商人,用整整一年半的时间前往中国西南地区的云南、四川、贵州等地进行实地考察。商会从越南进入云南就是依靠红河航运,他们乘船沿红河逆流而上,一直抵达蛮耗,才因水流湍急无法行船而舍舟登陆。

由于水量充沛、落差巨大、支流众多,红河及其支流流经区域,河水对地表作用十分剧烈,因此在云南境内形成了河谷纵横、山河割据的丰富地貌形态。

红河是一条河流的名字,也是一个州和一个县城的名字,可以肯定,它们之间有着清晰的脉络和主次,先有了河流,有了河流彻夜不息的流淌,有了流经处升起的茂盛炊烟,才有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地名。

红河与流经区域内的众生息息相关,也渗透到个体生命里,是个人记忆和情感体验的载体。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莱特,一千个人眼中也有一千条红河。在不同人的生命里,红河有不同的意义。在我心中,红河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想,在不间断的离开与抵达中,我其实从未看清过红河的模样。

第一次见到红河是在一次向南的旅行中。汽车从蒙自驶离后,途经蛮耗——这是所有司机和旅客必经的中转站,到了这里,大家都会下车休息,顺便买些芒果、香蕉、木瓜等热带水果。蛮耗是一个繁忙的小镇,熙来攘往,热闹无比,路边都是卖水果的小摊。当时是八月,我第一次感受到南方的酷热。正午的阳光直射大地,炙热的光线就像一锅锅黏稠、烧得通红的铁水在地上流淌、弥漫。我走到路边的树荫下歇息,一条大河就突然出现在眼前——由于前几天刚下过一阵暴雨,沸腾的河水裹挟着红色的泥沙向下游流淌,气势湍急,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管不顾。身边的人告诉我这就是红河,我想,也许它是因为红色的河水而得名。

大学毕业后,多次往返于红河州和昆明。有时候,汽车不走高速公路,转而走老路,从蛮耗到蒙自的一段路就位于红河边,与它的河床几乎平行。汽车在这条路上行走,透过车窗,不时可以看见红河在阳光下一晃而过,岸边的杂草与树木不分冬夏,始终生机勃勃。天气晴朗少雨的日子,河水清冽,倒映着河床上方的蓝天白云,显得温和而迟缓;暴雨过后,河水暴涨,泥沙俱下,红河又变得气势汹汹。

2010年夏天,我到红河边的一个乡镇出差,每天的工作就是站在尘土飞扬的路边,在一颗芒果树的树荫下,为运送矿石的车辆发放安全生产的相关资料。这样的工作十分枯燥,于是我和同事就向当地的村民要了一小包辣椒面,轮流爬上芒果树,把还未熟透、一掰开就往外冒白色汁液的青芒果摘下来,蘸着辣椒面吃。青芒果的酸涩和辣椒的辛辣,让人精神抖擞。芒果树不远处就是红河,这次,我有大量的时间来看红河,看它不紧不迫地流淌,看它岸边的芦苇被风吹弯又徐徐恢复直立。面对红河,我第一次感觉到所有词汇在一条大河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它映射着天空的河水,甚至能让人丧失抒情的勇气。酝酿半天,脑海里回荡的还是孔子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三四天后,单位通知我回县城参加一个会议。我便借了同事的摩托车匆匆往城里赶,路途中,有二三十公里的路程都是沿着红河岸边延伸的。骑在摩托车上,视野开阔、身心自由,这是比乘车要好得多的赶路方式。夏天,气候温热,河边坡地上的芒果和菠萝吸饱了雨水,长势喜人。红河在身边缓缓流淌,吹过河谷的风让汗水刚流出就被吹干。我在心底隐隐希望这段路程永远不要结束,这样,我就可以顺着红河一直走下去。

每一个汉字都是有血有肉的,有自己独特的体温和意义,特别是当它们组合成地名时,只是看到某个地名,并展开联想,就能透过纸面完成一次精神之旅。当然,对于一位仅停留于纸面上的异乡人而言,联想并不能完全与现实契合,某些时候,它们甚至可能南辕北辙,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一个个地名展开想象,为之魂牵梦绕。我的诗人朋友刘年从湘西孤身一人来到云南谋生,这是一个内心装满千山万水的家伙,喜欢把微薄的收入投入到无止境的行走中。有一次,他在地图上看到滇中一个名叫“一平浪”的地方后浮想联翩,念兹在兹,在他的想象里,那是一片平静的海面,海面上翻卷着细碎的波涛。怀揣对“一平浪”的幻想,午后的一天,他离开办公室,辗转三四趟车去到一平浪,谁知看到的竟然是一座黑乎乎的煤矿,矿山下有一条小河,同样被煤渣染得像墨汁一样黑。看到悻悻而归的刘年,我以为他会因此懊丧不已,并在之后的每次出行前对目的地进行一番追根揭底的询问,尽量避免地名与实际情形可能存在的偏差。但他依旧沉迷于自己独特的出行方式,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地向一个个能让他产生联想的地名狂奔而去。

我能理解刘年对于地名的痴迷,因为一旦某个地名和自己的生命产生共鸣,就只有抵达才能消解胸中的郁结。

红河,当这两个字从脑海里出发,并在通过手指抵达纸面或者屏幕之前,它一定会在我的身体里绕一圈,途经心脏,然后才会形成文字。每次写出或者在键盘上敲打出这两个字时,手上的力道都会情不自禁地加重。

红河是一条河流的名字,也是一个州和一个县城的名字,可以肯定,它们之间有着清晰的脉络和主次,先有了河流,有了河流彻夜不息的流淌,有了流经处升起的茂盛炊烟,才有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地名。就像人之于脚下的土地,它生养我们,也埋葬我们,是一切的源头与终点。

在大地和山川面前,任何妄念都会被时间击成碎片。

上:红河羊肠细带般从源头悠悠流向巍山坝子。中:红河源头新平县段。下:红河源头楚雄段被称为礼舍江。

红河源头密驴摩彝族村村民。

密驴摩村彝族妇女。

元江县境内的红河。

红河旁边花腰傣过泼水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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